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踏上綠皮火車那一刻,瑤桃就有種不詳的預感。

她環顧四周。

奶孩子的婦人,罵罵咧咧搶座的老人,拎着兩個大包的返鄉工人,莫名其妙從椅子下鑽出來亂串的小孩,以及火車上打包了一碗雞湯豆腐串就着喝了一瓶二鍋頭的中年男人。

食物味道混着嘈雜的聲音,在逼仄的空間中飄散。

像是被扣在了一個大蒸籠裏。此刻只覺得前後左右上下全是人,擠的坐都坐不住。

空氣中汗臭味混着一滴香精和各種食物添加劑味道,讓她本來就餓的較勁兒疼的胃更加翻湧。

很想往上返。

還好有個坐,靠着過道也行!

被個男生頂着擠,也行!

總比過道裏嗚嗚泱泱的黑腦袋瓜強。

車廂頂部的小電扇努力的旋轉着,給車廂送來僅有的一絲涼意。

咔噠一聲,風扇卡住了,接着扇葉嘩啦啦的四分五裂飛了出去,鐵框哐當一聲砸在了一個男人的肩膀上。

最後的一絲涼意也摔沒了。

幸虧他當時正抻脖子低頭扒火腿腸,不然,根據角度計算,此刻,他應該被碎了的電扇開瓢了。

瑤桃皺了皺眉頭看着細碎的扇葉。

最初聽導師說有一個研究項目,需要去東北的一個市做調研,同組的同學因為離家遠、身體不适、男朋友離不開等各種理由拒絕,最後終于毫無懸念的輪到自己。

不就是家人不在身邊,還沒有男朋友,朋友什麽的也挺少麽,至于,就這麽被欺負麽。

也就一個暑假,導師答應他,完成這次調研,保研的事兒八九不離十了。

要不是因為這個,瑤桃一上車的瞬間就能轉頭飛出去,因為保研的誘惑,讓她的耐心無限放大。

而此刻,這點點耐心在擁擠的車廂裏已經被電扇砸的四分五裂,只剩下煩躁。

煩躁不安。

“乘務員,趕緊過來瞅瞅,這電扇都砸我腦袋上了,這怎麽算?”火腿腸大哥捂着脖子喊了起來。

“不能白砸,這可算是你們列車的責任”,同行的老太太尖着嗓子附和着,眼睛瞪着跟牛魔王的直系親屬似的。

“對不起,對不起”,乘務員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白白淨淨,聲音蚊子似的,“沒砸壞吧?”

“你試試,砸你一個試試?!都砸出包了”,火腿腸扯着破鑼嗓子隔着人山人海吼向乘務員。

“賠錢,趕緊賠錢,不賠錢我告你們去”老太太人老心不老,駕着胳膊掐着腰“現在都是講法律的,你門砸了我兒子,就的賠錢!”

“對,就得賠”火腿腸往母親身邊一靠,眼睛瞪的渾圓。

這母子倆真是連相。

“哎呦,我的兒啊”,老太太突然唱了出來,長音拖的起伏有致,“我那可憐的兒哎!”

實在是太擠了,倆人甚至都看不清對方,就這隔着空中對喊。

簡直不可思議。

驚嘆于這種環境下,這位老太太依然能創造條件,絲毫不遏制唱跳的沖動,乍然就飙起高音。

簡直上不來氣了!

這時,推搡中又一個聲音竄了出來“墨跡沒完了?願意解決下車再說,是賠錢還是幹一仗,爺們一樣痛快點,別tm瞎擠了”。

聲音從上方傳來的,很好聽,低沉但是能聽出來年紀不大。

盡管心情跟麻繩似的亂七八糟纏成個死結,但是,瑤桃還是認真的看了一眼那個“爺們一樣”的男生。

高,白,臉很小,五關很立體,眼睛……什麽的就看不見了,擠來擠去,真的看不見了。

靠近她身體的t恤很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肥皂的味道。

貌似挺提神的!

但,依然拯救不了此刻的煩悶,此刻的壓抑氛圍簡直難以呼吸!

特別壓抑!

瑤桃伸手拽了一下火車車窗,連續三下沒拽開讓她有些怒火中燒,第四下“男人一樣”的男生從她上方幫她伸手一提,一聲脆響,火車車窗打開了。

不僅開了,還開大了,連着手柄整個小玻璃窗都被拔了下來。

瑤桃看着他,眼睛清晰地寫着“你惹禍了“四個大字。

男生也是一臉蒙圈,試了幾次想把車窗裝回去都沒成功,索性放棄了,罵了一聲,一把舉起了車窗,将其頂在車頂。

像是教科書中舉□□包炸碉堡的插圖,只是男生的表情更加煩悶,看着更像是□□包舉碉堡!

唉,瑤桃深深的嘆了口氣。

風呼嘯着從壞了的窗口吹進來,一時間車裏的空氣秒換新氧氣,風刮着人的臉,身體,頭發。

真爽!

小桌板上的東西被吹的東倒西歪,報紙飛的四處紛飛。

終于能透過氣了。

像是瘟疫一樣,咒罵聲、抱怨聲、嘲笑聲一時間四處蔓延,此起彼伏,有人趁亂開始推擠。

過道的人海草似的搖擺着,推擠着。

瑤桃捂着嘴,生怕自己的胃反出來。

他站在她身旁,把手橫在胸前,拿着車窗頂着人群,瑤桃因為身體瘦弱正好被他隔斷了人群。

瑤桃恍惚中竟有種“你一人批荊斬棘,只為我能歲月靜好”的幻覺。

一定是風太大,風把腦子都刮沒了!

見一次面,而且面也沒太看清,怎麽就能歲月靜好了?

乘務員從道歉變成勸架最後演化成懼怕群毆而報警。

簡直是一場荒誕不經的鬧劇。

下車後,除了火腿腸母子罵罵咧咧地跟着乘警去了乘車大廳,其餘的人匆匆的或離開或轉乘,仿佛一觸即發的争鬥從未發生過一樣。

在火車站門口,瑤桃婉拒了一堆“老妹兒,坐車不?”的疑似黑車,又制止了“老妹住店不?石牆的,隔音好”的疑似黑店。

15分鐘後,拖着行李終于找到了一輛空車。

快晚上七點了,竟然奇跡的沒有黑天,高緯度的夏天傍晚,涼爽又明亮。

瑤桃透過一層灰的車窗看着外面時不時竄出來的廣場大媽和路邊燒烤,剩下的就是灰蒙蒙的破敗,連路邊的紅花綠樹也蒙上一層薄灰,打着蔫兒,沒精神的耷拉着。

一路都是,除了站前,幾乎沒有什麽高大的建築和商場,低矮的平房,和破舊的居民樓交錯着,然人有種穿越時空的錯覺。

瑤桃皺了皺眉。心裏直嘆氣。

對于去高中做心理學采樣的事情,瑤桃并不反感,畢竟是學這個專業的。

研究本專業的項目有利于畢業論文的完成,也有利于保研。

由于自己只學了兩年的基礎課程,此次實際調研,也很怕自己露怯,臨來的時候做了很多準備工作。

明明自己兩年前也是高中生,現在卻要為了了解高中學生的心理,特意跑一趟,想想也挺可笑的。

瑤桃自己訂了這裏最好的賓館,一宿300含三餐,等學校做好安排,自己再轉住宿舍。

“拐個彎就到了,”司機一面找錢一面用大嗓門嚷着:“裏面道窄,我就不進去了,慢走啊”。

四周破敗,中間林立着一個名叫盛世皇城的酒店。

突兀又諷刺!

瑤桃接了錢,下車之後拖着行李想去買點日用品。

瑤桃自小家境不錯,飲食生活方面還是挺注意的,酒店的東西她有些用不慣,尤其是每次都能把牙刷出血的鐵板牙刷。

記得來的時候看見隔一條街的地方有一個超市,她憑着記憶找回去。

一個矮小的紅磚房,外面一個大寫的紅字拆,字外還有個圈。玻璃窗戶上有歪歪扭扭的“超市“兩個字。

連個“好佳樂超市”“社區超市”這樣通俗的牌子都沒挂,看來這是個十分脫俗的超市啊。

瑤桃正要伸手推門而入,一個聲音打斷了她。

“你tm再走一個試試!”一個粗魯的吼聲從背後乍然而起。

瑤桃滿臉疑問???

她前後左右上下都看了一圈,确定了,這條小路在“粗魯“對面就自己一個人。

“別tm躲了,我都看見你了”一個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年,腰上系着校服外套,歪着腦袋,朝着超市虛掩着的門喊道“讓我抓着你,往死裏揍,小犢子”。

這氣質,由內而外的散發着“我不好惹“跟“對,我就是壞人”的即視感。

身後還跟着五六個擁有同款造型看起來怒氣沖天要爆炸的不良少年們。

此刻正站在門與少年之間的瑤桃一臉懵逼。

彈出來的彈幕都夠湊十斤問號了。

喊誰呢?

誰躲了?

什麽鬼?

“你說我麽?”瑤桃強行平靜情緒,“我們認識麽?”

瑤桃不明白,第一天來這裏,只跟司機說過一句話,怎麽就惹了這麽個自認為狂妄酷帥吊炸天的不良少年。

“沒說你”。少年不耐煩的說“說你後面的人呢,你別上趕着找罵”。

後面?

瑤桃迅速回頭,除了門,空無一物……

瑤桃咽了一下口水,天已經蒙蒙灰了,此時的異鄉小路,被這麽一說頓時顧不上生氣,一股驚悚的寒意爬上後背。

大約10個g的午夜兇鈴之類的恐怖畫面在腦海中躍躍欲試,破腦而出。

他看見了,但是,我,看不見。

是………什麽東西?

瑤桃脊背發涼,直冒虛汗,一時間僵直在那,動不了。

不是真的見了鬼了吧?!

這時,瑤桃的身後吱嘎一聲門開了個小縫,一個小黑影竄了出來,風似的飛過瑤桃身邊,直奔不良少年們的相對方向奔了過去。

一個小孩兒?

瑤桃依然沒從午夜兇鈴中回過神來,僵直的站着。

呼啦一下,一群人緊跟着跑了過去,嘴裏不幹不淨“你tm欠債還錢,還錢,揍他”。

十秒不到,一群不良少年把一個疑似欠錢不還的小學生按在地上圍毆,地面都揚灰了,pm從2.5直奔250使勁,都快看不見小學生的身影了。

在幫忙與不幫忙間,瑤桃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選擇了前者。

“都住手”,瑤桃一面喊,一面拖着箱子往前追了幾步,手裏伸進斜挎包裏,摸着朝門之前淘寶買的防身電棍,心裏才算有點底了。

她沒敢追太近,萬一真打起來,她必須是打不過那些不良少年的。

她把手機悄悄打開錄像,對着就開始錄了。

“放了那個小孩兒”,瑤桃盡量假裝沉穩,畢竟從來沒參加過這種圍毆。

不對,是從來沒見過。

是想都沒想過竟然有一群半大小夥子欺負一個小學生的情況。

臉呢?還要臉不?!

“少tm多管閑事兒”,小頭目停下腳回頭看着她“他欠我錢,欠債還錢,還不了就砍手”。

砍……什麽?

瑤桃面部都僵硬了,“你那是犯法”,瑤桃不可思議的震驚了幾秒“再說了,他還是個小孩,欠錢也得他家裏人還啊,你們打他有什麽用?”

“就是他家人欠錢,我找不到他家人,才找的他”不良少年甩了一下劉海,朝小學生看了一眼,壞笑着說“要不你說說怎麽回事兒吧,別讓這個三八冤枉了好人,她還錄着相呢”

瑤桃心裏簡直膈應的要命,心說你哪兒像好人?都不照鏡子麽?

還是把臉當拖布甩沒了?

被拆穿的瑤桃顧不上尴尬,心裏想如果這個小學生否認了,她立刻拖着行李跑,然後打個110報警,人證物證,足以讓這群壞的冒水的不良少年在拘留所裏耍大哥威風了。

可要是……真的欠了錢的話……也不能打小孩!

在衆人目光的聚焦下,小學生哼唧了幾聲,從灰堆裏爬了起來,奶聲說道“姐姐,的确是我哥哥借了錢”,他擦了擦身上的灰“但是他這個月打工的錢沒及時發,昨天他去外地湊錢了,要明天才回來,所以……”。

“所以,我們這些債主就得辛苦點,親自跑一趟,對吧?”不良少年擡腳又朝小學生的後脊梁骨來了一腳。

還真是……欠錢沒還。

“怎麽,你要替他還麽?這位見義勇為的女俠?”不良少年說完,後面的一群不良少年們附和着哈哈哈哈的笑了起來。“一個月應該還1000塊,算上利息這個月4500塊”。笑點這麽低,還出來收保護費的少年腦殘們又附和着笑了幾聲。

不僅欠了債,還是高利債,好!非常好!

真是生活處處是驚訝,今天驚訝真是多!

“小胖子,我借你1000塊,你先還上”瑤桃說。

“我說4500塊,你是聾啊,還是不會算數啊?”不良少年一臉煩躁。

“就1000塊,你要就要,不要就拉倒“瑤桃氣得要命,“反正我也不認識這小胖子,你揍他要是能揍出錢來,你就別把我的話當回事兒”,

不良少年們相互看了一眼,小頭目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從瑤桃手上拿了錢之後回頭說了一句:“你以為自己是活菩薩呢?!哼”。

瑤桃沒理他,這種人,多看一眼都要長針眼。

瑤桃遞了一包紙巾給小胖子讓他擦幹淨,又想了想說:“趕緊起來回家吧,錢的事兒……”

“我會跟我哥說的,明天就還你,謝謝姐姐”。小胖拿着紙巾,拒了一個躬,轉身跑了。

瑤桃本來想說錢的事兒讓你哥找我,咱們一起去警察局報案,可小胖子就這麽開溜了。

算了,自己報案吧。

她低頭看見腳邊有一個小卡片,彎腰撿了起來,發現這是個校簽,上面寫着誠心小學三年八班肖骁。

這算是單方面交換了聯系方式吧。

瑤桃拖着行李回到酒店門口的時候,發現那群不良少年正在門口溜達,好像是等人。

一想到剛才的一幕,瑤桃覺得現在跟他們真正面碰上可不是什麽好事,于是她轉身攔了一輛出租車,準備先報案。

出租車還沒停穩,後門旋猝然被從裏面推開了,一陣旋風從裏面刮了出來,直奔那些不良少年中的小頭目去了。

從這位“乘客”下車到一腳踹飛小頭目,再到把小頭目按在地上搓泥,整個過程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要是拍動作片,瑤桃都想要給他鼓掌了。

這武術功底!

“乘客”掄起拳頭一下下的砸着小頭目的頭,一聲聲悶響裏,小頭目馬上就口鼻竄血,十幾秒後從開始的主動還擊轉為被動抱頭防禦。

不論周圍的小弟們怎麽扯拽,圍毆,這位“乘客”絲毫不減力度,仿佛感覺不到別人毆打的疼痛。

每一下都是穩準狠!

只是抓着一個人用盡全力下死手,全世界只剩下對手,連自己都虛無了的打法。

這種打法太狠戾,很快小弟們就開始慌了,從圍毆改成拉架,而“乘客”像塊狗皮膏藥似的粘在小頭目周圍,瘋狂的揮舞着拳頭。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這簡直就是不要命的瘋子!

瑤桃渾身血液倒流,雞皮疙瘩已經不受控制的炸開的全身的毛,她盯着“乘客”看了一會兒,突然有點似成相識。

是火車上的“□□包”!

高挑消瘦的身材,一身粘着血和灰的藍白色運動服,稍短的頭發,白皙的臉頰,立體的五官,兇狠的眼神。

就是他!

比驚訝更驚訝的是,他打架的動作很敏捷,也很漂亮。

出拳的手很漂亮,擡腳的高度很漂亮,像是練過似的,動作标準,每一拳每一腳都不落空。

比小頭目的泥裏打滾的撒潑式打法強一萬倍。

瑤桃緊了緊嗓子,繼續觀戰。

“肖戰,夠了”,這時一個聲音從賓館裏傳來“把他們分開,大街上摟一塊打,像什麽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大周死了呢,手底下的人都這麽混”。這位看起來像老大,實際可能也是老大的人沉着聲音說。

老大上半身穿着緊身的黑色t恤,包裹着一整塊的腹肌,渾身的肉邊走邊顫巍巍的,對着這個又白又胖、皮薄大餡十八個褶的老大,瑤桃多看一眼都覺得油膩。

“周哥”被拉開之後的肖戰皺着眉頭輕輕叫了一句,不過沒看周哥,仍舊死死盯着小頭目。

一個小弟扶着渾身血的小頭目朝着周哥說:“周哥,是肖戰他先動的手,華哥都快讓這孫子打瞎了”。

可能是被小弟這麽說沒面子了,作為小頭目的華哥用胳膊肘怼了一下小弟。

周哥看了看肖戰。

“下次再動我弟弟,我就真的廢了你雙眼”肖戰說話的聲音很輕,但是一字一句聽着又很重,他盯着華哥的雙眼噴出來的寒氣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如果華哥的氣質是“不好惹”,那麽此時,肖戰周身透着得則是一種“亡命之徒”的氣質。

氣質上就碾壓對手,何況實力也是。

氣氛很緊張,隔着有一條馬路的距離,瑤桃覺得空氣都冷了起碼五度。

“帶大華去醫院”周哥一揮手“肖戰你也別跟我有氣,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拍了拍肖戰,淡淡的笑了一下“不過呢,大華那小子,沒什麽腦子,也混,你要是早來我這幫忙,就是自己人了,他哪裏還敢對你怎麽樣!”

“這次的還了,下次會準時”肖戰從錢包裏拿出一沓紅色的錢塞進周哥的兜裏,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回了”。

“骨頭真tm硬”周哥在後面罵了一句,然後一群人嗚嗚泱泱的又進了酒店。

“走不走了,趕緊上車啊”司機估計也是剛看完熱鬧,回過神了之後,催了一下瑤桃。

“哦,馬上”瑤桃迅速把行李放進後備箱,坐上了副駕駛。

司機沒等開出去,瑤桃發現自己前面多了一只修長的白淨的沾了點灰塵和血跡的手,手上掐拿着50元錢。

肖戰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車窗前,估計是剛想起來打車還沒給錢。

司機看了看這個打架狂,猶豫了一下“算,算了吧”。

“找錢”肖戰聲音還是冷冷的,手沒動。

“好好好”司機一臉“真是服了”的表情,拿出零錢開始數,估計也沒想到這位暴力狂還是個挺講誠信的主,連“坐車免費”都不同意。

瑤桃此刻就沒那麽舒适了,因為肖戰手上的血已經開始往下流了,馬上就要滴到自己身上了。

血液,彙集,流動,下滑……

瑤桃深吸了一口氣,迅速從兜裏掏出一塊方巾,按在了肖戰的手上。

我摸他手了?

是的,我摸了!

見兩面話都沒說一句,我就摸他手了?

是的,因為我受不了那個血!

瑤桃的腦子瞬間炸出一屏幕的彈幕,在密集的彈幕中,她已經沒有思考能力了。

畢竟19年來,她從來,都沒摸過男生的手!

從來!沒有!

肖戰立刻就跟瑤瑤看了個對眼,明顯也愣了一下。

四目相接的的時候,瑤桃的羞澀尴尬勁兒還沒來得及湧出來,就被肖戰的眼神吸引了。

肖戰可能是剛發完瘋,打過架,眼睛有點紅,睫毛長長的垂下來,遮在他的桃花眼上,很好看。

這一眼看過來,立刻就打散了“這個人是個下手很捩的暴力狂”這樣的論斷。

肖戰整個人透着令人感覺很“幹淨、還有點可憐”的感覺。

瑤桃驚嘆于他能毫不費力的無縫切換這兩種完全不搭邊的神奇氣質!

同時,瑤桃也覺得自己上火車的時候一定是把腦子這種東西落在家了,可能壓根就沒有帶。

不帶腦子,是沒法生存的!

“謝謝”肖戰另左手接過零錢,然後連同方巾一起虛按着右手,退出了出租車狹小的空間。

他站在車窗前,什麽也沒說,只是盯着瑤桃看。

“I'm feeling sexy and free,Like glitter's raining on me,You're like a shot of pure gold,I think I'm 'bout to explode……”在更加不搭邊的奔放音樂中,司機一腳油門出發了。

後視鏡中越來越遠的肖戰看了看手機,接了起來。

“哥”,肖骁聲音很脆聲,透漏着歡樂“晚上吃啥?”

“你去小飯桌吧,我還完錢了,一會去店裏上班了”肖戰擦了擦嘴角,他不希望肖骁知道自己也受傷了。

“遵命!哥哥你也按時吃飯,晚上我自己寫作業就行了,等你睡覺”。

“嗯,寫得認真點,我檢查”肖戰挂了電話,往打工的快遞公司走過去。

那家賓館是不能住了,瑤桃在派出所做完筆錄,直接打電話退了房間,在離派出所兩個街道上的一個如家安頓下來。

瑤桃進屋第一件事兒就是拿出網上買的防賊門鎖,放在門口。

然後按照知乎上教的方法用手機攝像頭檢查一下是否有監控。

一切安全,瑤桃深深的呼了一口氣,攤在了床上。

瑤桃撥通了李傑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喂,瑤桃,你到了麽?學校那邊怎麽樣?”李傑應該是在ktv,周圍聲音很嘈雜。

“你不是說有人來接我麽?人呢?”瑤桃有點煩了。

“沒接麽?不對啊,我在58同城看了,接車服務評價很高啊”李傑聲音忽大忽小。

“什麽?58同城?你不是說有認識的人在這麽?怎麽你雇了一個人來接我麽?”瑤桃簡直不能相信這個師哥竟如此不靠譜,之前信口雌黃說這裏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安全,原來都是騙人的……

人不能無恥到這一步.

“李傑,你知道這裏什麽樣麽?你知道我今天都見到什麽了麽?你把我安排到這麽個莫名其妙的破地方,你竟然還敢去ktv,你知道我有多危險麽?……”

瑤桃發發洩似的喊了一通,而後,手機裏沒有聲音了……

內疚了?自責了?

過了十幾秒,聽筒裏傳來一個甜甜的聲音“哦,對不起啊,那個李傑師兄好想喝多了,要不,你一會打過來?”

………

王八蛋是沒有心的,所以不會內疚。

瑤桃氣的挂了電話,左右翻了幾個身,發了一個微信給李傑“我明天回北京”。

折騰到八點多,瑤桃吃了點面包,看着外面有點黑了,自己也實在是沒有勇氣抹黑出去找吃的,喝了點熱水,準備睡了。

迷迷糊糊中,一個微信提示音響了,瑤桃以為是李傑遲來的的道歉。

可她拿着手機看了一眼,腦子裏叮鈴一聲響,然後就愣了一會。

肖戰請求加你為好友。

做夢了?見了鬼了?

瑤桃這一天都處于不可思議的難以置信裏,她平靜了內心。

瑤桃通過了好友邀請。

很快,肖戰先發了一條語音“明天早上7:30,我去接你,送你去學校,今天有點事兒,沒接到你,抱歉了”。

“接我去學校是什麽鬼?!”瑤桃發了文字過去。

“李傑,電話13944xxxxxxx”肖戰發來一串電話號像解鎖的密碼一樣,打開了瑤桃心中的疑慮。

58同城?接車賣家?!

你就是李傑聯系的靠譜哥們?

“你住在什麽地方?我明天去找你”肖戰發來語音。

“XX區派出所”瑤桃發了文字,把手機充上電,閉上了眼睛。

要不出本書吧,名字就叫《那些年我遇見的各種巧合》瑤桃迷迷糊糊中閃現了這樣一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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