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這一晚, 餘安安躺在床上, 忽然睡不着了。
旁邊的游游睡得很好, 呼吸平穩,是安然的樣子。她小心翻着身子,明明昨晚輕易就睡了, 這會兒竟又睡不着。或許,是昨天太累了吧!
末了, 她索性翻身下床在外面的客廳溜達。寧濱市仍是最為炎熱的時候, 只是深夜有微風襲過, 站在窗口也不覺得過于燥熱。
只是她仍覺得心口發悶,便換好了衣服出門。她想去更寬敞通透的地方。
搭乘電梯前, 經過一個拐角,她遇見一對男女,兩人身上似乎有些酒氣。那女孩穿一條粉色的抹胸裙子,胸口幾乎要跳出來。至于那男人, 她便沒有擡頭,也沒有興致多瞧一眼。
那男人走到訂好的房間前,卻是忽然一個激靈猛地清醒。
“你先進去等我!”他說着,身子都站得直了些。
女人自然是不依, 箭在弦上, 他這時要後退,這一晚豈不是泡湯了。
她柔弱無骨的手指搭在男人胸口, 粉嫩的唇同時遞上。男人卻是猛地偏開頭,聲音也是冷了幾分:“要麽, 你就先回去!”
這是給她下逐客令了?
女人緊咬住唇,眸子隐隐有些泛紅,但仍是扯起嘴角作出一副溫婉體貼的姿态:“我等你。”
……
男人上到天臺時,正望見餘安安一個人站在那裏,迎面而來的風吹起她的長發。他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有些害怕她會跳下去。
縱然,她離邊緣還很遠。
餘安安現在如何了他并不知曉,只是她出現在這家酒店,甚至出現在天臺,都不合常情。上來之前他已經打電話問過,訂房間留下的身份證是游游的。
他大步走去:“游游呢?還有白慕陽,你怎麽會在這裏?發生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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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識的關心,終是藏不住。
餘安安回過頭,沒成想會有人過來。她看着他,異常平靜:“顧先生,我一無所有了。”他應該離她遠一點。
顧臨一僵:“你都想起來了?”他瞳眸微眯,隐去神色裏慣有的不正經,“你最近還好嗎?你和白慕陽……”
不對,看她現在的情形,結婚的事極有可能也吹了。餘安安奶奶和白慕陽爺爺之間,真相具體為何他并不清楚,但餘安安同白慕陽之間,卻也算揪扯了一條人命。當初白斯年帶走柳夫人那件事,有心之人細細調查,也不算是秘密。
這隔着一條人命,餘安安沒那麽輕易看開。
他下意識為這個女孩難過,可在那表面的悲傷裏,包裹着他的心,是歡喜雀躍的。
“你現在住在酒店?”顧臨凝着女孩的側臉,她看起來好像又瘦了,骨骼纖薄,像是一陣風過,就能将她吹走。“這間酒店在我家名下,你看要不要換更舒适的房間,或者我在市郊有幾套空置的房子。”
餘安安懶散地擡起眼,驀地想起游游說過,顧臨是位高段位玩家。他這樣高的段位,何必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不用了,謝謝!”
“餘安安!”顧臨急促地叫着她的名字,不知是怕她拒絕,還是怕被她攆走。
“還有事?”餘安安望着他,聲音清冷的不帶一絲溫度。
顧臨望着她,狹長的桃花眼底是摁壓不住的沖動。女孩在眼前看來纖薄柔弱,風吹動她的長發,也吹動她的裙擺。他很想抱住她,很想讓她軟軟地靠在他的肩上。
有那一瞬間,他甚至希望她哭出來。
這樣清冷寡淡的表情,像眼中沒有了任何人,愈是揪得人心裏發疼。
末了,他到底是沒忍住:“你還愛他嗎?”不可戳穿的事實不去說,卻還是忍不住問一問,經此一事,餘安安是否還愛着那個男人。
餘安安凝着他,忽然揚唇笑了,那抹嗤笑,像諷刺他的玩笑話。
“好!”他緊抿住唇,喉頭微動,忽然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動。“那他呢?他在什麽地方?如果愛你,怎麽讓你一個人站在這裏?”
餘安安斂了笑意,遙望着遠方的萬家燈火,目光深長悠遠。“這世上不會再有人像他一樣愛我,我很清楚。”
他所有的話被嗆住,好一會兒,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他們只是暫時需要各自清醒,卻是從未不堅定過。餘安安堅定地愛着那人,也堅信那人愛她。
這樣的愛情曾經存在于他的自信當中,那些女孩,他一直堅信她們是真的喜歡他。卻是不能夠堅信,假若他失去容貌和家世,是不是就會換個模樣?
“是嗎?”他輕哼出聲,“你們兩情相悅,那你現在又在做什麽?為什麽沒有在他身邊?為什麽是一個人站在這裏吹風?你敢說,站得久了,不會有跳下去的沖動?”
餘安安察覺到他情緒地起伏,不由失笑:“這麽死太難看了。而且樓層太高,我怕落下去的瞬間會後悔。”
“你真的這麽想過?”顧臨猛地上前,緊握住她的手腕。
餘安安垂下頭,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手腕微微掙紮着,顧臨這才松開她。餘安安坦言:“奶奶剛離開的時候想過,現在不會。”
“看開了?”
她微微搖頭:“逃避過一次,現在麽,總要面對!”
這些日子與白慕陽的相處,她記得十分清楚,不論他是怎麽做到的,卻也是竭力保障了這段時間的她不受驚擾。
陸伯母的生日宴那回,白慕陽一直神情緊繃。後來姜一一忽然出現在她工作的餐廳,他也是突然出現。那時餘安安只覺得白慕陽仿佛神兵天降,現在便知道,他一直緊張着她的情緒狀态,擔心她的病症。尤其怕着姜一一同她多言,令她痛苦。
他指望她餘生安好,說得出,也做得到。
顧臨不知她心思百轉千回,只想着她沒有輕生的心思,便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麽,是否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呃?”餘安安愣了愣,猛地以為他是要表白。“你真的喜歡我?可我不像是你會喜歡的類型。”
顧臨望着她,眉眼和唇角一道彎起,是誘人的弧度。“我沒想要表白。”他含着笑意緩緩道,“我是想說,給我個機會,讓我帶你體驗一次死亡。”
“我們去蹦極吧!”
餘安安徹底驚住,默了默,才沒頭沒腦地憋出幾個字:“你的段位果然高。”若非她一顆心現下是死了,必然會被撩動。而亦是因着說起與白慕陽無關的事,她好像更輕松些。
“我不喜歡刺激。”她坦言。
“卻喜歡了白慕陽。”顧臨迅速道。
餘安安一時無言,脹滿的氣球一下子被戳破。她忽然有些懂了,眼前這人的所向披靡裏,大概不只是身份地位以及那張桃花臉,更多的應該是他身經百戰,對女人極其了解。
是以,字字句句都能戳中她的心思。也因為被戳中,她反而願意多聊一會兒。總歸,也是睡不着。
末了,兩人竟是都心平氣和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
那椅子一看便知許久沒人坐過,顧臨脫下外套墊在她的位子上。餘安安空着手出門,并沒有帶紙巾,但她也并非有潔癖的人,當下便将他的衣服拿起交到他的手上:“不用,謝謝!”
顧臨臉色略有些尴尬地接過衣服,随手擱在一旁的扶手上:“餘安安,你一定要和我這麽生疏?”
餘安安雙手背着擱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傾,是略微放松的姿态。她的眼底映着這城市明麗的光,說着的卻還是最冷清的話。
“我們原本就不熟。”
顧臨驀地噎住:“你對別人也這麽不友好?”
餘安安搖搖頭,側過臉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顧先生,如果你是皇帝,我在你的後宮,你三千佳麗還要偏寵我,我一定第一集 就死了。是在以後幾十集裏被念叨的白月光。”
她知道喜歡一個人什麽樣,真的動心什麽樣。顧臨從前說,對她有過心動的剎那。這一刻的關心,大概就是真的用了心。
“白慕陽就不是?”他迅速反駁。
餘安安眉梢挑起:“我們是平民,一夫一妻。”
顧臨扁扁嘴,不置可否:“佳麗三千有佳麗三千的好處,誰也不能保證這一輩子只愛那一個人,時間久了,愛情就慢慢褪去了。”
餘安安微微偏過頭,眸子裏閃過一絲探究:“所以,從前你頻繁換女朋友也是身不由己,激情褪去,就不喜歡了?”因為真的不喜歡,所以那些內疚甚至不舍,也都是真的?
“嗯。”顧臨沉沉道。
“最長的一個你談了多久?”她忽然生了些好奇心。
顧臨眼珠上揚,正經想了想才道:“三個月零三天。”
“記得這麽清楚?”
“當時她說,一定要幫我打破百日魔咒,結果還是沒扛過去。”
“是不是所有女孩裏,你對她的印象最深?”餘安安對于兩性情感之類的事知之甚少,大多理論來自書本和游游。這時也不過猜測着,那個女孩對于顧臨來說興許有些不同。
顧臨不帶猶疑地搖頭:“每一個我都記得,沒什麽特別。”
餘安安徹底洩了氣,很想問問他,既然喜歡一個人無法長久,為什麽還要去糟蹋那些女孩的真心呢?但這些事分明他也不受控,只好道:“那大概真的是感情觀不同。有的人慢且長,有的人就來得快去得也快。”
“餘安安!”他忽然又是正經地叫她的名字。
女孩身形單薄,臉頰也沒幾兩肉,看着就讓人疼惜。顧臨忽然察覺到從未有過的悸動,他喜歡過很多人,也鮮少有不曾得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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