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塵埃落定。

地上躺了一堆人, 咿咿吖吖的□□呼痛, 葉邦雙手撐在膝蓋上, 努力調勻呼吸。他盯着自己的雙手,手背通紅,全是剛才劈人後頸砍的。又不能下殺手, 想要讓他們躺下,只能讓他們喪失行動能力了。剛開始他還拿捏不準輕重, 後來真是一砍一個準。

但是他不能讓人看出自己的游刃有餘, 于是努力的喘着粗氣, 做出搖搖欲墜的樣子。畢竟他們剩下的幾個勝者都是這樣。

戰鬥的空隙,他還留心着旁邊的人, 他側後方的那個小隊,一開始也是一個人帶頭打,打到地上躺屍一片的時候,帶頭人被偷襲了, 一腳踹在腳腕上,被人摘走了自己的勝利果實。但是臺子上的易征就跟沒看見似的。

這會兒已經分出了勝負,易征也順勢站了起來,揮揮手, 手下應聲碰上了十幾套幹淨的衣裳, “已經已經分出來了勝負,贏的人可以享受自己該有的待遇了。”他也不提輸的人該怎麽樣, 那些捧着衣衫的也不開腔,就引着十幾個小隊長往右邊走。

葉邦眼前一掃, 迅速的數清新鮮出爐的小隊長連他在內一共十五人,其中就包含了剛才他在場上留心的那個獨自站在人群外的人。

真有意思。

士卒左拐右拐,最後把人帶到了一個帳篷前面,掀起了簾子,“進去吧,打理好自己,等下易總兵還要問話的。”

水汽撲面而來。

葉邦先走進了,裏邊滿滿登登的擺着十五個浴桶,不多不少,桶邊搭着白毛巾還放着澡豆,剛才的一通亂打,誰身上都是撲滿了灰塵,恨不能馬上把自己洗個幹淨。

從這裏又能看出各自的出身,小隊長中有十個人迫不及待的跳進水裏,然後痛痛快快的搓澡,剩下那幾個皺着眉頭,确認沒人幫手之後脫了外套疊好,才慢慢滑入水中笨拙的洗起來。

葉邦有種直覺,易總兵不像是那麽好心給他們提供舒适環境的性子,他快速的洗了個澡,正在換幹淨衣服的時候,果然簾子一掀,門口出現一個人,“半盞茶的功夫,剛才的校場會和。”一點多餘的時間沒留啊,他們吓的噌的一下從水裏出來,手忙腳亂的的開始穿衣。擔心再搞出連坐之類的變态規定,葉邦喊了一聲,“快,穿好衣裳的幫隔壁的人穿,一起出去。”

有人跟葉邦嗆聲,“憑什麽聽你的?”

“連坐!”葉邦冷冷的吐出兩個字,下手飛快幫着隔壁的人套好了衣衫。

最後十五個人踩着時間點到了校場,雖然趕着時間到了,但是難免收拾的不太齊整,有衣裳帶子系歪的,有頭發沒捆好的。

勉勉強強,易征在心裏下了評語,但是比前幾屆的人好多了,之前征收的士兵要麽磨磨蹭蹭等到人催,要麽就更狼狽的出現。

不過他們表現的越好,易征越有興趣好好的教教他們。

趕着過來的人覺得背上一寒,又說不出異樣,只覺得是剛洗過澡受了寒。

人到齊,落敗者羨慕的眼神落到小隊長身上,他們還在這裏灰頭土臉的,小隊長已經洗好換了衣衫,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接下裏的流程就是訓話,易征不開口,換了個老成持重的書吏模樣的人上臺,叽裏咕嚕念了半個時辰的軍規,聽的臺子下面的人昏昏欲睡,然後易征總算舍得放行,大手一揮,總算是放飯了。

領飯的需要是西北角的夥頭軍營帳拿好碗筷,挨個挨個的打飯。

葉邦手裏拿了個粗瓷大碗,扣了滿滿一碗的白飯,然後旁邊的廚子添了一勺燴白菜,另外帶了兩個饅頭,就是今天的夥食。

進過剛才洗澡那一出,十五個人心照不宣的圍成了一團,占據了一條長桌,十幾個頭顱碰在一起,好像準備商量什麽。

葉邦飯量沒那麽大,吃一個饅頭就夠了,他低頭問旁邊的人,“飯還夠了?饅頭我吃不下了。”他旁邊的人楞了一下,伸手接過饅頭,“謝謝。”

“沒事。”免得浪費,下次幹脆少拿一個饅頭好了,葉邦在心裏盤算,突然聽到領飯的地方有人跟廚子吵了起來,“你自己看看,這是人吃的麽?連豬都不吃!”說完嘩啦啦把碗裏的飯倒了一地。

雪白的飯粒撒了一地,又撲上了灰塵,那人猶覺得不解氣,還伸腳碾了一碾。

不過,這話可把在座的所有人得罪光了,吃豬都不吃的東西,他們卻在吃?!所有人臉上都挂不住。

葉邦瞧了一眼,對那人不太有印象,但是看得出是個有錢人家出身,才敢對着飯食嫌這嫌那。不過跟他沒甚大關系,葉邦繼續刨了一口飯,埋頭苦吃。

那人也是走了關系進來的,看着大夥兒都在看他,以為自己做了揭竿而起的那個英雄,得意洋洋,享受這目光的注視,殊不知老兵在心裏想着,白癡!

正在廚子準備發火的時候,易征懶洋洋的走過來,撥開人群,“怎麽了?”一眼瞧見地上的飯粒,“是誰打翻了飯?”

“報告總兵,這是我的飯!”那人想起自己送給上峰的一百兩銀子,理直氣壯的說。

“喔。”易征只回了一個短促的音節,“既然打翻了……”尾音拖的很長,透着漫不經心的味道,那人正以為要給他重新換一份像樣的飯食,易征從嘴裏吐出幾個字,“那就別吃了。”

“打飯。”易征伸手取了碗,照着士兵的分量取了飯食,不過多拿了個饅頭咬在嘴上,又慢吞吞的走了。哼!真當他沒聽見剛才說豬都不吃的話啊!

那人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下不來這個臺,被當衆打臉的滋味不好受。而且上官發了話,廚子順理成章的不給他拿飯。

坐在葉邦旁邊的那人饅頭從嘴上掉下來,吓的他噌的一下撿起來,暗中拍了拍胸口,暗道好險,剛剛他也想站起來抗議飯菜難吃來着,被旁邊這少年拿着的饅頭一打岔就忘記了。人家畢竟是好心不好拒絕,所以他就順手接過,難吃的飯還要多吃一個饅頭?

也幸好這下,他埋着腦袋開始吃飯,要是他娘親看見自己兒子不挑食了,估計激動的燒香拜佛。

幾口吃完飯,他們這群小隊長開始互相介紹自己的名字,葉邦忙着把人跟名字對上號。首先是坐他旁邊那位仁兄,拿着饅頭猶豫不決,是本縣的富戶名叫趙俊彥。其次就是在葉邦隔壁磨盤村的馮一寶,聽到葉邦是棗兒村的多添了三分親近。

其他人名字暫時還跟人對不上號,相信再多處兩天就能知根知底,只有那個叫任子然的人引起了葉邦的三分興趣。

縣令好像也姓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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