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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錦焉卻是苦笑:“我又如何不知道呢,爹爹卻覺得,做個風花雪月的閑人也并沒什麽不好。”

慕錦焉代表着二房來和慕錦兮說這個事情,慕錦兮便是心裏覺得不妥,也不好說其他的什麽,只能答應問問看。

她同賢王府并不算親近,思忖片刻後才決定先同慕遠說一下這個事情,看看自己這位父親是如何想的,若是能勸動二房還是要勸一勸,她實在不忍看一個讀書的好苗子變得如沈家那般迂腐,如賢王舅舅那般拿不起事兒。

想着,慕錦兮又開口對慕錦焉道:“你日後終歸是要出嫁的,二房不能立不起來啊。”

“則哥兒不争氣,大哥便不管二房了嗎?”慕錦焉驟然笑道,眸中清亮。

慕錦兮頓時啞然。

當然不會,不但不會不管二房,還會因為二房的犧牲而有諸多照料。可是,則哥兒為什麽要被犧牲呢?她總覺得,要走什麽樣的路,也該則哥兒懂事後自己選擇。他選了以後,是荊棘,慕家便跟着一起走。

她相信,慕謹之也是這樣想的。

“嬸嬸是如何想的?”

“娘親還能如何想呢?”慕錦焉頗為無奈,“只要則哥兒沒有不學無術便好。”

這個不會不學無術的要求實在是太低了。

慕錦兮腦中驀然想起,前世這個時候,爹爹想着幫二房找個先生,二房卻一直含糊了過去。想必本也打算讓她那位舅舅來教導,卻不想她同家裏的關系卻一日比一日緊張。

誰能料到,慕謹之在盈州留任第五年,南夷和北蠻暗中勾結,同時侵犯大燕邊境,大燕的軍防捉襟見肘,慕謹之調度不動在盈州駐紮的四十萬大軍,押運軍需只身南下,卻正巧遇到南夷連破三關,守軍非死即傷,主将也折了近半。慕謹之當機立斷代掌軍權,又死守嘉何關城門三天。終于,四十萬大軍得命開拔,卻也只在城門上看到了慕謹之亡而未倒的屍身。

慕家哀恸,也因此,慕謹亦和慕謹則必須迅速成長起來,以期在慕遠和慕适後能将慕家撐起來。

慕謹亦和慕謹則用心學習,而慕錦兮呢?她開始查究竟是誰壓下命令不肯讓那四十萬援軍到嘉何關,她如同瘋了一樣地報複所有人。如今再想起那時候,慕錦兮都覺得自己是已經癫狂了。

她閉了閉眼睛:“我會去信汴京。只是,則哥兒還小,你們是否能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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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錦焉卻是猶豫了:“大長公主府邸尚在,卻不知郡王是否……”

“不可能的。”慕錦兮果斷否決,“他若是想留下,當初就不會去汴京,便是外祖父外祖母在汴京病重,都不肯讓二老落葉歸根,不要看我那舅舅木讷,又只知吟詩作賦,他性子可擰呢。”

別家到了封地的親王郡王,都不免借着探親的由頭回上京住個一年半載,可她這位舅舅卻不,仿佛一天都不願意多待,往往便是年節回來給聖上上個表,而後便匆匆離開,連一頓飯都不到慕家吃。所以慕錦兮才同他格外不親厚。

慕錦焉當下便有些讪讪:“這樣,那我同娘親指不定要去汴京住個一年半載了。”

“胡鬧。”慕錦兮當下無語,“則哥兒是去求學,你們若舍不得,便不送就是,哪有還要跟過去的。”

慕錦焉猶豫了片刻:“我便同你實話說了吧,娘親想讓我同表哥定親了。”

“這是好事啊?”慕錦兮挑眉,“那你還亂跑什麽。”

當下便是唉聲嘆氣:“我同你又不一樣,這家裏約束不住你,便是未來有了夫家也約束不住你。可我呢,若是訂了婚,爹爹怕是哪裏都不許我去了。婚後表哥雖不會說什麽,但他是長子,總需要我持家的。所以我便同娘親商量,借着這個機會好好出去透透氣,不然怕是沒以後了。”

實際上,卻是知道慕錦兮伴駕南尋之後忽然冒出來的想法。

慕錦焉想着,總不能空長一把年紀,卻哪裏都不曾去過,日後想起來全是遺憾。她由衷羨慕這位二姐,能做到許多尋常閨秀不能做的事情,她不渴求同慕錦兮一樣,但能有一段自主的時光,也是值得回憶的。

慕錦兮聽了,原本應該笑着說幾句,讓對方好好享受這段時間,可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十分沉默。

便是聽了慕錦焉這番話,她忽然就意識到尋常的閨秀都是過的怎樣的生活。

她們比她更輕松更惬意,可同樣,也失去了很多的自由,就如同慕錦焉一樣,魏家足夠開明,可顯然慕錦焉的性子還是會被拘束起來。那些這段時間以來羨慕過的輕松惬意,忽然都被上了枷鎖。驀然,慕錦兮便想起來昨夜勸蘇珩時說的一句話。

“凡事,有利就會有弊,有失自然有得。”

她倒是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應了這句話,不免苦笑起來。

“你如今是想得輕巧。”慕錦兮微微搖頭,“可若是則哥兒沒被收下呢?你要去哪裏。”

“那便……去大哥那邊看看吧。”慕錦焉想了想,格外認真道,“左右也就是個一年半載,便說是去探親去了,随意走走罷。”

“二叔同意了?”

“不然還能怎樣呢。”慕錦焉笑着捏了捏慕錦兮的手,“二姐姐可不要太想我。”

慕錦兮定了定神,心中想着這樣也好,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上京裏必是會天翻地覆,讓慕錦焉和魏氏出去散散心,也好過在上京裏提心吊膽的。

“說了這件事,我才想問你。”慕錦焉正了正神色,“你也是知道三房那幾個有多難打發的,好端端,緣何要主動把慕錦然帶去宮裏?倘若真給了她機會一步登天,你以後可就難了。”

慕錦兮托着下巴:“便是知道,才想打發了她。”

“你可是捏到她什麽錯處了?”慕錦焉驚道,要知道,慕錦然在慕家雖然稱不上多老實,但還算得上有分寸,且很會示弱,從不肯輕易将自己把柄落在誰手裏。

不然,老夫人那般一個不是怎麽宅心仁厚的人,也不會在三房有了兒子後對慕錦然還跟親孫女一般。

“我看你這樣,更像是想要看熱鬧。”慕錦兮睨了這個堂妹一眼,“提前透露給你,可就沒什麽意思了,你便等着吧。”

“她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慕錦焉哼哼道,“太子殿下近期頻頻被參奏,若是慕錦然若是使勁湊上去,便是撈不到一個太子妃,太子也會将她納為良娣吧。”

慕家的誘惑實在太大,若是又個慕家女入門,太子身上的壓力會驟然減小。

“她可不會往太子身上湊。”慕錦兮淡淡道。

張真人和她講的雖是龍氣之事,慕錦兮卻還注意到了另外一個關鍵點。前世時候她自己本身是有大氣運的,因為不斷幹擾蘇珩,才被敗掉。想必,這就是前世慕錦然所說女主的緣故,而相應的,還會有男主。

慕錦然那樣的性子,不會放過同樣有氣運加身的章齊,不然何必費勁心思想方設法敗壞慕錦兮的氣運。

原本慕錦然和章齊在一起,她很不在意,可如今知道了氣運之事,便知道若是讓這人沾染到了章齊的氣運,那便麻煩了。她要麽把慕錦然搞掉,要麽也把章齊的氣運敗掉。章齊本同她無冤無仇,便是順風順水平步青雲,也是給蘇珩做左膀右臂,她不能平白無故下那個黑手。

所以,慕錦兮選擇了前者。

慕錦焉看着慕錦兮如此篤定的模樣,腦中卻冒出一個很不想幹的念頭。此番二姐姐伴駕南巡是不是窺到了聖心所向,太子的位子快要坐不穩了?

正如此想着,绾衣卻低低禀報了一聲:“姑娘,門房那邊傳話,昌平郡主派人來了。”

“昌平郡主?”慕錦焉卻先是奇道,“二姐姐何時同她有聯系了?”

對于慕錦焉來說,這上京裏有個頂讨厭的人便是濟王的妹妹昌平郡主,眼高于頂不合群不說,滿心都是龌龊又登不上臺面的心思,實在太掉價。

“興許是來送禮的。”慕錦兮笑道,“走吧,你和我一起去看看。”

“送禮?”慕錦焉啧啧道,“這一趟出去二姐姐你是救了她,還是教了她怎麽做人?不然好端端的忽然送什麽禮,總不能是家裏東西多的放不下,便顯擺顯擺來吧。”

等看到昌平郡主送的是什麽東西,慕錦焉更确定對方是來顯擺了。

花廳裏,一副丈長的畫卷被小心翼翼展開,慕錦焉看着這一幕,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吹上去什麽灰,或者一不小心把這畫卷吹皺。

她小心地拉了拉慕錦兮的衣袖,低聲道:“阿姐,為這不是在做夢吧?”

昌平郡主把自己這副《百鳥千花圖》寶貝得什麽似的,便是給她們看一看都得推三阻四半天,還得将茶水點心都撤了,把所有能傷到畫的危險物品收拾個幹淨,這才肯給她們展開一尺的畫卷,讓她們過個眼瘾。

此番竟然肯将這副《百鳥千花圖》給自家二姐姐?怕不是得了失心瘋了吧!

慕錦兮将堂妹淡淡瞥了一眼,忽然,竹青有些匆匆得邁了進來,急急道:“姑娘,姑娘。”

“怎麽了?後頭追了狼啊。”慕錦焉恨不得把這莽撞丫頭格在《百鳥千花圖》十丈外,可看竹青确實有急事道模樣,又不敢耽誤,只能小心得将長卷護住,眼巴巴地看着竹青站在慕錦兮面前幾乎要哭出來。

“您讓奴婢去采買些生宣回來,外面卻不知什麽時候傳開了些話,說……說……”

“說什麽?”慕錦焉一看,便知道這話是不好的,頓時也便急了,“你吞吞吐吐作甚,快些說呀。”

“外面在傳,二姑娘在家中嚣張跋扈,一人獨大,上不敬老夫人,下不愛護幼弟,甚至縱容親弟在國子監鬥毆,便沒有哪個女兒家是這樣的,見了二姑娘非得遠着走不行!”

竹青一口氣說完,眼淚差點掉下來。

名聲對姑娘家來說是多麽重要,誰這麽龌龊,竟然拿着姑娘家的事情亂說,若慕錦兮日後嫁不出去了,可該如何是好?便是心知慕錦兮為人的人家,聽了這些也得想想,日後交往起來會不會對自家有影響。

傳這些話的人,真是惡毒極了!

在場的,還有濟王府上門送禮的管家,聽了這話,恨不得自己不在現場。來之前,自家王爺千叮咛萬囑咐,千萬不要招惹了嘉敏郡主,這下可好,竟然讓他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

心中正在惴惴,便見慕錦兮面沉入水,緩緩撥開了擋在畫卷前的慕錦焉。

她纖纖素手在畫卷表面緩緩劃過,忽然用力向下一劈,一丈長的《百鳥千花圖》驟然被撕扯成了兩半,僅剩下比絲線還細的一丁點連接在一起,也被慕錦兮輕松扯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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