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車白關掉鬧鐘，爬下床。

他踩到地板的時候，空正初已經坐起來了。

男人因為困倦而半閉着的眼睛驚詫的睜大——

剛才的鬧鐘只響了三、四秒，就能把正初吵醒？！

他忽然覺得強撐了一夜的自己充滿了傻氣。

車白無奈又好笑的揉了揉眼睛。

他看着正在浴室裏洗漱的——神清氣爽的空正初，閉上眼睛，輕呼了口氣。

——再睜開眼時，眉宇間的疲憊消了大半。

作為勉強算是門面之一的助理，他可不能無精打采的。

******

到達劇組後。

空正初立刻去跟導演打了招呼。

之後便是換衣服、化妝之類的事。

因為連續錄了四天多的綜藝，空正初的戲份落下很多，今天主要是補拍他的戲——然而，他的戲有很多都是需要男主角或女主角配合的。

劇組裏的化妝師不多。

技術好的化妝師都去男、女主角那邊了，留給空正初的，只有一個實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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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習生一邊為空正初化妝，一邊不停的誇青年底子好——手還時不時的因為激動而抖幾下。

坐在旁邊的車白忍不住皺眉。

他走到實習生旁邊，溫和的說道：“讓我來吧。”

“……啊？”

“我說，讓我來吧。”見實習生一副反應不過來的表情，車白重複道。

等了幾秒後。

他看了看即将化完妝的女主角，用柔和卻不容拒絕的姿态擠開實習生，然後快速的把空正初臉上糟糕的妝容卸幹淨。

不管是人設還是本身的氣質都是清冷系——

她居然給正初化那麽濃的妝？！

如果不是空正初目前在娛樂圈裏沒有擊起任何的水花，車白都要懷疑這個實習生是敵對勢力派來的卧底了。

男人一開始的動作還帶着點生疏，後來越來越熟練。

他按照自己的設想，勾勒着空正初的眉眼——

“完成了。”

他放下眉筆，輕輕的揚起一抹笑。

空正初本身的五官就足夠讓人驚豔了，明顯的化妝痕跡反而會破壞這份清水芙蓉般的美感。這部劇又是校園題材——如果不是上鏡時顏值會被打折扣，車白甚至想讓空正初素顏上場。

機器人睜開眼睛。

他注視着鏡中的自己，歪了歪頭。

“如果讓你兼職化妝師，需要加多少錢？”

他看向車白，認真的問道。

“免費。”車白正在為他整理服裝，聽見他的問題後，頓了頓，語帶笑意的回道。

“好了。”

“你該上場了。”

男人撫平空正初的衣領，順手摸了摸機器人的頭發，低聲道——

“加油。”

******

這一場。

要拍的是嚴山（空正初飾）看見安妮（豐雅飾）在受傷後安慰苗風（餘一樹飾）的戲。

“Action——”

熱戀中的情侶，總會做出一些危險的舉動。

比如——

“你看，我就說很爽吧！”瘋狂的蹬着腳踏車的苗風轉頭，看向身後的安妮，“騎得特別快的時候，就像在飛一樣。”

“你、你專心看路！”

安妮緊緊的抱着他的腰，聲音都被吓得變尖銳了。

嚴山不緊不慢的跟在兩人身後。

沒多久，他的視線裏就失去了兩人的身影。

等他再次看見安妮和苗風時——

兩人的自行車已經翻了。

安妮扭了腳，疼得小臉蒼白，焦急又自責的苗風手足無措的站在旁邊。

“嚴山！”

“你終于來了。”

苗風松了口氣。

“你能幫我把自行車拖回去嗎？我要送安妮去醫院。”

他試圖把安妮抱起來，卻一個踉跄——趕到兩人身邊的嚴山立刻伸出手扶住他，避免了安妮的腳腕再次受創。

“……你把我放下來吧。”

安妮不自在的往苗風身上靠了靠。

她已經答應了苗風的告白。

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都不想再接近曾經的暗戀對象了。

“我能自己走的。”安妮看了看緩緩駛來的車——車牌號與苗風平時坐的汽車相同，“車也來了。你扶我過去就行。”

“噢。”

苗風乖乖的應下。

嚴山縮回手，站在原地，望着他們的背影。

他纖長的眼睫在瞳孔裏投下幾縷陰影，暈染成低沉的情緒。

他若有所思的擡起手。

——差一點點，就碰到安妮了。

他想道。

差一點，他就控制不住自己，去破壞他們的戀情了。

——真惡劣啊。

少年漂亮的眼睛裏浮現出一層迷蒙的淚光。

他坐在路邊。

身旁是兩輛摔在地上的自行車。

很快，就會有人來把自行車運回家。

不過……

能有人接我回家就好了。

他垂下腦袋。

腦海裏回憶起複雜的家庭關系，悲慘的童年經歷與錯過的安妮的笑容。

淚沾濕了地面。

幾秒後，水漬被蒸發得幹幹淨淨。

他擡起頭，遮掩掉所有的軟弱與憂郁。

——依舊是清雅如月的模樣。

“卡——”

場記拍了板。

******

空正初眨了眨眼睛，表情恢複了常态。

車白跑向他。

在他身邊停步，再伸出手——

“起來吧。”

“可以休息一會兒了。”

男人的聲音帶着編鐘般的穿透力。

他的手骨節分明，手指瘦削，十分好看。

——如幽潭般深不見底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注視着坐在地上的青年。

眸光卻意外的溫潤。

空正初握住他的手，站起來，才接過紙巾，擦掉綴在眼角的淚。

兩人一同走到板凳前坐下。

機器人按照慣例，翻開了劇本。

車白也安靜的坐着。

——劇場裏的其他人忙得腳不沾地。

仿佛有一個圈，将兩人與外界隔開。

圈內是歲月靜好，圈外是風塵仆仆。

——顯出格格不入的疏離感。

十分鐘後。

空正初合上劇本，走向下一個拍攝點。

車白平靜的注視着他的背影。

腦海裏卻回放着另一個畫面——

去給空正初送紙巾的時候。

他正打算開口說話，青年卻忽然仰頭望向他。

精致無瑕的臉上神情淡漠，卻在淚水的柔化下，表露出幾分脆弱。

——宛如一只無家可歸的小獸。

失去了來處，又尋不到歸途。

只能可憐兮兮的停留于此，遵循着記憶中的指令，日複一日的努力着。

雖然看似充實，軀殼裏卻無比空洞。

于是——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溫柔的說道——

“起來吧。”

我來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