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我知道, ”她終于睜開眼, 眼光略有些迷離地落在他的側臉。“只要我扛過去, 生活總會歸于平靜。”
“會因此難過?”
因為有可能被人奪走寵愛,有可能不再是奶奶的孫女,有可能從天之驕女一夕間變得什麽都不是。
“不會。”餘安安微微搖頭, “我已經很幸運,從孤兒院出來可以遇到奶奶這麽好的人。只是真到那時候, 可能多少有些落差。”
“如果再有人落井下石, 告訴我。”白慕陽鄭重道。
餘安安想起白慕陽方才緊緊地擁着她, 她站在他身邊,一顆心不知道多安定。
她凝着夜色裏男人長長的睫毛和湛黑的眸子, 微微揚了揚唇:“你幫我出氣?”
白慕陽眸光微動,低聲嗯了一下。
她半個身子都側過來,專注地望着他:“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什麽都沒有了,你還會在我身邊?”
“我說過, 我不在意那些東西。”白慕陽望着眼前的路,“我在意的是你。”
這話他說過,她卻是不知為何,這時非要揪着又問:“如果我開不起這樣的車, 買不起漂亮衣服。”
白慕陽雖說專注于開車, 但餘光裏看得清晰,她的眼光一直這樣直直地落在他身上。他哪能受得了?
這時順口就道:“你現在的衣服也不怎麽漂亮。”
餘安安立刻扁了嘴, 特意哼出聲來給他聽,連身子都扭了過去, 坐得板正了些。
白慕陽失笑,忙給自己找補:“不是不漂亮,是太素淨了。你生日宴那天,最漂亮!”
餘安安以餘光瞥了他一眼,仍不說話。生日宴那晚,她明明也是素淨的顏色。只是禮服設計的較為貼身,襯出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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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喜歡你那麽穿,”白慕陽轉過頭臉色鄭重地看了她一眼,“安安,我大約要克制自己。從那晚開始,我突然想将你藏起來,不被人看見。”
他說得認真,餘安安卻是忽然被他逗笑,她又不是什麽物什,怎麽藏起來。“所以,我也是穿顯身材的衣裳好看?”她知道,許多男人都是這樣的審美。
“是,那晚的你,尤其驚豔。”是衆生皆淪為塵土的驚豔,他的眼裏只有她,再看不見別人。
原本,他也沒看見過別人。
可他就是突然生出了将她藏起來的心思。他知道是占有欲作祟,伸手握住她的手,指尖捏過她的裙子一點布料,低低道:“以後不許在人前那麽穿。”
餘安安忍不住輕輕地笑:“白先生,你管得可是太寬了。”
白慕陽望着她眼裏細碎明麗的光。聽着女孩又道:“不過,我讓你管。”原本,她也不喜歡那樣穿。她喜歡休閑舒适的衣裳。太過包裹身形的,總不自在。
她說完,就微微眯上眼開始休息。
這一天,工作完還要應對那些令她不喜歡的人,确實有些疲憊。
再睜眼的時候,已經快到了。
她側過身看着白慕陽,忽然道:“你覺得我考研怎麽樣?還有一年的時間做準備,只要不是頂尖的學府,我應該能考上。”
“怎麽突然又想念書了?”她這一覺醒來,思維跳躍得厲害。
餘安安眨着眼:“我覺得,還是學校裏的氛圍單純一些。”
白慕陽忽然懂了:“想逃避?”
餘安安扁着嘴,不客氣地白他一眼:“白先生,看破不說破。”
他驀地笑了:“好,只要你喜歡,做什麽都行。”
餘安安還帶着些睡意的迷蒙,這時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閃着微弱動人的光芒。她含着笑意,忽然道:“诶,好像你和奶奶一樣,不止對我好,還這麽縱容我。”頓了頓,又是感慨,“你說,我怎麽會有這麽好的運氣?”
明明是他的運氣更好些,才能夠遇見她。
白慕陽垂頭看了眼她的小手,再附和着她的神态,愈是勾得人心裏發癢。亦是此時,他才愈發覺得他住的實在偏遠了些。這一路他繃着身體,壓抑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發疼。
他的手指覆上她的手:“真覺得我好,考量的時間就短一些。”說完,正好抵達,将車子停下。
餘安安臉頰微微發紅,快速跳下車:“我去拿藥箱。”說完,便是一陣風而去,打開門,熟門熟路地拎了藥箱到客廳。
而白慕陽在車上,唇邊笑意泛起,剛要大步随着餘安安進去,手機忽然響了。
他接過,随後打給時延。頓了頓,又編了條信息發給時芸。
門還微微敞着,餘安安能夠看到他接電話的情形,待他走來,方才問他:“工作上的事?”
“嗯。”他不以為意道,“是一個合作,商談的日子可能要提前。”
“那你……”餘安安也不太懂,只道,“你的身體吃得消嗎?”她一面說,一面小心翼翼幫他脫了外套和襯衣,而後給他拆紗布。
“這件事一直是時延在跟進,沒事。”
餘安安安下心,專心給他包紮。
只是這一次,難得在上藥之前,将目光落在他身前。及至徹底包紮好,将幹淨的襯衣給他披在肩上,方才咬着唇忍不住開口:“白先生,你身材真的特別好。”
白慕陽還未反應過來,一擡頭,就瞧見女孩溜得飛快,已然小跑到廚房開始做飯了。
他大步走過去,靠在牆上,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餘安安被盯得頭皮發麻,偏還要故作鎮定。直到手指打滑,險些将一個盤子掉在地上,方才氣鼓鼓地轉過身,如他一般也盯着他。
白慕陽原本就一直眸中含着笑,這時忍不住笑出聲來。
“安安……”他叫着她,嗓音說不出的誘人磁性。
餘安安終于還是敗下陣來,故意偏頭哼了哼:“我雖然沒有什麽特別的喜好,但是喜歡美食,美景,美人,怎麽了?”
她剛才就該忍住,好端端的誇他身材好幹什麽。明明他什麽都不好,又不只是身材好,單拎出來誇,總有種帶了顏色的既視感。
“我是美人?”他依舊笑着。
餘安安咬牙:“你是美景!”說着,瞧他仍是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不由得将菜往前推了推。“白先生,您要是真那麽悠閑,過來洗菜。”
“好!”白慕陽迅速繞過臺子大步走來。
餘安安一口氣悶住,她本是指望他回到客廳去。雖說依然是同在一個空間,但至少,別這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結果,他應得倒是利落。
殊不知,正在洗菜的那人,面對這樣的她,極是受用。
他愛極了這樣的生活,愛極了她出現在他生活裏的每一秒。
而後兩個人便一直不說話,除了偶爾白慕陽問她,要把菜放在哪裏之外,餘安安一個字不肯蹦出來。直到一道道菜做出來,餘安安方才顧自反省,而後沖身上同樣系着圍裙的男人道:“剛才是我脾氣不好,我一般不是這樣的,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
她剛才的話雖然沒說重,但語氣也不大好,和她往日的禮貌不大相符。
“不!”白慕陽迅速湊到她眼前去,“我就喜歡你這樣。客氣疏離是對着外人,對我,就用你本來的樣子,多任性都沒關系。”
她本來的樣子也很溫軟的好嗎?而且,他是內人麽?
但他這樣近距離地看着她,眸色漆黑誘人沉淪。她一口氣還沒發出來,又要憋住,當下氣得差點跺腳,悶了悶,只好哼哼着:“去端菜吧白先生!”
“好!”白慕陽果斷笑着應下。
兩人吃飯的時候,餘安安的氣息方才将将平複下來。原本也是,若是白慕陽不刻意逗她,她也不至于臉頰滾燙,總想避開他。
那種感覺,大概就是想靠近,又被他逗得忍不住想跳腳。
吃過飯,她的手機忽然震了兩下。
餘安安瞧見信息來自許少康,本沒打算看,但看着上面許多文字,終于還是點開。
“安安,明天我就要和盧穎領證了。你看到這個消息應該會很開心吧!可是我沒有一點開心的感覺,我知道我要對她負責,要對她肚子裏的孩子負責。從此以後,你終于能夠擺脫我了。”
“安安,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一個會犯這種錯誤的男人,也沒什麽好見的。可是安安,我還是忍不住,這麽多年,我總覺得你不會無動于衷。就當是最後一次,你出來見見我好不好?往後這輩子,我們就只是見面打招呼的朋友了。”
他們原本就只是見面會打招呼的朋友,但經過今晚沈梅這一鬧,大約以後招呼也不用打了。餘安安默默腹诽着,而後繼續往下看,“安安,我在你們小區外面,我會一直等你,直到明天早上。”
餘安安無奈地耷拉下腦袋,單手支着額頭,将手機丢給白慕陽,而後嘆息道:“今晚的我本人,特別忙。”
白慕陽大略看了一眼,便知道,明天他們的結婚證多半是領不了了。倘或許少康一直守着,那個盧穎興許還會存了一絲希望。這會兒他又跑出來,盧穎即便是不走,也會在這個晚上打掉孩子。
先前他探聽到的消息,便是盧穎已然心如死灰了。已經将要絕望的人,微末的稻草足以擊垮她。
只是這些,沒必要同安安講。
他看過,便将手機還給了安安。餘安安接過,迅速編輯了回信。“抱歉,我們還是不要再見了。”緊接着,就将手機調了靜音。
她做完這些,便是雙手托腮,一雙眼無辜地眨巴着:“白先生,你來收拾碗筷吧?”
白慕陽注意到她回複的內容,起身便開始收碗。女孩忽的又道:“白先生,你這裏應該有客房吧?”
“叫白先生叫慣了?”他下意識道,這稱呼聽來實在是疏離冷清。然他下一秒便是愣住,“你要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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