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及至那個被踹了一腳的男人,痛呼一聲,支着一條腿勉強站起,緊握着匕首就要揮向女孩,白慕陽方才猛地回過神,輕松地處理了這個障礙。

但還是“不小心”被劃傷了手臂。

他記得餘安安見到他後背的傷痕那回,分明被吓到了。這一次,傷在手臂就好。

再一擡眼,便望見女孩招式混亂的同另外兩人打鬥着。

他正要走上前,那兩人便都倒在了地上。

白慕陽看得出來,她大約什麽都學過,但似乎都沒有學到精通。跆拳道,散打,詠春拳,甚至少林武術,在她這短短幾招裏,全都體現了出來。

唯一精深些的便是少林武術。亦是怪不得她的資料上顯示,曾跟随一位少林師父練武多年。

他深吸一口氣,竭力克制住喉頭發哽,使眼光看來不那麽深邃。女孩卻是立刻收斂了粗狂豪放的站姿,又是站得乖巧淑女的模樣,一面又是揪扯着裙子同他道:“這裙子太影響發揮了。”

小時候看電視,她便覺得會武功的人好厲害好神奇,便央着奶奶找人教她。奶奶找的,自然是最好的師父。可惜她當真是資質平平,各家武功學了十餘年,到了,也不過有自信打敗兩三個男人,且還要出其不意才行。

尤其第一腳踹着那人的膝蓋,便是那人對她沒有一絲防備心,站得太過筆直。

她跟着學過最久的一個少林師父曾教過她,若是真要為了保護自己,保護家人而練習這些。那些花裏胡哨的招式其實是沒甚用處的,要學會攻擊,且不要太過講究那些競技的規則。畢竟,真正有了危險,又不是在擂臺上,人家還與你講規則。

打架講究的就是穩準狠。肉搏,歸根結底,不如找準時機一棍子揮上去。

當然,少林師父沒說的這麽直白,這些是她自己的體悟。

至于方才的情形,不過是,她以為白慕陽看來儒雅,自然是不會同人打架的,她便自個沖了上去。

白慕陽此刻哪還能體會這些,越是靠近便越是忍不住。

他不由分說便張開雙臂,将女孩緊緊地擁入懷中,像要将她刻入骨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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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慕陽微微弓着身,下颌抵在女孩的肩上,貪戀着這份親昵,長久地不肯分開。

“你……你怎麽了?”餘安安被人圍住已然吓了一跳,這會兒解決了剛松了一口氣,沒成想又被人緊緊抱住,冷不丁呼吸又是一滞。

她伸手去推他,偏生男人像一堵牆似的,紋絲不動。她自知力氣有限,要不然也不會多年來,只能打敗兩三個人。她打人,走得一貫是技巧和時機。

論力氣,實在是相差懸殊。頂多,她只比尋常女孩子好一些罷了。

男人忽然附在她耳邊低低道:“讓我抱一會兒。”他嗓音低啞,似乎帶着一絲祈求。

他這不是抱着呢嗎?餘安安放棄掙紮,又是忍不住默默腹诽。但她雖是不清楚他怎的忽然這麽不尋常,卻也任由他抱着。

說到底,還是美色惑人?

不知過了多久,餘安安只覺得保持一個姿勢身體都有些僵硬了,男人方才終于放開她。

後撤一步,便是雙手落在她的肩上,嗓音沙啞道:“有沒有被吓到?”

倒是被他吓到了!

餘安安看他神色緊繃的厲害,只好反過來寬慰道:“還好還好!”頓了頓又道,“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她不知為何,總有種白慕陽受到的驚吓比她還要大的錯覺。

“對了,你需要報警嗎?”餘安安又道,“我可以幫你作證。”那三人方才就已經跑了,但這地下停車場有攝像頭,況且他們應該與白慕陽互相認識,抓到人應該不難。

白慕陽卻是始終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得她脊背都有發麻。那眼神,像極了往日許少康看她時,只是多了些凝重。

餘安安終是忍不住,悄悄掰開他的手,結果這一低頭才發現,他的手臂已然染了鮮紅了血液。因着他方才抱着她,又是握着她的肩,她的身上也是染了血。

餘安安慌忙扶住他的手:“你怎麽受傷了?”

白慕陽看她眉目緊蹙的模樣,額頭倏然松了松:“沒事,不怎麽疼。”

“怎麽能不疼?”餘安安急急道,“這麽深的傷口?”說着,忽然就牽住他的另一只手向着她的車子走去,“我送你去醫院。”

“不!”白慕陽猛地站住,眸底是極深的抗拒,“這點傷買點紗布就好,我不去醫院。”

餘安安也是被迫站住,看着他手臂上的血,又急又惱:“白慕陽,你已經二十六歲了,不是六歲,不可以鬧小孩子脾氣。”

白慕陽微微垂着頭,偏是一動不動。

他不知如何說,就是不想去。且還奇異的貪戀着現下女孩的态度。被關心,被責罵。

而女孩大約從未與人紅過臉,這時罵了他,轉眼又是放軟了态度,低聲道:“算了,你不想去就算了。”她知道有些小朋友不喜歡打針,不喜歡吃藥,或者就是不喜歡醫院那個環境。

她理解他就是。

“那我去買點藥,你跟我一起?”

女孩的聲音柔和的像是誘哄,白慕陽這才又垂了垂頭,跟着她的步子亦步亦趨。

……

餘安安買了藥和紗布,很快幫他包紮好,男人全程不發一言,倒叫她愈發是心軟。

末了,白慕陽又是一副類似許少康的眼光直直地盯着她,餘安安被看得心裏發毛,尤其是在車子上這狹小的空間裏,更是令人不安。

她收回眼光看向別處,手指握着方向盤:“你別這麽看着我,有什麽話直說就是了?”

他大約是驚奇她會打架吧!像是不良少女。可嘆,她維持了好久的淑女人設。

“我學過一點武術,”餘安安又道,“人少了還行,人多的話,估計要和你一起跑了。”

白慕陽一眨不眨地盯着被她包紮好的手臂,想起之前,她将他包裹的像個粽子一樣,眼底不由得溢滿了暖意。“剛才你救了我。”

“救?”只是恰巧撞見而已,随後又是趕緊無謂道,“不算不算,只是舉手之勞,換做別人我也……”

“你也這麽救過別人?”白慕陽臉色一沉,他這話脫口而出自然不是擔心餘安安想起那晚的事。而是,到底有沒有這個“別人”。

他這時才想起來,方才餘安安護着他的動作,實在是自然,不像第一次這麽為人打抱不平。

“呃……”餘安安下意識怔住,好像跟他在一起,腦子總是時不時地停止工作。仔細思索了會兒,才又道,“小時候朋友被人欺負,我确實也會幫他解圍。”

“早上那個朋友?”

“嗯。”餘安安點頭,大約男孩子小時候都長得慢一些,那會兒許少康比餘安安要矮了半個腦袋,身體又比較弱,不小心被人欺負了,餘安安想着他媽媽那麽喜歡她,對她也很好,總不能視而不見。

或者,就是純粹的看多了武俠劇,才将男孩擋在了身後。

白慕陽聽她應得這般不以為然,臉色愈是難看。

“所以,他就要對你……”以身相許幾個字差點就要蹦出來。白慕陽臉色微僵趕忙換了說辭,“窮追不舍?”

“呃……”餘安安又是怔住,總要反應慢半拍才道,“也不是,其實我知道一直有個女孩在追他,他也沒有拒絕。對我,可能是因為他的媽媽太過喜歡我,才一直沒有放棄。”

等她真正有了自己喜歡的人,他媽媽的心思大約也就淡了。

“我送你回去吧!”餘安安緩緩道,随即彎下腰替他系好了安全帶。

女孩的長發拂過他的手臂,白慕陽整個人瞬間僵硬了,一直到抵達他的住處,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今日的種種,完全颠倒了。

女孩做着一個男人該做的事,而他被照顧着,整個人幾乎都懵了。

大約是從記事起,就再也沒被人照顧過。

及至下車時,白慕陽方才凝着餘安安極是鄭重道:“今日起,我欠你一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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