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的右腳第二根腳趾是彎的,很醜,這讓我每年買夏天的鞋子都很苦惱,完全遮不住。

至于原因,那追溯起來就就遠了。

初二下學期的時候,葉先生馬上就要高考,我媽讓他不用來回接送我,我重新開始跟黃書辰一起上下學。

某天準備放學,那丫說他發現了學校東邊的圍牆有一道門,雖然挂着鎖頭,但是一般不會鎖,應該是校工們弄的。我們要是從那裏進來,不用走到校門,就可以節約很多時間,以後就不會遲到了。就是出去的時候不行,因為鎖頭是挂在外面的,就算不鎖,裏邊也沒法開。

于是那天他就跟我商量讓我陪他去看,要是他能翻牆出去,就可以從外面幫我開門了。

因為我們學校當時學生特別多,進出校門都很擠,要是不提前起床,遲到是常有的事。

黃書辰開始長身體,每次放學在門口堵半天出不去就叫喚要餓死了,對那道兩米寬的小門簡直是深惡痛絕了。

牆倒不是很高,他爬上去也不是十分費力,可我還是看得膽戰心驚的。

只記得他扭頭沖我笑了一下,說了句“好了”還是怎樣,然後準備往下跳的時候鞋子就絆倒了旁邊我倆都沒有注意到的半塊磚。

我讓了,但沒完全讓開,就砸在了我的右腳上。

後來是怎麽被班主任發現又是怎麽叫到辦公室訓話的我就記不得了,只記得被訓了大概半小時後葉先生突然出現在辦公室門口。

班主任之前教過葉先生,對他印象很好,當即收起了唾液笑着問有什麽事。

葉先生看着我。

班主任恍然大悟:“哦,接你妹妹是吧?哎我跟你說,你回去可得跟她爸媽好好說說,一個女孩子,竟然跟着去翻牆,這下好了吧,被磚頭砸了,幸好躲得快,要是砸到頭......”

葉先生皺眉,走近看了看我的腳,也不知道在問誰:“什麽時候的事?”

“半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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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小時了吧。”

黃書辰聳着鼻子和有點懵的班主任同時答道。

葉先生擡頭去看班主任:“老師,她腳一直在流血,在不知道傷勢具體如何,骨頭有沒有事,有沒有破傷風風險的情況下,您竟然沒帶她去校醫室就顧着訓話?”

老師張口結舌:“我......”

葉先生背對着我蹲下:“我現在要帶她去醫院......上來。”

班主任也總算反應過來:“好好好,先去止血。”

黃書辰跟着跑:“小葉哥哥......”

葉先生回頭阻止他:“你先回家,跟叔叔阿姨說一聲,別讓他們擔心。我今天沒打手機。”

黃書辰連忙點頭,轉身就往家跑,葉先生的話當時對他來說就像聖旨。

到醫院的時候我扯了扯葉先生的衣服:“可以不找,姨父嗎?”

每次都被他帶着上醫院找他爸爸,怪怪的。

他愣了一下,語氣總算溫柔了一些:“我爸今天不值班。”

我放心了。

他把我放在旁邊的椅子上,一個人去挂號,挂完了號又過來背我上樓,在電梯裏的時候我不知道是突然親到了他脖子還是怎樣,他突然僵了一下:“你別......”

我不明白:“啊?”

他扭過頭:“我今天踢了場球,聞到味兒嗎?”

我老實答:“沒有啊。”

他不信:“騙子。”

我為自己辯解:“真沒有!我就聞到了洗衣液的味道!跟我們家是一樣的!上次姨媽問我了我告訴她的!她去買了對吧?就在樓下的樂百惠超市......”

他笑了:“話怎麽那麽多。”

啊,我也不知道啊。

洗傷口的時候,我看着醫生拿出一瓶雙氧水,吓到連忙往後縮。

葉先生從身後托了把我的背,彎下腰問我怎麽了。

我絕對算得上可憐巴巴地跟他說那個東西會出好多泡泡,淋下去整只腳就熟了!

葉先生一時沒法反應。

年輕的男醫生眯起露在口罩外面的兩只眼睛看着我笑:“熟了就切下來給你吃!”

我大喊:“不要!”

葉先生拉着我的胳膊,把我側過去然後用身體擋住我的視線:“不要看,應該,也沒有很疼......叔叔您輕點。”

腳上冰了一陣後又熱一陣,熱得直發燙,火辣辣的。醫生不知道用個什麽東西用力壓住我想躲的腳趾,話是對葉先生說的:“叫誰叔叔呢?你爸爸算我半個老師,我得算你哥......上次往八樓(皮膚科)帶的也是這個吧?哎你這妹妹,可真夠折騰的啊!”

葉先生答:“從小就是家裏的寶貝,寵壞了的,欠收拾。”

我:“......”

醫生站起身:“粗略看了下,骨頭沒粉碎,但應該是錯位了,去拍個片吧!”

葉先生又把我背到了X光室,檢查後果然是錯位了。

夾了夾板開了藥,下樓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跟他說了句“你不許罵我”。

他假裝嫌棄:“做錯事了還怕被人罵啊?”

我堅持:“誰都可以罵,但是你不要罵我。”

他把我放在椅子上,拍了拍我的頭:“誰都可以罵你,但我不會。”

然後轉身去交費拿藥。

話說葉先生當時好豪哦,身上竟然帶着那麽多錢,想我當時,蘇老師迫于老婆的淫威,每天都是把早餐錢、飲料錢,最多加上打車錢,固定算好給我的。

葉先生身上的錢大概是我半個月的零花錢。

蘇老師趕到的時候要從葉先生背上接過我,我怕他罵我,跟抓救命稻草似的勒住葉先生的脖子死不撒手。

葉先生很給面子:“沒事兒,我背着,不重的。”

......

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看着在陽臺上澆花的葉先生的背影,有感而發:“這件事我記得特別清楚,可能是因為你當時真的很溫柔,一點也不像平時誰都欠你錢的樣子。”

他轉過身來,有一半的臉籠在夕陽裏,我還是看見他勾起了嘴角:“我也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是你第一次願意靠近我,挨着我,而不是一見我就躲。”

我抱着筆記本倒在沙發上樂不可支。

葉先生下班回到家的時候我正蹲在漆黑窩邊給它上供,丫吃得搖頭晃腦的,我一扭頭,發現陽臺的門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葉先生擦得都反光了,就盯着看,看那些年因為婆婆的笑話長出來的皺紋。

葉先生走到我旁邊,問我看什麽呢。

我說看花啊。

他問哪兒有花?

我仰起臉看他:“你竟然沒看到?”

他笑:“看到了。”

擡起手把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茶幾上拿的惡搞發夾夾在我耳邊。

我:“......”

發夾是大嬌買的,兩片綠葉子一朵大紅花,夾着不知道有多蠢。

葉先生轉身回卧室換衣服,漆黑突然停下進食擡起頭看我,我問它看什麽,它盯着我的發夾,我直接就扯下來夾在了它耳朵上。

“喵!”

它很兇地呲我!

我抓起它的罐頭:“你再吵!”

立馬就慫,趴在地上小爪子左右滑動,埋着腦袋委屈巴巴的。

我只好把罐頭放回去,丫瞬間就歡天喜地了,大紅花晃得我眼前一片重影。

我喊葉先生:“先生,你兒子現在好乖。”

葉先生正好走出來:“它媽教得好。”

作者有話要說: 關注文案,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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