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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還未亮。世羅便從夢中驚醒, 夢裏又是屍山遍野, 血流成河。她看見成年的自己站在其中面無表情,那雙眼空洞無神地凝視着某個方向,忽然她轉過臉直直地看了過來, 驚得世羅立刻醒了過來, 心房直跳, 連喝了兩杯水沒能壓驚。
外面傳來守夜丫鬟的聲音, “小郡主您起了?”
見她開始推門了,世羅便道, “我沒事。你先退下吧。”外邊答應了聲,就又靜了, 但世羅還是聽到了匆忙的腳步聲,不禁輕嘆了口氣。
不一會,外面又傳來敲門聲以及一個年歲稍張長的聲音, “小郡主。”
這人是世羅的貼身老仆宋嬷嬷,當時世羅聽了這稱呼還以為是清朝皇宮裏才有的, 後面才明白這不是宮裏派來的調.教她的, 而真的是來照顧自己的老仆人。
因為怕丫頭太年輕不懂得照顧人, 王妃給兩個孩子安排的不是年紀大又沉穩些的老嬷嬷, 要麽就是勤快手腳利落的丫頭。但這些人基本有個特點,那就是不夠好看,這也是為什麽出去和那些小公子們玩了幾次後,朱翊錦就只帶護衛出門了。
想到小團子那日委屈着說太沒面子了,世羅心下不由笑了起來, 連帶着心神也寬松了不少。
“進來吧。”
世羅知道這嬷嬷要是不進來瞧瞧怕是不放心,自己母親那邊恐怕也會責怪。
門開了,進來的人腳步聲也很輕,生怕是驚擾到了世羅,宋嬷嬷走進來見世羅一身亵衣坐在桌前喝茶,當場就着急地拿起一條披風裹到了世羅身上,“我的小郡主。您這要是受了風寒可怎麽辦。”又來回打量了世羅好幾個來回,把世羅送回床上,她才算寬下心,匆匆離去,應該是去回禀王妃了。
那頭知道世羅并無大礙後,王妃才放下心來。看得旁邊的南王不免失笑,“世羅那孩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你看之前那麽多坎都走過來了。”
“我現在只是擔心葉城主對倆孩子太過嚴厲。翊錦身子骨好,又是世子,自然要嚴格些,但世羅……她身體差,我也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長大,也算是對得起我那可憐早逝的妹妹了。”說着,王妃淚水漣漣,看得南王心疼不已,摟入懷中。
“放心吧。你将世羅視如己出,已是對得起她的在天之靈了……”
夜語私話漸弱無聲,只有一片清風如知道了什麽似的悄然吹過。
世羅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久,想着那個夢,要知道這個夢從她在大唐時就已經開始,後面在心魔入侵成為林世羅時,也是糾纏了她一輩子,只是每次醒來想不真切。直到現在,她居然又一次重新做了這樣的夢。本來世羅以為上個世界結束後,也就不會再有這種夢了,卻不料時隔幾年,它又冒了出來。現在又沒有系統,連可以商量的對象都沒有。
為什麽會有這個夢……系統為什麽沉睡了……夢裏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自己……那屍山血海又是如何……
如此輾轉反側了好久,世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但很快她就被丫鬟們給小心翼翼地叫了起來。
見世羅睡眼惺忪想要繼續睡的樣子,貼身的大丫鬟小聲地提醒道,“小郡主……今日是您習武的第一天。王爺已經吩咐了……”
“那就洗漱吧。”世羅繼續閉着眼睛,餘下的一切,梳妝、更衣,等這些都做完了,世羅才睜開眼拿過王府自制的工具洗漱起來。
才洗漱完,就見朱翊錦飛快地跑了進來,“姐姐姐姐姐姐~”整個院子都響着他那歡悅的聲音,一聽就讓人覺得心情愉悅。
摸了摸朱翊錦軟嫩的臉頰,世羅笑眯起來,本來還迷糊的狀态,一下就清醒了許多,今日朱翊錦與她穿的都是方便行動的深藍色勁裝,頭發紮了起來,兩個人都看起來精神奕奕,很是招人喜歡。
當兩人一塊牽着手跑到後面特意用來習武的院子,葉孤城已經站在那裏了,還是一身白衣,神色清淡。
“你們來晚了。”葉孤城的聲音很是清冷,他看也沒看他們,轉身便離開了。
兩孩子正愣神,一個聲音遠遠飄來,“先圍繞王府跑十圈吧。”
朱翊錦面色頓時白了幾分,氣憤道,“他是想要殺了我們嗎?我要去找母親!!”
王府有多大,具體不清楚,但是十圈跑下來,以他們兩個才五歲的小短腿,起碼也得跑到午時,倆孩子恐怕也撐不下。這點葉孤城不可能不知道,那麽明知故作,應該是在測驗他們的耐力。
想到這裏,世羅一把就抓住了他,“昨日你也去找了母親。今日還去?才第一日就遲到,也難怪師父不高興,師父這麽做應該是考驗我們。先跑着,我才不信父親母親不心疼。”聽世羅這麽說,朱翊錦眼睛亮亮地點了點頭。
兩個孩子便開始跑了起來,太陽升起時,金色的光落在他們身上,閃閃發光。
世羅的身子弱,跑一段路歇一會,衣服已然被汗水浸透了,向來蒼白的臉色,也多了幾分的紅暈。朱翊錦也跑得小臉通紅的。
他們都不知道,在府內高樓處,葉孤城冷靜地坐着閉目養神。南王與王妃并肩站在一起,目露不忍,幾次看到兩個孩子跌跌撞撞的樣子,王妃已經哭出聲了,若不是南王攔着,她早就沖過去了。
“孩子的路得讓他們自己走完。”南王攔着王妃,硬聲道。王妃再也無法忍受自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便在丫鬟的護送下,啜泣着離開了。
将王妃送走後,南王長吐出口氣,歉意地看向葉孤城,“內人太心疼孩子了。”
聞言。葉孤城睜眼睛,淡道,“無妨。王妃心疼孩子此乃人之常情。”
南王似乎還有話要說,但反複遲疑之下,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既然他沒說,葉孤城也就沒有多加理會,只是轉過臉看向樓下的大汗淋漓的世羅,眼底隐隐帶着幾分笑意。如果南王看到,必然驚悚,自從通過白雲城老城主認識了葉孤城,他便從未見這人有過一絲笑意。可惜此時他所有的目光都放在兩個孩子身上。
世羅已經快要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整個人都很沉,口幹舌燥,胸口滾燙,好像有把火在裏面燒,衣服已經全部都濕透了,粘在身上黏黏糊糊的。她第一次跑得這麽累,哪怕是在小李飛刀世界是習武,也未曾如此過。世羅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眼前的景物也開始有些搖晃了,腳步也越來越沉,越來越沉,快要不行了……
下一刻。世羅的身體就直接跌了下去,失去了意識。
南王看到這一幕心都快要跳出來了,還未喊出聲來,一道白影閃過,就看見葉孤城穩穩地摟住了世羅。
一行仆人連忙從旁邊跑了出來,從葉孤城的懷裏接過世羅,趕緊送去陰涼之地,那裏大夫已經守候多時。朱翊錦聽到世羅暈倒的事情,就哇哇哭着跑了回來,王妃也連忙趕了過來,看着躺在地上的世羅差點就暈倒了。南王也是一臉的心疼。
在王妃不斷地哭訴下,南王還是找到了葉孤城面前。
“我準備把他們一起帶去白雲城。”葉孤城的話直接将南王想說的話給堵在了嘴裏。這個要求是南王最開始的請求。
把話說完後,葉孤城轉身便走到世羅休息的房門外,望着床上臉色慘白的小姑娘,眼神怪異。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孩子,早熟、聰敏、堅韌、倔強,他相信這小姑娘一定能看出來他讓他們跑步的意思。不但自己懂,還懂得哄自己的弟弟。
原本葉孤城來只是介于已逝的老城主才來南王府,心想收個挂名弟子倒也是無礙。現在,他倒想看看,這個孩子能走到什麽地步,能不能帶來驚喜。
當世羅再醒來的時候,夜色已深,她擡頭看了眼,就看到屏風外面王妃抱着朱翊錦坐在廳裏,輕輕哼着歌謠,聲音柔美好聽,聽得世羅猶如睡在暖洋洋的水中漂浮着,溫馨舒服。
“母親……”世羅剛剛發出聲音,外邊的王妃立即抱着朱翊錦跑了進來,朱翊錦一看到世羅醒了,連忙伸手就爬到世羅的身邊,眼淚汪汪的。
王妃憐愛地撫摸着世羅的額頭,“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沒事了。”世羅笑着蹭了蹭王妃的手,小姑娘軟萌的樣子一下就融化了王妃的心。
朱翊錦也學着王妃的動作,摸了摸世羅的額頭,将自己的臉貼在了世羅的臉上,眼圈還紅紅的,明顯才哭完不久,連說話的聲音都還帶着點鼻音,“姐姐沒事的沒事的。”
見他一付又想哭的樣子,世羅趕緊摸了下朱翊錦的頭,安撫道,“沒事了。姐姐真的沒事了。不擔心。”
小團子哼哼着像小蚯蚓一樣拱在世羅的身邊,一雙手死死地抓着世羅的手,連王妃都拉不開。
看到朱翊錦很是倔強的樣子,王妃也無可奈何,只能任由兩個孩子待在一塊。
确定了世羅身子已無大礙,讓人伺候着喝了點粥,便又睡了下來。
一夜睡醒,神清氣爽。
但當南王說出他們将随着葉孤城去白雲城時,朱翊錦就當場哭了起來。
大約是朱翊錦哭得太厲害了,加之王妃受不了,南王也開始有些心疼了,想了想自己就這麽個世子,又不求他成為武林高手。如此足足遲疑了一個月之後,最後就只有世羅在朱翊錦大哭的聲音中,跟着葉孤城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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