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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過頭,日光又刺進眼睛裏。“是你!”她聽見自己雀躍的聲音,“你怎麽來了?”

白慕陽望見女孩轉身時足尖微踮,裙擺附和着晃動,他向她大步走去,一面道:“路過,過來看看。”

這幾日,餘安安已經習慣了日常工作,也知道白慕陽身為店主,其實不常出現。原本,這間書店的運營就早已進入正軌,他确實不需要經常過來。

因而,他今日突然出現,才令她尤其驚喜。

時延晚一步走過去,白慕陽便極其自然地向餘安安介紹道:“我朋友,時延。”

“你好!”餘安安向着他身側的男人禮貌地點點頭。

白慕陽又道:“是延時的時延。”

餘安安愣了愣,才意會過來,随即又是點了點頭。

“還沒吃飯?”白慕陽凝這女孩眼眸微眯的樣子,分明曉得她被日光晃得睜不開眼。但想起方才那男人替餘安安擋着陽光的模樣,便是偏不肯側過身,讓她落在他的陰影下。

明知故問。時延在一旁保持沉默,自不會拆穿他。

“嗯。”餘安安應了,随口道,“正準備去吃,要一起嗎?”說完,她就下意識咬了咬唇,這話脫口而出,不說是否不矜持,也實在是不妥。他們兩個人,确然是并不熟識。

尤其,白慕陽還有朋友在。

“好!”白慕陽立時應了。

餘安安愣了愣,不妨他真的應了。但他應了,她便莫名生出些無措來。

一旁的黑衣男子在一側迅速開了口:“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便是大步離去。

這情景,鬧得餘安安愈發是有些慌亂。好似那人的存在,是閃閃發光的電燈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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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慕陽一眨不眨地凝着她,仿佛一切都是尋常,沒什麽令人不自在。直至女孩的耳朵一點點發紅,他才微微彎下腰,低低道:“走吧,去吃飯。”

餘安安驀地回過神,小碎步快了一點率先走進那家她常常光顧的飯店。

然而,她一進門,白慕陽落在她身後的眸子便有些驚奇了。緊接着就聽女孩對前臺道:“我還是一份清湯面。”

前臺那位系着圍裙的女孩似乎也認識餘安安,幫她下單的時候甚至沖她莞爾笑了笑。

“你呢?”女孩回過身,澄澈的眸子望向他。

白慕陽收回那一絲探究,唇邊挂着淺淺的笑意:“一樣。”他的目光落在臺面上的菜單,這一碗面,僅十二元。

來時,他的座駕停在了附近商場的地下停車場,倒車的時候,時延忽然一根手指指向另一側的白色邁巴赫:“那是餘安安的車。”

那時,白慕陽倒沒什麽驚奇。原本,餘安安所居住的別墅,便說明了她自個的身份。

只是這時那些疑慮才蹿了出來,家境非比尋常的女孩,開一輛邁巴赫來上班,吃得卻是一碗十幾塊錢的面。

體驗生活?

單單體驗生活也就是了,她還找了這一份月薪五千的工作。白慕陽可不認為,這是他的個人魅力所致。

女孩看着純粹幹淨,眼神又時常是令人無法抗拒的無辜。但她絕非沒腦子那一類型。她做這些,必然是她自己的緣故。

兩碗面上來的時候,白慕陽吃了一口,對面的女孩終于小心翼翼地開了口:“你還吃得慣嗎?”

他身上的衣服看不出牌子,不知是量身定做還是過于不知名。但他身上自帶一股清貴之氣,餘安安多少覺得,這碗面于他而言,有些簡單了。

吃得慣嗎?

其實無所謂,他對這些一向不大計較。但這卻是他想問她的問題。

“你呢?”白慕陽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只腕表的價格,大約能買下幾個這家店了。

餘安安倒沒幾分意外,甚至沒覺得白慕陽的問話加上視線有些唐突。她坦然應了聲:“剛開始是有一點不習慣,現在好多了。”

“所以,”白慕陽凝着她,“為什麽明明很有錢卻要來這裏吃苦?”

這話卻是指向這一份工作了。

餘安安挑起面的手指僵了一下,随即放下筷子,頗是正經道:“我不以為這是吃苦,只是換一種生活方式。”

白慕陽眉頭一緊,他記得十分清楚,餘安安床頭櫃上擺放的照片,僅有她們祖孫二人。

或是說,她的奶奶身體不大好了,她要提前開始習慣一個人在這個社會上生存。

但這些話再提及,只怕事關隐私。白慕陽随即轉了口,佯作随意地問她:“剛才在書店門口的男人,是你的……”

他兀自留了白,自不會主動說“男朋友”三個字。

“朋友。”女孩眸中閃過詫異,似乎沒想到他會看見。

“他喜歡你。”這卻是陳述了。

餘安安只看了他一眼,便是垂下臉,低低“嗯”了一聲,明明無關緊要的事,卻是生出一絲心虛來。

果然是游游所說的,美色惑人?

白慕陽凝着女孩軟軟的耳朵,薄唇翕動:“那你呢?”

餘安安擡起眼,目光落在他線條幹淨的臉頰上,他的聲音明明溫潤清和,卻總像摻了毒藥的蜜一樣。要她靠近,又讓她不安。

餘安安下意識就道:“我當然不喜歡。”

白慕陽一眼便看穿她的局促,唇邊劃過促狹的笑意:“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男人?”

“我……”餘安安只覺得臉頰有些發燙,再是憋不出一個字來。

這人明明看着溫溫和和,只是沒幾句話就将她逼到了牆角,無力招架。

偏偏,他還一眨不眨地望着她,似乎是耐心等一個答案的模樣。

“打擾一下。”一道柔柔的女聲忽然響起,餘安安忙松了一口氣,就瞧見一個女孩站在白慕陽身側,緊握着手機小聲同他道,“我可以要你的微信嗎?”

白慕陽看向她,餘安安已然垂了小腦袋做事不關己狀。

原本,她縱然是覺得白慕陽有些不同,對他有些細微的好感,卻也是在萌芽期。種子過于幼小,還生不出所謂吃醋和占有欲。

餘安安這邊正專心吃面,忽而就聽見白慕陽涼涼的嗓音:“抱歉,我沒有微信。”

餘安安咀嚼的動作都頓了頓,完全可以想象那女孩如遭雷擊的表情。

即便是拒絕人,麻煩稍微動點腦子好嗎?

女孩明知他這多半是托詞,卻是不肯輕易放棄,當即又拎着軟軟的聲音:“那我可以要你的電話嗎?我在那間書店見過你很多次,一直沒有勇氣和你說話。”

以他不常出現在書店的頻率,女孩見過他多次,可見這喜歡由來已久。

尤其那樣溫軟的嗓音,聽得餘安安心口都是發軟。

然她神思跑的遠,喝湯的時候忽然就嗆到,“咳咳……”她盡力壓抑着,偏是越壓抑越發癢,結果,就這麽咳了出來。

她悶着頭伸手去拿紙巾,還未觸到盒子,忽然就有溫軟的觸感遞到了手心。餘安安接過擦了擦嘴,順嘴就要秉着禮貌同給她紙巾的人說一聲“謝謝”。

結果還未張嘴,就聽見白慕陽又一次拒絕了那女孩。

他輕飄飄道:“你看,我女朋友都介意了。”女孩聽罷,甚至沒有轉臉看一眼她這個當事人滿臉的無辜,就倉促地跑了。

餘安安滿眼錯愕地擡頭,望着白慕陽眼底那絲殘餘的寵溺,忍不住又輕咳了兩聲:“你從前就這麽拉人做炮灰的?”

白慕陽倏而笑了,這笑與他往常的溫暖不同,帶了些戲谑。他又是姿态慵懶地反問她:“如何?”

“呃?”餘安安一時愣住,随後才誠懇道,“我看那女孩似乎真的喜歡你,你這麽拒絕有些傷人。”

而且,還殃及池魚。

餘安安悶了悶,餘下的話沒說。

白慕陽側過臉,難得收斂了笑意:“她并不了解我,怎麽能說喜歡?若只是為了這一副皮囊,這樣膚淺的喜歡,卻也沒什麽動人。”

餘安安果斷怔住,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要對號入座。愣了愣又想,要不也和那女孩一塊遁地逃跑吧?

她對眼前這個長得極盡好看的男人,那一些好感,分明也是膚淺。

餘安安臉色僵硬了好一會兒,方才從地上撿起一些自尊,勉力開口:“可是大多女孩子第一眼看你,都是看臉吧!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了解你。”

況且,長得太好看而被人垂涎,不是蠻正常的事。

“有人不看。”白慕陽依舊是堅定的臉色。那晚餘安安救他,可是未曾看清他的臉。甚至,她還望見了他兇狠的本質。

餘安安默默咽了咽口水,自尊還是丢地上吧!

随後,一直到碗裏的面少了大半,餘安安起身去結賬,臉色都一直沒有好轉。卻也不算是耷拉下臉,只是回到了陌生人的疏離。大約,像是對待飯前出現的那個男人。

白慕陽蹙了蹙眉,一時不察是哪句話說錯。

飯店距離書店不過十幾米,眼見得餘安安就要回去,他才跳到她眼前,貓着身子問她:“你不開心?”

“沒有啊!”餘安安仰起臉,唇角挂着禮貌性弧度。“只是覺得你說的很對,我們不能因為一張臉就去喜歡一個人,因為你不知道那張面具下面藏着的是怎樣的心。是熱的,還是冷的。”

冷熱?

不,他是黑心肝。

白慕陽頓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恍然意會出她話中的另一層深意。

他自個清楚地記得餘安安救過他,但餘安安卻不記得了。那天她出現在書店外,後來又來應聘,大約真是覺得他看着眼熟。

那份眼熟歸結到臉上,便成了“膚淺”。

白慕陽思及那段所謂膚淺的說辭,不由伸手捏了捏眉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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