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買賣銀子

陸掌櫃這是職業病,如果嘗到一味可以上酒桌的美食,他第一個想法就是買方子,自己家酒樓壟斷,自己制作來賣自然要比從別人那裏進貨賣要自由方便也更有賺頭。如果方子不能賣,那就會再商量是如何進貨之類的。

他表示至于價格嗎,一切都好商量,以後他也能讓酒樓多從韓老爹那裏訂肉。

他以為這是韓老爹請客的原因:為了讓他給韓老爹肉鋪這筆生意,酒樓平日裏用豬肉量還是很大的,就算不全部從韓老爹那裏進,給一半那也是很可觀的。

因為這酸菜實在是好吃得很,讓他欲罷不能,只要他覺得好吃,拿去酒樓到時候起上一個文雅響亮的名字,先宴請老主顧必然會大賣。

“這個……”韓老爹搓着手,朝林大秀看去,請他拿主意。

林重陽憋着笑,他幹爺爺看着老實,搭臺子演戲倒是挺全套的。

林大秀道:“陸掌櫃見外,覺得好吃只管來拿,我那裏還有不少呢。”

陸掌櫃笑道:“那如果敝酒樓想全都買去呢,不知道一千斤可有?”

一斤白菜差不多是一文錢上下浮動,如果剛豐收的時候,附近菜農、農人來賣的多,一文可以買兩斤,過些日子青黃不接的時候,一文半一斤也不算貴的。加工成酸菜,一斤可以賣兩文,一千斤就可以兩千文,看起來買賣不錯。但是林重陽覺得不适合自己家做,地方不夠、缸不夠、人手不夠,再說這個生意做不長久,擺下那麽大陣仗不合适,不是長久生意不值當。還是教給酒樓去做,然後慢慢地方子流傳出來,大家就都有的吃。

酒樓要買方子,也就是買一陣子的壟斷權。

林大秀笑起來。

陸掌櫃也知道他沒那麽多,所以還是想問做酸菜的法子,但是自然也不能讓人家虧了。

他道:“林少爺,若是咱們學了您的法子,您不要告訴別人,以後家裏要吃酸菜,敝酒樓奉送,敝酒樓還要每個月從老哥肉鋪那裏進至少三百斤肉,另外再奉送林少爺二十五兩銀子,您看如何?”

韓老爹忙擺手,“這是林少爺的方子,老頭子可不能拿好處。”

陸掌櫃笑道:“老哥放心,就算買賣不成,那肉也是要訂這些,畢竟老弟我還想再吃到這酸菜吶。”

林大秀笑道:“陸掌櫃,你和韓叔也是老朋友,晚輩也不說虛套的,這方子之前老早就有人問過我,那時候他出五十兩我沒有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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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掌櫃心裏一咯噔,早就聽說這纨绔少爺挺能敗家的,剛帶着個孩子來縣城的時候,還天天狐朋狗友聚堆在外面大吃大喝,那時候也沒少去悅賓樓呢。

其中有一個好像就是密州城第一大酒樓盈豐樓的少東家。

陸掌櫃心裏估量,要說五十兩這方子也值當,但還是有點嫌貴,正為難着想下狠心買下來,就聽林大秀笑道:“陸掌櫃是韓叔的朋友,自然不需要這麽多,若是以往你只管拿去,現在也不說虛的,三十五兩,陸掌櫃回去和老板商量一下,貴酒樓若覺得合适便成交了。”

三十五兩倒是挺劃算。

陸掌櫃立刻就滿意了,“五十兩需要請示東家,三十五兩敝掌櫃可以做主,只是能否再請林少爺答應,此方子斷不可再予別人。”

林大秀颔首道:“陸掌櫃放心,既然賣與貴酒樓,自然不會再給別人。”

不過若是時間久了,別人也能猜到一二,這是必然的,就好像自己家發酵大醬,那麽麻煩,如今還不是家家戶戶都會麽。

既然談妥了,林大秀就領着陸掌櫃去家裏看了一缸酸菜,告訴他成本很少,只是占地方而已。

陸掌櫃覺得非常劃算,畢竟大白菜在酒樓算不得好菜,但是這樣加工過就是稀罕菜,而且味道更好,就好像有一種什麽東西在裏面讓人吃了還想吃的感覺。

如蜜糖般也讓人上瘾。

陸掌櫃當場就寫了買賣文書,然後又讓韓老爹當中間人,雙方按了手印,林大秀就将那張在兒子指點下精心炮制的酸菜秘方拿出來。

方子本身很簡單,用白話一句話就能說清楚。

不過為了讓它看起來真的有那麽值錢,林重陽也是再三潤色過的,如何選白菜、什麽時間、什麽溫度、什麽環境等,每一個步驟,都寫得明白清楚,且還附送了好幾道菜譜。另外他還送了一個四川泡菜的方子,這個方子現在就有,只不過隔山隔海的沒那麽流通,他就當一起附送給陸掌櫃,交個朋友麽。

那個泡菜方子,腌各種菜都很好吃,腌出來以後可以炒可以當小菜直接吃,尤其是蘿蔔,簡直是爽口脆。

陸掌櫃一看裏面居然有倆方子立刻覺得自己賺了,連連道:“這要值五十兩的。”

林大秀心裏有點肉疼,嘴上淡淡道:“若是別人自然不舍的給,可既然是陸掌櫃,咱韓叔的朋友,那是要給的。”

陸掌櫃少不得對韓老爹越發感激,以後豬肉就要全部從韓老爹那裏進。

“以後林少爺和老哥兩家的酸菜,我們悅賓樓包圓了,保管讓諸位每天都有酸菜吃。”

林大秀道:“酸白菜一個月給個十棵就好,其他泡菜都是鹹菜,有幾斤就成,不好過分勞煩貴酒樓。”

陸掌櫃哈哈笑道,“不勞煩,不勞煩。”他又想着趕緊把這道菜推出來,所以出高價買林大秀這一缸酸菜。

張氏立刻有點肉疼當初腌少了,早知道腌上三大缸啊,不過這也是家裏能騰出來的最大的缸。

這一大缸酸菜差不多有個三十多棵,一棵就按高價10文錢買,一共買三十棵,剩下幾棵韓家自己留着吃。

看着一棵比正常多賺了一倍還多,張氏樂得合不攏嘴,讀書人就是好啊,想個法子就能掙錢。

陸掌櫃也不耽誤時間,趕緊回去拿了銀子,叫了兩個夥計趕着驢車把酸菜拉回去。酸菜已經腌好,就算從缸裏拿出來也不容易壞,尤其現在還是臘月裏。他盤算着得趕緊回去請老板、大廚們做菜品嘗,然後趕緊加入菜單裏,關鍵要早日腌上,至少要十幾天才能腌好呢。

他也不耽擱,大晚上的忙忙活活回去張羅。

而韓家兩家人聚集在東間炕上,看那三十六兩銀子,原本三十五兩三百錢,陸掌櫃就做主給了三十六兩。

除了銀子,人家還送了好些零嘴,糖果、蜜餞、瓜子、松子酥、核桃糕之類的,滿滿一笸籮呢。

看着這麽多銀子,張氏一個勁地念菩薩,“還是讀書人好,不愧是大宅門出來的人呢。”

韓老爹就把三十五兩銀子都推給林大秀,“林少爺這銀子您……”

林大秀伸出纖長白皙的手攔住他,“韓叔,我拿十五兩,剩下的韓叔收着,看看幹點什麽。”

韓老爹和韓大壯連說那可不行,雖然他們幫忙照顧了林重陽,可那也是他們家孩子了,都是幹親,要這些銀子可不合适。

林大秀雖然是個纨绔,也是個犟的,他認準的事不會聽別人的,當然他聽兒子的,可他兒子也同意這麽分,那他就更加堅持。

韓老爹就說那大頭給林少爺。

林重陽笑嘻嘻道:“爺爺,快藏起來可別招了賊。”

張氏就笑着讓老頭子趕緊收起來,別讓了,都是林少爺的心意。

有了這筆銀子,家裏也能寬裕不少,南屋破得不成樣子得大修一下,這就得三五兩銀子呢。

家裏也沒有織布機,她一直想找木匠打一架或者是買一架現成的,她和大嫂不下地,正好可以在家裏織布。

一架織布機也得有個五六兩銀子呢。

有了錢,張氏突然發現家裏其實很多地方都需要,只是以前沒錢不敢想而已。

她把銀子收起來,又把林大秀的也用一個口袋裝起來,再拿個口袋把那些點心蜜餞之類的裝一大半給林重陽。

林重陽卻不肯要,只拿少一些的,“奶奶,多的放這裏,我也來吃的。”

張氏這才歡喜地收起來,還分一小口袋給韓大嫂,讓她回頭拿回去給娘家侄子也嘗嘗。

韓大嫂娘家也是小康之家,在韓大壯出事以後沒少幫襯,尤其是自家織的布種的棉花。

韓大嫂自然高興的,推讓了兩次就歡喜地拿回去收着。

有些高檔零嘴,平日裏韓家是不買的,是稀罕物。

大家商量一下,既然那缸空出來,要不就再腌一缸酸菜,省得浪費那一缸的料。

林重陽覺得可行,只是要将那小半缸水倒出來再熬一下,放涼再倒進去。

第二日韓椿兒去賣肉,其他人在家裏又把白菜腌了一缸,再過個十幾天就又有酸菜吃,過年可以菜色豐富一些。

而陸掌櫃也是個實幹型人才,回去第二天就把老板、大主顧老主顧以及親朋等有頭臉的請去,按照林重陽的方子做了一大鍋殺豬菜,美其名曰品菜宴。這種宴席吃飯不要錢,但是去的人都是要送賀禮,就和去喝喜酒一個道理。對于酒樓來說,得了一個新種類的菜肴那是大喜事。而也只有全新的菜譜,才會如此,只變換一個做法是不算的。

陸掌櫃和大廚仔細研究過,在專業的炮制下,作出來的殺豬菜自然要遠遠超過韓家的手藝,加上用料足、豐富,那香味真的是飄出去十裏。

據說吃得賓主盡歡,都大加贊賞,還有人起了個名字叫“神仙不換”,這種新的菜式一炮打紅,

酒樓老板當場拍板把這個填在招牌菜裏,一定要在年前打響,還讓他們趕緊腌起來,到時候小年晌午要請知縣老大人和縣裏的佐貳官們來吃酒宴。

那老板也是個有見識和主意的,聽說兩個方子就給了三十五兩銀子,他立刻讓陸掌櫃再封二十兩過去,“務必把那林少爺的嘴給封嚴實了,不能讓盈豐樓、仙客來得了去。”

若是錢少了,到時候酒樓生意紅火,那人家少不得會有想法,甚至會生出想要幹股的念頭。

陸掌櫃立刻照辦,不過林大秀卻不肯要,最後僵持不下,韓老爹做主林大秀就收下了。

林大秀也信誓旦旦保證讓他放心,如果不放心,那還不如不做這生意,陸掌櫃自然放了一百二十個心。

而那位老板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因為很快盈豐樓的掌櫃和仙客來酒樓的老板就和趙屠戶有了接觸,讓他問問走走韓老爹的路子,看看那方子能不能也賣他們一份,他們願意出五十兩呢。

林大秀早就跟韓老爹說過的,所以韓老爹自然一口回絕,只說那是林少爺的東西,自己做不得主,而且林少爺說了,一方子不賣二主,先賣先得。

他們倒是也不敢用強,畢竟人家是林家少爺,再說買賣方子這事本就如此,若是賣了一家又一家才讓人不齒呢,他們自己家買的方子也希望別人永遠不知道才好呢。

所以另外兩家铩羽而歸,悅賓樓一家獨大,在年底的時候直接和仙客來并駕齊驅成為第二酒樓。

雖然另外兩家酒樓也派人買過那菜,回去苦心研究,開始是一味地加醋,後來覺得應是經過發酵的,就各種試驗。雖然是很簡單的方子,可在沒說破之前,實驗之路也是非常曲折艱難的。

另外兩家到底沒試驗出來,讓悅賓樓壟斷了好幾年,最後方子還是從悅賓樓自己流傳出去的,不是陸掌櫃也不是大廚更不是什麽敗家子,而是老板最寵愛的小妾。小妾被盈豐樓的掌櫃重金收買,那小妾在一陣颠鸾倒鳳之後,就從自家男人嘴裏拿到了答案。

所以說夫人姨太太外交,是很有必要的。

聽了那答案之後,盈豐樓的大掌櫃和老板簡直傻了眼,“媽了個巴子,就這麽簡單點東西,咱們無頭蒼蠅一樣蹿那麽久。”

當然,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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