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想我啦?
江燃一直呆在病房陪着聊天,窦天骁都找不到什麽合适的時機撥通孫億的電話,于是只好在QQ上發了對方一個表情。
孫億的頭像是暗着的,但是很快就有了回複。
ぐ瀿澕落浕〃:哇,好久不見啊小弟弟,找我何事?
孜然味的豆豆:最近在健身房怎麽沒看到你?
ぐ瀿澕落浕〃:想我啦?
孜然味的豆豆:指甲蓋那麽一點點吧,嘿嘿,找你有點事情,你現在在哪呢?
ぐ瀿澕落浕〃:網吧啊,你要來嗎?川西路這家,緣分空間。
“你在跟誰聊天?”江燃湊過去的時候,窦天骁本能地側了側手機屏幕,他只看到了一句“想我啦”。
“一個,一個朋友……”窦天骁心虛地回道。
“什麽朋友?”江燃看着他,“我認識嗎?”
“你不認識的,就一個健身房裏認識的朋友。”
窦天骁收手機的動作令江燃産生了一絲懷疑,“男的女的?”
“當然是男的啊……”窦天骁有些尴尬地避開了他的視線,“舅媽,我出去一趟,可能晚點回家,你今晚睡醫院還是家裏?”
“我睡醫院陪着文濤,回家我也睡不踏實。”舅媽說。
窦天骁:“那我晚點做了飯給你們送過來。”
舅媽:“不用不用,你寫你的作業,燃燃不是買了很多吃的過來麽,我們晚上到樓下食堂叫師傅幫忙熱熱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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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哥,你呢?”窦天骁問。
“哦,我在這曬曬太陽,一會就走。”江燃頭也不擡地說。
窦天骁身無分文,花了大半個小時才走到川西路的緣分空間。
這是一家黑網吧,一進門,幾個劉海遮過眼睛的非主流就回頭看了他一眼,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刻着“老子最*,瞅你咋地”。
窦天骁別開視線,站在收銀臺邊上環視一圈,先是看見了一排年紀不大的學生,一邊打游戲,嘴裏還罵着不幹不淨的髒話,有一個滿臉痘痘估計得有兩百來斤的胖子正和人語音:“哥的照片發過去,怕帥暈你,你先發一張給我看看吧。”
“骁骁!”孫億先看見他。
江燃站在黑網吧對面觀望了十多分鐘也沒見窦天骁出來,心裏頓時一陣煩躁。
不好好回家看書跑這破地方來做什麽?
一陣老北風呼嘯而過,江燃被凍得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如果說今天是看見別的同學進網吧,那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打游戲消遣,但以他對窦天骁的了解,絕對不可能,窦天骁平常摳得要死,連瓶礦泉水都不會買,不可能把錢浪費在消遣娛樂上。
找人嗎?
男的。
誰啊?
江燃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很在意這個問題,那句暧昧不明的“想我啦”在他的腦海中來回盤旋。
究竟怎麽回事?
其實窦天骁的不對勁他一早就看出來了。
在他被強吻之後就想到了之前窦天骁問過他的那個,關于同性戀的問題,中午在家沒有刨根究底地問下去是怕大家都下不來臺。
對于一些能影響他心情的人和事情,他總是本能地抗拒,可窦天骁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來招他,招了半天又裝作一副“不好意思我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真剖開他的腦子看看清楚他的頭顱裏到底灌的什麽是花露水。
要不是場合不合适,剛才他就想奪過窦天骁的手機看看清楚,這狗東西到底在跟幾個人搞暧昧。
除了自己,他還讨好過幾個人?
要确定了這狗東西真是在玩他,那也好,至少自己的生活能重新恢複正軌。
江燃這麽想着,就看見窦天骁和一個陌生男人勾肩搭背地走了出來。
那個男人的個子比窦天骁還矮了那麽幾公分,挑染的大紅色劉海幾乎遮住了他的半張臉,一股濃郁的鄉村殺馬特氣息撲面而來。
在江燃的眼裏,他的左手正不安分地摸着窦天骁的肩膀。
什麽玩意兒啊!?
這又是哪裏冒出來的智障?
他怎麽從來沒見過?
在意識到窦天骁的小世界裏有了別的小朋友之後,江燃的心裏猛地一陣失落,就好像看着自己從小一手帶大的小狗崽撲到了陌生人的懷裏搖頭擺尾,對方看着還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酸爽滋味不亞于老壇酸菜。
窦天骁和殺馬特一起上了輛出租車,江燃沒來得及打到車子,就這麽把人給跟丢了。
到家之後,他發現書本上的字他一點都看不進去,滿腦子都是光頭搭着窦天骁談笑風生的畫面,他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得把窦天骁叫過來好好談談。
作為學生,最重要的當然是學習!一天天的到處亂跑算怎麽回事!?
一團火:晚上來我家吃飯嗎?我媽燒了很多菜。
窦天骁的頭像一直暗着,等了快半小時也沒有回應。
“燃燃,晚飯你自己解決,一會我還約了王老師他們看燈會去。”江晴說。
“啊?你不吃了啊?”江燃掃了一眼手機屏幕,雖然窦天骁還沒回複,但是萬一呢!
江晴披上了外套,“王老師今天生日,請我們吃海鮮,晚點你自己打車去學校吧。”
當時的手機并沒有現在那麽高級,QQ不能後臺,合上蓋子就等于斷網了,等一個消息就會反複掀開,蓋上,掀開,再蓋上。
窦天骁平常上課都會翻開看一眼,不過今天是真沒機會。
孫億叭叭叭地跟他聊了一路都沒停下,後來又非拽着他去燒烤店吃自助,窦天骁都有些不好意思,畢竟自己之前還因為于清霁的一句話疏遠對方。
地下拳賽從孫億的口中說出來,就好像打麻将一樣輕輕松松,就是需要那麽一丁點運氣罷了。
“我之前遇上的都是道上的混混,沒什麽大本事,像你這種專業級別的拳手跟他們打,絕對穩贏的。”孫億替他夾了塊雞翅。
窦天骁并不覺得自己會有這種好運,“那會不會遇上專業級別的拳手打黑拳掙錢啊?我之前聽人說,黑拳賽是沒有規則的,直到把對方打趴下為止是嗎?”
“那也太誇張了,你以為辦拳賽的人不怕弄出事情來啊?黑拳也有裁判,只不過形式和尺度和一般拳賽不太一樣,”孫億前傾身子,壓低了聲音,“你懂的嘛,一些商界大佬看黑拳賽為的就是一個爽字,怎麽樣才能爽呢?贏錢了自然就爽了,如果你覺得撐不下去了可以裝死,大佬們只在意輸贏,沒人會在意你到底是怎麽輸的,為什麽輸了。”
聽起來好像也不是什麽難事。
“那輸了會罰錢嗎?”窦天骁問完這個問題之後,對方大笑了兩聲,令他感到有些難堪。
孫億知道他不過是個沒成年的小孩,讓他豁出半條命去做一件大事總是顧慮許多,便給他打了一針定心劑。
“怎麽可能會罰你錢呢,輸了就輸了呗,輸了下次再打,大佬們也不差那麽點錢,頂多就是下次不壓你贏了。我跟你說其實拳賽特別簡單,三輪一個回合,像你這種水平的,分分鐘就把人搞定了。”
“我先回去考慮考慮清楚吧,明天就要上課了,我還得跟老師請個假。”窦天骁說。
“你還考慮什麽啊,”孫億露出了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你以為拳賽一直都有啊,這周日最後一輪報名,要不怎麽說你運氣好呢,過了這次可得等下一季度了。”
“要等那麽久?”窦天骁有些動搖了。
孫億又丢給了他一些甜頭,“嗯,報名就有500塊可以拿,不過得簽上保密協議什麽的,你要跟我去嗎?我帶你。”
窦天骁吞了吞口水,翻開了手機。
孫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滿道:“你要是跟你家裏人說這事兒我可勸你還是別打了。”
“不是。”窦天骁只好又放下了手機。
“我都沒在怕的,你一專業的怕成這樣啊?”孫億勾着嘴角笑了笑。
窦天骁的戰鬥欲被這一連串激将法給點燃了。
說不定連贏幾場,舅舅的住院費和藥費就都出來了,就算輸了也不要他賠錢,這不是穩賺不賠的事情嘛。
而且孫億是過來人,對黑拳賽的了解肯定比于清霁清楚,也沒有他當時說的那麽恐怖。
說服自己之後,窦天骁懷着幾分忐忑和更多的自信答應了孫億晚上跟去看看。
孫億直接将他領進一間需要持卡進門的高級娛樂會所,在那之前窦天骁就連ktv都沒進去過,瞬間就被裏面奢華氣派的裝修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裏報名?”窦天骁一路上只看見一排又一排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員,看起來并不像是打拳賽的地方。
“帶你去見個人,就等于是報名了。”孫億笑笑說,“我跟你說,你這算是運氣好,認識了我,要不然沒人給你開後門,想打比賽都沒辦法的,你以為人人都有那個運氣掙大錢呀?”
孫億一遍又一遍地給他洗腦,就連窦天骁都快覺得自己是上帝的寵兒,自己和巨款之間只差幾場拳賽。
傳說中的那位四爺是個頂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脖子裏的大金鏈子能有手指粗,左手摟着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右手抽着水煙,邊上還有個爆炸頭的非主流姑娘給他把着麥克風。
就是嗓音不是一般的難聽。
把着麥克風那位非主流穿着三點式的蕾絲內衣,外邊套着一層薄薄的半透明紗裙,凹凸有致的身材在暧昧的燈光下一覽無遺,在看到窦天骁的時笑着“哎喲”了一聲,“這小弟弟成年了嗎?”
把窦天骁尴尬得兩只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裏瞟了,只好低頭盯着自己的鞋頭。
在聽完窦天骁的來歷之後,四爺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細縫。
“拳手啊?”他起身摸了摸窦天骁的胳膊,“嚯,小小年紀,肌肉還挺結實。”
孫億見四爺如此高興,露出了一個谄媚的笑容,“那必須的啊,他家裏人得了毛病,需要一大筆治療費,迫不得已才想要掙錢,路子幹淨……”
窦天骁被震耳欲聾的音響鬧得聽不太清對方的聲音,只是往邊上稍稍避開一些。
“四爺,您覺得怎樣啊?”
兩人耳語了幾句,窦天骁忽然看見孫億狠命地擺擺手說:“不不不,他真未成年呢。”
窦天骁的心髒跟着音樂的節奏劇烈地跳動了一下,在這個完全陌生又沒有安全感的地方,他忽然有些後悔這麽草率地做出決定。
然而四爺卻沒有給他反悔的機會,沒過多久,就有一個穿着花襯衣,黑夾克的男人叼着香煙走進了包廂,他的衣袖高高挽起,紋身圖案幾乎覆蓋了他的整條手臂,一看就是道上混的。
和四爺交流了幾句,他把一份資料推到窦天骁的面前,“先簽個字吧。”
包廂燈光忽明忽暗,窦天骁借着電視機屏幕的亮光勉強看清了最上邊的幾個大字:保密協議
“這什麽東西啊?”窦天骁湊過去問孫億。
“這都看不懂啊,意思就是不管在比賽期間或是比賽之後,都不準把這事兒說出去,否則要吃點苦頭……”
孫億在協議的幾處地方點了點,“劃線的地方簽個名就行了。”
窦天骁擡頭看了一眼四爺,眼皮都跟着跳了跳。
還沒看幾行就被孫億頂了頂胳膊,“快簽名啊,四爺都等着呢。”
“沒事兒,不着急,”四爺的鼻孔裏噴出一縷白煙,“你讓他慢慢看。”
這位四爺說話時嘴角含着笑意,但因為他的面相太兇,即便是輕描淡寫的語調聽起來也像是一種變相的威脅,教人不寒而栗。
邊上有個孫億不停地催促,對面又坐着個紋身男在無形之中給他施加了壓力,窦天骁在這麽糟糕的環境之下,腦子亂得根本讀不進去,最後只得提筆草草地簽了幾個潇灑到連他自己都看不懂的狗屎字。
“先回去休息吧,過兩天有比賽了,會提前讓小孫通知你的。”四爺留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窦天骁走出會所的時候都是懵的,手上捏着四爺賞給他的一千塊錢,這比孫億當時說的多了五百,不知道是為什麽。
他當時還看見四爺給了孫億幾張票子,具體多少沒太看清。
寒冷的北風灌進了他的口鼻和脖子,窦天骁凍得瑟瑟發抖,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
一個念頭忽然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整個人都怔住了。
孫億不會是做中間人故意拉他進去打地下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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