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張東君回屋拿上外套就跟曉晝一起下樓了。

“曉夜！曉夜！”

兩個男人在夜色中一邊呼喚曉夜的名字一邊四下尋找。

“我們還是分頭去找吧主任，我去這邊，你去那邊。”

曉晝一臉慌亂地點頭，“哦，好，好——”

可是看到曉晝站在原地還是一副無頭蒼蠅的模樣，張東君又沖到他面前，用力按着他的雙肩說：

“主任，沒事的，我們一定會找到曉夜的！”

曉晝這才稍稍回神。

“嗯，謝謝你，東君。”

之後，兩人兵分兩路。

此刻，曉夜正躲在天橋下的冬青叢旁，當她看到張東君找到她時，她馬上慌亂地想起身逃開，結果腳一歪，她又坐到了地上去。

“曉夜！！！”

張東君一臉驚喜地跑了過來。

“你怎麽躲在這兒啊！沒事吧？”

曉夜瞪向他：

“你幹嘛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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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東君吃了一驚，然後笑道：

“你大半夜的一個人跑出來，叫我們怎麽可能不找你嘛！”說着，他注意到曉夜捂着她的腳，于是擔心地問：

“是不是腳又受傷了？快讓我看看——”

他想去抓曉夜的腳，但被她躲開了。

“我沒事，你走吧，別管我了！”曉夜怒氣沖沖地說。

張東君搖搖頭、嘆了口氣，然後起身拿出手機說：

“我得馬上通知主任，告訴他我已經找到你了——”

曉夜剛要阻止，想想又算了，她俯下頭，把臉埋進了膝蓋。

張東君打完電話後站到曉夜面前問：

“又和主任吵架了？為了那個導演？”

曉夜抿唇不語。

張東君把臉迎向晚風，然後聲音略顯寂寞地問：

“你喜歡他嗎？”

曉夜咬唇怒道：“你也要來八婆了是不是？”

張東君撇撇嘴。

“我只是想說，如果你喜歡他的話，我會支持你的。”

曉夜震驚。

然後張東君接着又說：

“雖然主任不喜歡他，但，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一定會幫你盡力說服主任的！”

看到張東君一副義不容辭而又慷慨激昂的模樣，曉夜噗哧一聲笑了。

她邊笑邊抹了下眼角的淚水說：

“你這傻瓜！明明什麽都不知道，還說什麽支持？萬一，你要支持的這個人，是個大壞蛋怎麽辦？萬一她正在做的事，是一件可恥的會遭人唾罵的事情怎麽辦？”

“不會的，”沒想到，張東君竟毫不猶豫地說：“我不相信你會是那種人。”

曉夜再一次感到震驚了，然後她擡起手，一把把張東君拉到她的身旁坐下，又把頭歪在了他的肩膀上——

“其實，我也知道哥哥說的話都沒錯，而且，我不想騙你，大川，他的确向我表白了，明明有女朋友的人，卻說什麽內心真愛的人，其實是我，我當然沒有接受他，怎麽可能嘛，我才不會去做那種會傷害別人感情的事呢，但是……或許，還是有過那麽一瞬間，我曾經動搖過吧，只因為，覺得自己好委屈，為什麽命運會對我如此不公，明明我那麽愛跳舞，我也只會跳舞，老天卻偏偏要奪去我跳舞的資格，不想輸給別人，不想就這樣宣告自己人生的失敗，所以，我才會接受逃向大川的身邊吧，以為那樣做，就能稍微接近一點我的夢想，我，真的好無恥啊……”

張東君靜靜地歪着頭看着曉夜說：

“那算不上是無恥吧，應該說是人類的本能反應不是嗎？人在無助的時候，當然會選擇依靠，我相信主任也并不是真心想責怪你，他只是太擔心你太關心你罷了……”

“他只是把我當成小孩子！一點都不相信我，不信任我！”曉夜賭氣地說。

張東君笑了。

一陣大風吹來，張東君趕忙把一直挎在手上的外套給曉夜披上，接着又扶着她的胳膊說：

“很晚了，我們回家吧……”

“哦。”

曉夜乖乖地起身，然後挨着張東君的胳膊一起往前走，才走了沒幾步，張東君咳嗽了起來。

“啊，你把外套給我了，那怎麽行？”

曉夜忙着要把外套脫下來還給張東君，張東君一邊阻攔着一邊更劇烈地咳嗽着，沒想到，沒過一會兒，他忽然臉色發青、整個人歪到了一邊去——

接到曉夜電話的曉晝，這時剛好也已經趕到了。

“你說什麽？東君昏倒了？”

他帶着一股疾風沖到了曉夜的面前，然後蹲下身察看了一下張東君的臉色，又摸了摸他的額頭。

曉夜說：“他發燒，是不是？我們得送他去醫院！”

話音剛落，曉夜的手就被握住了。

蘇醒過來的張東君微微睜開眼皮說：

“不用、不用去醫院……”

“可是——”

但他還是搖了搖頭，然後強撐着從地上站了起來。

“我沒事了，”他浮起一道蒼白的笑容對站在他面前的這兩兄妹說：“走吧，我們回家，主任，你扶一下曉夜，她的腳剛剛好像又扭到了……”

說完，他甩甩頭、顧自向前走去，剩下曉夜曉晝兩人面面相觑。

到家後，曉晝要張東君到他家睡，但被他婉拒了。

“不用了，我認床。”

曉夜還是一臉擔心地看着他。

“可你還發着燒呢，一個人能行嗎？”

“沒問題。”

“家裏退燒藥還有嗎？”

“有的。”

“那要記得吃哦！”

“會的。”

沒辦法，大家只好看着張東君回自己家去。

曉晝見張東君進屋很久了曉夜還一臉不放心地站在原地，不禁皺皺眉道：

“曉夜，我們也進屋吧？”

曉夜回頭看了哥哥一眼——

“都怪我，如果我剛剛沒有跑出去……”

哥哥大嘆了口氣。

“那還是我的錯誤比較大，如果我沒有跟你吵架——”說到這兒，哥哥走過來，兩眼盯着曉夜的臉頰瞧了又瞧：“還疼嗎？”

曉夜搖了搖頭。

“哥，我沒有破壞大川和瑩瑩的感情，我只是——”

“我知道，你不用解釋了，剛剛是我太沖動了，對不起……”

“哥——”

曉夜無言地紮進了哥哥的懷抱，曉晝拿手輕撫着她的頭……

翌日一早，曉夜端着煮好的粥準備去隔壁看望張東君。

曉晝也已經起來了。

曉夜對哥哥說：“哥，早餐在鍋裏，你自己打一下，我先去看看東君。”

“哦，去吧！對了，如果他還是不舒服，就叫他今天不用去上班了。”

“知道了！”

曉夜匆匆出門，然後按響了隔壁的門鈴。

等了好久，張東君出來開門了。

“曉夜？”

“東君，我給你煮了粥！你怎麽樣？燒退了沒有？”

曉夜又給張東君量了體溫。

“還有些燒呢！”

體溫計上顯示的數字是38度6。

“嗯，不過感覺已經好很多了——”

他浮起一道倦倦的笑容說。

曉夜瞪了瞪眼：

“那還是得好好休息！先把粥吃了，然後就回床上躺着，我哥說你今天可以不用去上班！”

說着，曉夜把勺子遞到張東君面前。

迫于壓力，張東君只得挖了一口粥緩慢地放進嘴裏。

曉夜坐在桌對面看着他。

雖然面帶笑容，但她的眼神是充滿歉意與不安的。

于是張東君轉開話題——

“昨晚，和主任談了嗎？”

“嗯？”

“和好了沒有？”

曉夜笑了起來。

“哪有不和好的道理？他可是我哥！從小到大，沒有不讓我的時候！”

張東君也輕輕地笑了，笑容使他蒼白的臉色略有減輕，但依舊是讓人揪心的。

“東君。”

“嗯？”

“你這麽不會照顧你自己，你家人不會擔心嗎？”

“呵呵——”

“你別笑！我是認真的！我上次就問過了，你爸媽有沒有住在本市，可你并沒有認真回答我！”

“你想知道什麽？”

曉夜忽然正色地坐直身子說：

“我想知道你的家在哪裏，父母都是怎樣的人，你從小受過怎樣的家庭教育……”

張東君輕笑一聲說：

“聽起來好像警察查戶口——”

曉夜皺皺眉，用更加嚴肅的表情面對他：

“你不想說嗎？不願意告訴我嗎？你不把我當成你的朋友嗎？”

張東君低着頭。

在沉默了好久好久後，他才像自嘲般地說：

“你不會喜歡聽那些的。”

說完，他放下勺子站起身來，“我吃飽了，謝謝你的粥。”

“東君！”

“對不起，我還是有些頭痛，我還是回床上躺着好了……”

說着，他走進卧室，并把門關上了。

怎麽回事？

難道自己被他讨厭了？

因為自己的多嘴？

曉夜無語了……

而她看到桌上的那碗粥，發現最多也只被吃了兩口……

曉夜有一種剛剛被張東君接受可又馬上被他狠狠地拒之門外的感覺，這讓她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