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楚宮春(七)

阿媛瞬間臉如滴血,羞得轉身就走,被人拉扯住,“在宮裏你可以随意走,想去哪兒玩便去哪兒玩。”

這時楚晔完全忘記了,與乾元宮一湖之隔的後宮還是挺熱鬧非凡的。

阿媛以為楚晔讓侍衛擋着,是不想讓她出去。見他如此痛快應下,還解釋了原因,雖被調笑了一番,心裏卻還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讪讪。

望着桌案上橫七豎八堆在一起的奏折,阿媛朝着楚晔讨好地笑笑後,開始動手替他整理起來。一會兒功夫,奏折便整理好。又見墨快幹了,走至案頭幫他磨起墨來,有條不紊,熟門熟路,殷勤之極。

楚晔只覺得通體舒坦,心裏難得的安穩滿足,仿佛下一瞬兩人便能天荒地老。

阿媛垂目微移,只見玄色束袖常服下,牙白色的手腕腕骨微突,修長的手指搭在朱筆之上,指腹上有着薄繭,書寫間指尖微動,筆下行雲流水,卻是一手難得的好字,阿媛看得有些發愣。

夜深了,楚晔終究不舍得,再讓阿媛受絲毫的苦,便讓她先回屋早些睡。

阿媛彎唇一笑,受了楚晔好意,快步離去。二人如此獨處一室,時間長了倒讓她生了些不自在,負如重釋,步子便邁得比尋常略大些。

這在楚晔看來,就頗有幾分男兒的飒飒英姿。初識時着男兒裝扮,倒騙了他一回,看着人出了屋子,楚晔關上門,難得地低笑出聲。

阿媛用過早膳便領着一幹宮人們雄糾糾氣昂昂地出了乾元宮。

過宮門的時候,還特意在前日攔住她的侍衛錢二面前揮了揮拳頭,哼,讓你攔我,晔哥哥已經讓我去哪兒便能上哪兒了。

錢二被這未來的皇後一番恐吓,吓得雙腿打戰,不知道皇上會不會因為得罪姑娘而罰他。

經歷過蕭黨一役的侍衛們,深知當今這位新皇,心狠手辣。當日留在華音殿裏的上百名侍衛無一生還,都葬身在一場莫名的大火之中。

蓁蓁院裏的管事十七跟在阿媛身後。看着如出籠小鳥一般興沖沖往前走的姑娘。原以是個溫柔娴淑的,相處下來卻是個活潑閑不住的。

可憐他們幾個宮人,一大早被皇上提溜出來,連吓帶命令地告訴他們,好好地不錯眼地跟着姑娘,讓她開開心心地,可也別讓她闖禍。

沒錯,皇上重點在告訴他們,別讓她闖禍。

十七想,他們兩人青梅竹馬數十年,定是知根知底的,皇上這麽說,莫不是姑娘是個“闖禍精”?可既然有皇上作靠山,是什麽樣的事,才能稱得上是“禍事”?

讓人實在有點想不出來。

這個認知讓十七哀嘆,皇上為什麽以前不多管教管教這位小師妹,讓她像後宮裏的諸位娘娘一樣,沒事繡繡花,練練字,彈彈琴,設個詩會,擺個茶宴,大夥兒其樂融融彙聚一堂。再不濟像李妃娘娘一樣,養幾只小狗打發打發時間。而不是這般地讓人心驚肉跳摸不着頭緒。

十七給了十五半和七月、三月一個眼色,讓他們一左一右牢牢跟着。

蓁蓁院人很少,滿打滿算才十六個奴才,而能進二院的才四個,人實在是少。如此排場已是頃院而出了。這未來的皇後娘娘的排場竟還不如一個三等嫔。

十七不免揣測,皇上這是把寵愛放在心裏,低調行事?

阿媛出了乾元宮,沿着宮道向前走。

十七指着一座座巍峨殿宇,忙着跟她介紹:這是上朝的勤政殿、這是舉行大典朝陽殿、那是先帝的寝宮,那是太子東宮……那後面風光明媚處便是後宮……。

“那是哪裏?”阿媛指着遠處一處略顯灰暗的殿宇問。

“那是華音殿。”十七答,他故意漏掉的,原因是怕姑娘問得太多。姑娘平日裏總是笑嘻嘻地,對下人們也和氣,算是難得好相處的主子,只一點便是問題太多。要知道這楚宮之中有的是不能言說的秘密。拿近來說,比如這燒毀的華音殿,比如那處被深鎖的鳳儀宮,都不适合與姑娘說倒。

更呈論但凡他們與姑娘的說的話,姑娘的一言一行,都得無一遺漏地禀給皇上。

如此一來,這話更得小心着說了。

阿媛有些疑惑,為何處處光鮮亮麗,唯有這處地方,灰禿禿的?未及細想,就十七道:“那邊像是有歌舞。”

轉眼一看,心神就被傳來的鼓樂聲吸引了,不由地快步向後宮走去。

初夏深宮內苑比起前朝的端莊大氣更多了幾分精致的秀氣,亭臺樓閣掩映在濃翠蔽日的樹木間,奇花異草争奇鬥豔,湖水波光粼粼,湖中荷花映日。

阿媛回頭對十七道:“這真是個好地方。”

十七陪笑道:“這珉楚皇宮之美可是三國之中的頭一份。”

“哦?”

見姑娘有興趣,十七便說起了各國的宮宇,接着又順道說起了各國的趣事,當然說的全是大業和溯燕的。

比如大業太子睿以二十五的高齡成為雲洲第一黃金單身漢;又如溯燕國王宮妃萬千,光兒子便有二十一個,堪稱雲洲之最。

見姑娘聽得津津有味,意猶未盡。十七腦筋一轉道:“宮中的書房藏書頗豐,姑娘可去一觀,裏面有好些個有關雲洲大陸風俗人文,地域風貌的書。”

阿媛點頭,問十七:“你有令牌麽?”

十七茫然。

“便是出入各宮門的令牌啊?”阿媛道,“沒令牌怎麽去書房?”

十七回過神來才道:“出入乾元宮才需牌子,其它地方不需。宮中書房只需禀知皇上,姑娘便能随意出入了。”

“原來如此。”阿媛吩咐道,“十五半你去跟皇上回一聲。”

十五半得了令走了。

阿媛與十七,三月,二月繼續往前走。

臨近湖邊的騰飛閣時,鼓樂聲聲,菜香陣陣引得人口舌生津。

“好香。”

阿媛毫不猶豫地登上閣樓,十七都來不及攔住她。

閣內美女如雲,衣香麗影間釵環作響,大家正忙着鬥宴。

李輕雪等一衆妃嫔,每人帶了一盤菜,聚到這騰飛閣正在比試誰家的好吃。

這些菜雖不一定是子親手做的,但一定是娘家最得意的菜肴。

當衆妃嫔看到最後上來陌生人,一時都愣住了。

來的是個小姑娘,穿着一襲嫩黃的紗裙,層層裙擺上繡着百蝶,行動間如百蝶紛飛,梳着分肖髻,不戴發簪,只在額間墜了一串細碎的花串兒。瓊鼻小嘴,一雙大眼睛眼波流轉,顧盼生輝地瞧着衆人。

柳如煙一眼便認出,這便是前幾日槐樹下的姑娘。

不光妃嫔們愣怔,阿媛也有些懵,這是先皇的太妃娘娘們麽?一個個都過分年輕些了。

“雲姑娘好。”柳如煙笑意吟吟率先開了口。

這麽一說,大家都明白來人的身份了,一個個都熱情地圍上來。

“姐姐們,認得我?”阿媛詫異,讓她叫比她沒大幾歲的年輕姑娘為太妃,真是開不了口,這不是戳人肺管子麽,罷了,胡亂叫個姐姐算了。

大家見她喚“姐姐”,一愣之下,全都高興起來。

果然,還是叫姐姐為宜,阿媛也高興。

柳如煙出來解釋道:“深宮內苑尋常人不得進,姑娘在此,如煙便猜姑娘必就是雲姑娘。”

李輕雪上來問:“雲姑娘身子可大好了?”

阿媛點頭。

大家圍着阿媛一番親切的問候之後,柳如煙道:“早就聽聞雲姑娘在乾元宮養病,本該來探望一二,可……”

話沒再說下去,阿媛已明了,定然是進不了門了。

她日日獨自一人在院子,真是無趣,她們倒好成群結隊地一起玩樂。這麽一來看人的目光中便帶了些豔羨。

收到這樣的目光,李輕雪面上不顯心中不免得意:雖然長得标致,到底還是身份低下的江湖女子,在她們這些世家貴女面前縱然貴為未來皇後畢竟也是自卑的。這樣也好,這樣的皇後如水中浮萍。

她越過柳如煙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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