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有了這三萬……
和江燃聊了一會,原本擔憂恐懼的心情頓時消散了不少。
孫億掐着時間下線,三人打了輛出租車。将近一個小時的車程,車子帶着他們從熱鬧繁華市區轉到了一個小鎮上。
窦天骁把沿途的路标都悄悄記在心裏。
他想象中的地下拳館應該是某個偏僻又陰暗的角落,周圍都是廢棄廠房,人跡罕至,适合打打殺殺,但漸漸地發現周圍一片依山傍水,銀裝素裹,是個郊游的好地段。
“這是哪裏啊?”窦天骁望見這附近有許多特色農家樂和小超市,但是居民住宅不多,更別說什麽高樓大廈。
因為天氣的原因,山頂霧蒙蒙的,裹着一種說不出的陰郁。
“一會你就知道了,我又不會賣了你。”孫億還賣了個關子。
窦天骁心說,那可不一定。
出租車沿着寬闊的公路慢慢向上開去,越往上坡越陡,公路也越來越窄,但周圍的景致依舊不錯,毫無荒涼之感。
這條公路還是雙向道,不少高級轎車為了超車與他們擦身而過,窦天骁懷疑他們應該都是開往同一個地方。
窦天骁記得初中時候學過陶淵明的一篇《桃花源記》,一直想象着世界上會不會真的有那麽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今天一來,感覺這就是有錢人們為自己打造的世外桃源。
這是一座半山莊園,占地面積不知道是多少畝,但一眼望出去,根本望不到邊。
一腳踏進大門,讓人感覺這不是人住的地方而是一個景點,還是被國家認可的五A級旅游景點,山水樹林,如夢似幻,數不清的小道将莊園前面的草皮分割成了不同的形狀。
因為視角問題,窦天骁看不清全部,但如果能飛到空中看,絕對會是一幅畫。
太奢華了。
“這是人住的地方嗎?”窦天骁邊走邊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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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狗住啊?”孫億說。
窦天骁啧啧兩聲,“簡直是仙境,這個莊園的主人是誰啊?”
“這個不清楚,我只知道這地方比我年紀還大,傳說是幾個黑幫老大整出來的賭場,後來死的死散的散,坐牢的坐牢,這地方就被其他人給盤下來弄成了莊園。”孫億說。
說話間,好幾輛超跑跟比賽似的呼嘯而過,引擎聲震耳欲聾。
停到莊園門口後,一排排穿着制服的人點頭哈腰地将人領進門。
莊園有多個入口,每個門口都有兩排門童守着,窦天骁跟着孫億走向靠南的那棟房子,還被一個門童給攔下了。
孫億手上出示了一張燙金色的卡片,“四爺的人。”
“這邊請。”那人立馬換上了笑臉。
莊園內部是油畫的天花板,兩排圓形的大理石柱上雕刻着細致的圖案,碩大的水晶吊燈從三樓一直垂挂下來,加上亮到反光的大理石瓷磚,将整個大殿照得金碧輝煌。
大殿中央還有個室內音樂噴泉,幾個穿着性感的女郎正湊在一起自拍,大殿的南面是一個巨大的弧形舞臺,此刻正有樂隊在表演,底下圍着不少盛裝出席的俊男靓女,當然,也有肚子如懷孕的油膩大叔。
窦天骁總算是知道剛才那位安保為什麽要攔住他們了,混在這幫人裏,自己簡直就像是混進仙鶴群裏的山雞。
音樂聲切換之後,又換了一批年輕女的上去跳豔.舞,臺下那些人模狗樣的的東西頓時都吹起了口哨。
這整個就是一兒童不宜的世界。
“這是在搞什麽?”窦天骁問。
“生日派對啊,有錢人都愛這麽搞,喝得爛醉如泥之後再随便找個房間睡一覺。”
孫億戳戳樓上,“二樓都是客房和餐飲,三樓是玩的,你要上去看看嗎?這邊的莊園都是連通的,穿過走廊就是隔壁那棟房子。”
窦天骁上樓的時候發現這邊的手機信號不太好,有時候一格有時候兩格,有時候幹脆跳掉了。
大殿內中央空調的溫度打得很高,光着站都覺得很熱,他脫掉外套抓在手裏。
三樓和底下的格局不太一樣,有點像酒店大廳,但是有兩道大門緊緊鎖住,完全看不見裏面在玩什麽,只是隐隐聽見裏頭的聲音有些嘈雜,像在吵架。
大門外有六個穿着制服的安保守着,所有人胸口都別着對講機,腰間別着電擊棍和軍刀,裝備比樓下高級許多,看起來這裏是打架鬥毆多發地段。
這裏的這道門進去需要出示卡片,而且不能帶人進去,窦天骁被攔在門外。
攔住他的那位安保高冷得很,什麽話也不說,只是沖他擺擺手,示意他下樓。
這時剛巧一個油膩大叔摟着一姑娘走進去,窦天骁就在門口掃了一眼,看見裏面是數不清的賭桌和老虎機,頓時驚得瞪圓了雙眼。
大門一下就被拉上。
安保再次示意他下樓。
在他看不見的角落,肯定還有更多。
孫億的女朋友從洗手間出來,已經完全換了副樣子,一頭栗色披肩大波浪配着一條絲質長裙,不得不說她卸掉那一臉的殺馬特妝容之後,是個美人胚子。
就她這副輕車熟路的模樣,一看就是在這裏混過,具體身份不大好說。
孫億應該是四爺手下的馬仔,專門負責拉攏拳手給這幫有錢人消遣。
而這個地方就是披着私家莊園外衣的大型賭場!
拳館在莊園的地下負二層,電梯下樓,又是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條兩米多寬走道直通到底,能看到盡頭是兩扇大門,或許是空氣不太流通的緣故,走道裏彌漫着濃重的煙味和……糊味?
這是窦天骁從來沒聞到過的,很難聞的一股味道。
硬要形容,大概像是火焰燃燒塑膠時發出的味道,有點刺鼻。
孫億的女友都捂住了鼻子。
走道兩側也有不少房間,路過時能聽見裏頭吵吵嚷嚷的叫喊聲。
是賭博的聲音。
窦天骁感到難以置信,這個城市的角落竟然暗藏着這麽龐大的一個賭場。
這個莊園的主人究竟是什麽身份?
這些人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這個非法賭場存在了多久?
這麽大的地方,政府,警方難道都不知道嗎?還是說根本管不了。
腦海中一連串的問題冒了出來,後背感到一陣涼意。
忽然,從右側的一道門裏沖出來一道黑影,直直地撞向窦天骁。
窦天骁渾身的肌肉都處于一級戒備狀态,反射性地往邊上一躲,一推,沒想到對方踉跄幾步,竟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不好意思,你沒事吧?”窦天骁走了過去。
倒地那位是個女孩兒,淩亂的長發散落至腰際,幾乎遮住了大半長臉,看不清她的表情。
對方沒有說話,身子斜斜地靠在牆上,窦天骁推推她的肩膀,女孩兒像是被抽掉了骨頭似的,倒地不起。
“哎!”窦天骁吓了一跳,立馬蹲**去想要将人扶起。
這時,有人從剛才那道門裏走了出來,二話不說,托着姑娘的胳肢窩,往房間裏拖去。
“欸?”窦天骁想要跟上去看看那姑娘有沒有事,手臂忽然被人拽住了。
“別多事。”孫億的女友提醒道。
“她怎麽了啊?”窦天骁擰着眉毛,剛才靠近的時候,他并沒有從對方身上聞到酒精的味道,橫不能一個大活人就這麽被推一下就暈了吧?
這時,那扇門被裏面的人給反鎖住了。
“這麽明顯的事情都看不出啊?”孫億湊過去說,“她嗑.藥了啊。”
“嗑.藥!?”窦天骁的三觀都被震碎了,他以前只在電視上聽到過類似的新聞,“可是磕完藥的人不應該是很興奮的嗎?她怎麽回事?”
“等會就興奮了。”孫億意味深長地笑笑。
孫億說,走道盡頭那扇門的後邊,就是拳擊賽場,今晚有很多人會下注,贏了能撈上很大一筆。
窦天骁有些魂不守舍,他的腦海中反複回放着女孩兒被強行拖入房間的畫面。
那個男人挺着的大啤酒肚,襯衣開了兩顆扣子,長相特別猥瑣。
拖進去要做什麽!?
不會是……
他猛地回頭,沖過去敲了敲門,孫億連忙折回去拉住他,“你幹什麽!?”
門自然是沒有打開,窦天骁聽見一聲聲低啞急促的叫聲,那聲音就隔着門板傳了出來,與此同時,他看見眼前的木門輕微地晃動着,像是有人在裏邊抵着……不停地沖撞着。
窦天骁終于意識到了什麽,垂下了手臂。
“你有病啊!?”孫億小聲地呵斥着。
他的女友和窦天骁一樣,驚詫地盯着那扇木門,眼底盡是說不清的無奈。
都是為了錢。
這裏的人,都是為了錢。
為了錢。
就可以沒有底線嗎?
窦天骁反問自己。
大門就在眼前,可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條走廊好像怎麽走都走不到盡頭似的,腳下的步伐也越來越沉重,甚至有種在走向監獄的荒誕恐懼感。
孫億摟了摟他的肩膀,适時地安慰:“別緊張,撈上一筆就結束了,富貴險中求,你膽子那麽小怎麽行?”
窦天骁現在倒是真希望自己當初膽小一點,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了。
這個地下拳館有四五個籃球場那麽大,拳館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八角籠,以它為圓心,大約一米為半徑,拉出了一道防護欄,隔離觀衆。
這會臨近八點,八角籠的四周已經圍滿了人,男男女女,年輕的年長的都有。
令窦天骁感到奇怪的是,籠內居然擺着各種各樣的道具,四五個木箱高高疊起,拳擊手套,撬棒,水果刀,狗鏈,雙節棍…
以及老人保健球!?
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擱在上頭。
南面的牆上挂着一臺五六十寸的液晶電視,屏幕上放着的正是八角籠內的畫面。
在液晶電視正對着的另一側,擺着幾張長長的桌子,有專人看着,桌上擺滿了籌碼,此時桌前正圍着一堆人。
那是下注的地方。
那面牆上裝有黑板,上面寫着今晚不同時間段對應的參賽選手名字,八點半到十點,一共五場拳賽,八人參賽,其中有個名叫顧衡的人要打好幾場。
窦天骁排在第四場。
他發現每個選手名字後面都跟着一個方框,他名字後頭跟着‘四爺’二字,其他有的寫着‘三爺’,有的是‘老大’。
沒有‘五爺’,這麽一看,好像自己的最菜雞。
“方框裏那是什麽意思?”窦天骁問孫億。
“那是給你錢的人,”孫億湊到他的耳邊悄悄說,“這幫人裏,就數四爺最大方,三爺最摳門。”
窦天骁“哦”了一聲,“那二爺呢?”
孫億笑了笑,“這我就不知道了。”
可能坐牢去了吧。
窦天骁跟着孫億去了休息室,四爺也在,依舊是抽着水煙,道貌岸然地笑了笑,“小弟弟很勇敢啊,一會上場不要害怕,把對方往死裏揍就行,揍壞了揍死了不用負責。”
窦天骁背脊一涼,說不定現在在另一個休息室裏,他的對手的上家也在和他說着同樣的話。
“這份保證書簽一下。”四爺道。
生死狀。
還真是被于清霁給說中了。
“今晚你要是贏了,我給你三萬。”四爺的眼底滑過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三萬。
其實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數字。
但對于某個時間段的某些人來說,那就是女巫的毒蘋果一樣,格外誘人。
窦天骁的腦海中閃過許多年前站在校門口望見的那道瘦得不成人形的背影,閃過外公頂着狂風烈日在校門口賣紅薯的樣子。
有了這三萬,外公就可以少賣兩年紅薯了。
幾十分鐘換兩年,很劃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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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