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六
“各位領導,再往下,我想查查丁瑞喆。”呂志平并沒有等幾位領導發問,徑自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幾位領導都沉默了,過了一會兒,郝書記才慢慢說道:“呂志平,你跟我們說這些是什麽目的呢?是彙報你的最新進展和下一步的計劃,還是通知我們,你要去捅馬蜂窩了,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
呂志平想了想:“可能都有吧。”他一邊說還一邊眨了眨眼睛。
“呂志平,”郝建設還是慢吞吞地,“我告訴你,命案必破,不光是一句口號,而是我們要完成的目标。如果說因為沒線索沒法破案,那誰也沒有辦法。如果說有線索,但因為對方是丁啓遜就不往下查,那誰也不會答應。”他稍微頓了一下,“你聽懂了嗎?”
“是,聽懂了。”呂志平站起來,敬了個禮。
“那就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郝建設往後一靠。
“是。”
呂志平剛一轉身,郝建設又叫了一聲:“還有個事兒。”
呂志平趕緊轉回了:“是。”
“以後這個案子有什麽進展及時彙報。”
“是。”
“去吧。”
呂志平這才拉開房門離開,把幾位領導留在了會議室裏。
事情的發展有點兒出乎呂志平的意料之外,他覺得把這些情況一說,幾位領導肯定坐不住了,沒想到最終的結果卻是讓他繼續往下查。他一時覺得自己的判斷可能是出了偏差,不過,結果倒是他想要的,也算是個驚喜吧。
他回到辦公室,安排王盛繼續追查丁瑞喆的下落,秦玉則跟進三唑侖的調查進展。至于他自己,考慮再三之後,覺得還是不能直接去找丁啓遜。馬繼春的态度顯然是不配合,他也不能跟他硬碰硬,想來想去,他還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
崔德富在家已經是閑得有點兒要撓牆了,老婆孩子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家裏就他一個人對着四面牆。他不能随便出門,打電話也不知道打給誰,聊微信也不知道跟誰說什麽。家務已經沒什麽可做的了,做完了老婆晚上回來也要數落一頓,嫌他做得不好。電視裏的電視劇都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手機裏的游戲已經打了好幾百遍,網絡小說胡說八道不說,還錯字連篇,隔三差五還會冒出個黑框。屋裏地方小,也沒法做什麽運動,唱歌跳舞更是施展不開。現在上了幾歲年紀,覺也沒有年輕時那麽多了,他都不知道現在還能做些什麽來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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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就因為這個原因,當敲門聲響起的時候,他直接從沙發上蹦了起來,幾乎是一溜小跑到了門邊,一拉開門,卻愣住了:“是你?”
呂志平笑笑:“是啊,崔經理,最近怎麽樣?”他不等崔德富說話,便從門縫裏硬擠了進來,方小洋也随即跟了進來。
崔德富瞬間沒了興致,他含含糊糊地回了個“還行”。
“剛剛想起點兒事兒,正好路過你這兒,就想過來跟你聊聊。”呂志平面不改色地說着瞎話。
“什麽事兒?”崔德富用手往屋裏一讓,一臉的無可奈何,“進屋聊吧。”
呂志平又坐在自己上次坐的位子上,崔德富卻并沒有倒水上茶點,而是徑自坐在呂志平對面,懶洋洋地問了一句:“什麽事兒?我知道的上次都已經全告訴你們了。”
“發現了點兒新情況,所以我們得再來打擾你一趟。”
“說吧。”崔德富似乎是漫不經心地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丁瑞喆這個名字,不知道您聽說過沒有?”
“丁瑞喆?”崔德富遲疑了一下,卻并沒有做出任何是或者否的表達。
“就是丁啓遜的兒子。”
崔德富看看呂志平:“他怎麽了?”
“有點兒問題。”呂志平笑笑,故意賣關子。
“你想知道什麽吧。”崔德富有點兒不耐煩了。
“丁瑞喆的車經常去東嘉苑,但從來沒被小區裏的監控錄像拍到過,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不知道。”崔德富搖搖頭。
“東嘉苑有幾個攝像頭最近就沒開過,和丁瑞喆有關系嗎?”
“不知道。”崔德富仍然搖頭。
“你對丁瑞喆了解多少?”
“完全不清楚。”崔德富表情雖然頹廢,但口氣毫不動搖。
“有沒有人指示你要怎麽對待丁瑞喆嗎?”
“這些問題,你應該去問能給我下命令的人。我早就說過了,東嘉苑的攝像頭哪個開、哪個關、朝着哪個方向,都不是我決定的。你如果對這些真有疑問,就去問王四香吧。”崔德富冷冰冰的,擺出一副拒人千裏的架勢。
“您說得對。”呂志平站起身,“那我還是去問問王經理吧。”
到了樓下,方小洋有點兒遺憾:“呂隊,就這樣了?”
“不然能怎麽樣,人家不配合,咱們能有什麽辦法。”
“那現在咱們怎麽辦?”
“當然是聽他的,去找王四香啊。”
“找王四香?”方小洋若有所思地擡頭看看崔德富家的窗戶。
“放心,他現在肯定正在給王四香打電話呢。”
“那咱們……”
“打草驚蛇。現在馬繼春肯定已經告訴丁啓遜咱們開始注意丁瑞喆了,崔德富應該也把這個告訴王四香了,給他們留點兒時間準備準備。不然,肯定都還是一問三不知。”
“那萬一他們要是編瞎話……”
“跟警察編瞎話,還是在殺人案上,他們不想活了吧。”呂志平一臉的嘲笑,“放心,他們肯定會提供一些線索的。”
“咱們不會惹麻煩吧。”方小洋不知不覺地開始有點兒擔心了。
“放心,現在最大的麻煩就是這案子,只要能破案,什麽麻煩就都不存在了。”呂志平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把和領導開會的情況告訴方小洋。
呂志平直接去了天基欣業,這個公司在天基樂業總部大樓的14和15層辦公。呂志平向前臺亮明了身份,提出要見王四香。小姑娘有點兒緊張,手忙腳亂地查了查通訊錄,撥通內線,說了兩句,然後挂上電話:“您從左手邊進去,在1406房間。”
呂志平笑着說了聲謝謝,便帶着方小洋去了1406。
呂志平和方小洋進門的時候,王四香正坐在辦公桌後面有點兒無所事事。門一開,他立刻把頭扭過來:“喲,呂隊長來了,快請坐,快請坐。”
呂志平虛情假意地應和着:“來了,我們也是剛從崔經理家出來,有些事兒他建議我們來問問您。”
“哦,什麽事兒?您請說。”王四香把呂志平和方小洋讓到沙發上坐下,自己則先把房門關上,然後才拉了把椅子在對面坐下,“您喝點兒什麽茶?”他一邊說一邊從茶幾下面拿出個小托盤來,上面擺了十幾個顏色、形狀不一的小茶葉包來。
“二十年的熟普洱。”呂志平想都沒想。
王四香愣了一下,旋即把托盤又放了回去,又摸出一塊茶餅來:“想不到呂隊長還挺喜歡這個味道的。”
“是啊,看見你王經理,立刻就想起這種茶來了。”
王四香一邊泡茶一邊問:“您今天來是想問點兒什麽事兒?”
“丁瑞喆這個人,您知道吧?”
“丁瑞喆……”王四香眯起眼睛,似乎正在努力回憶。
“丁啓遜的兒子。”呂志平不想看他表演,直接點明了。
“哦,他的兒子。怎麽了?”王四香并沒有回答他知道還是不知道丁瑞喆。
“您知道這個人嗎?”呂志平一點兒不想讓他躲過自己的問題。
“這個,”王四香遲疑了一下,“有個耳聞。”
“您耳聞過什麽?”
“聽說他在東嘉苑住過。”
“別的呢?”
“別的……”王四香看了呂志平一眼,“您想了解點兒什麽?”
呂志平笑笑,他知道這種對話一定讓王四香準備的種種說辭都沒法說出來,這應該是很難受的吧。
“丁啓遜跟你們的尚老板——尚天賜之間的關系應該很不錯吧。”
“這個,應該是吧,大老板之間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應該是不錯,否則的話,你們不會給丁瑞喆開一條綠色通道。”
“綠色通道?”王四香一愣,談話并沒有按照他預想的方式展開,他心裏有點兒毛了。
“丁瑞喆經常去東嘉苑,你們的攝像頭卻從來沒有拍到他,你說這算不算綠色通道呢?”
“這個嘛,”王四香輕輕咳嗽一聲,“我們也是奉命而為。”
“奉命?奉誰的命?”呂志平聽出王四香的聲音沉穩了許多。
“我的上級。”王四香給兩個人倒上茶,“你也別追問了。我跟您這麽說吧,丁瑞喆是個什麽人,我相信您也很清楚,給他們家惹的事也不算少,要不是他爹,這些事根本不可能壓下來。所以,自從知道他住進東嘉苑之後,我們領導就告訴我們,盡量別讓攝像頭拍到丁瑞喆。因為萬一他做了什麽被攝像頭拍到了,再萬一拍下了的東西傳出去,産生了影響,我們尚總以後也沒法見丁總了。”
“丁瑞喆住在東嘉苑?”呂志平很敏感地捕捉到了這個信息。
“是啊,都知道,但是沒人說而已。真要出了這個門,我也不會承認。”王四香一邊說一邊扭頭看了看自己辦公室的門。
“你們是什麽時候開始關攝像頭的?”
“大概有一個多月了吧。”
“他住哪個樓你知道嗎?”
“這個……”王四香忽然笑了一下,“這個您別問我了,回去看看就清楚了。”
“你說得也對。”呂志平也笑了笑,端起茶盞喝了一口,站起身來,“行,我該走了。”
“慢走,不遠送了。”
回到車上,呂志平對方小洋說了句:“去東嘉苑。”
方小洋莫名其妙:“呂隊,咱們這轉來轉去的到底是想查什麽?”
“你就開車吧。”呂志平懶得解釋,他拿出手機撥了號,“喂,秦玉,你把東嘉苑的平面圖找出來,把攝像頭的位置都标出來,尤其是沒最近一個月沒開過機的攝像頭。”
眼看快到東嘉苑了,方小洋一打燈準備進門,呂志平卻說了句:“就停這兒吧。”方小洋答應一聲,把車停在了路邊。
呂志平下了車,順着人行道溜達着,徑直走過小區大門,在另一邊的一排門面房前停了下來,擡頭看了看,然後走進了家戀房地産。
幾個西裝革履的男女一齊擡頭,一個小姑娘連忙走過來:“二位,是想買房子嗎?”她看看呂志平,又看看他背後的方小洋,總覺得不大對頭。
呂志平拿出□□給她看了看:“我們來問點兒情況。”
小姑娘的額頭立刻泌出一層細細的汗珠,聲音也小了很多:“您想問什麽?”
呂志平笑笑:“當然是問房子的事情。”
小姑娘忽然回頭沖着後面喊道:“店長!店長!”聲音特別大,就像呼救。
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從後面的一扇門裏出來:“什麽事兒?”
“這兩位是警察。”小姑娘一指呂志平和方小洋。
男人也愣了一下:“警察?什麽事?”
呂志平看看他:“了解點兒情況,你們後面這小區殺人了,你不知道?”
“知道,好幾天了。”男人遲疑了片刻,“這邊請,坐下說。小謝,趕緊倒水去。”他一邊把呂志平和方小洋往會客室讓,一邊愠怒地瞪了小姑娘一眼。
呂志平和方小洋落座,男人從襯衣口袋裏摸出幾張名片:“二位,我是這個店的店長,朱金才,這是名片。不知道二位怎麽稱呼?”
呂志平又把□□給他看了看:“市局刑警隊的,我姓呂,呂志平,這位姓朱。”
“不知道二位警官想了解點兒什麽?”朱金才在兩人對面坐下,一臉認真地問道。
“東嘉苑的十五號別墅是你們經手租出去的吧?”
“是,應該是,我得查一下。”
“那您查查吧。”小姑娘進來送水,呂志平順勢往後一靠。
朱金才連忙對小姑娘說:“小謝,去,找找十五號的租房文件,都拿過來。看看當時是誰負責的,也給叫過來”
小姑娘答應一聲,退了出去。呂志平看看四周:“我們坐這兒不耽誤您做生意吧。”
“不耽誤,不耽誤。”朱金才連忙說道。
“您在這個店裏幹了多少年了?”
“五年多了,打開這個店我就在這兒了。”
“那您跟東嘉苑的物業應該很熟了吧。”
“還行,反正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我們也得跟他們搞好關系才能方便工作。”
“那跟崔經理和王經理他們也很熟?”
“跟他們……”朱金才遲疑了一下,搖了搖頭。
“怎麽?”
“崔經理來的時間很短,也就一個月,沒怎麽打交道。後面那個王經理就待了幾天,我們都沒見過。”
“崔經理之前是誰呀?”
“崔經理之前就是現在這位張經理,他倒是幹了挺長時間了。我來這個店的時候他就是物業經理了,後來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麽突然就換成了崔經理。”
“你沒跟他聊聊?”
“我倒是問過他兩次,可他也是一問三不知,什麽也不清楚。”
呂志平微微點了點頭,他也沒什麽可問的了,而倒水的小姑娘也恰在此時抱着一個檔案袋進來:“經理,十五號別墅的租房文件都在這兒了。”
“負責人呢?”
“負責人就是我。”小姑娘一邊說,一邊把裏面的文件掏了出來。
“租房合同是哪個?”
“就是這份。”小姑娘從最下面抽出幾張訂在一起的A4紙。
呂志平并沒看前面的條款,而是直接看到了最後:“嗯,是丁瑞喆代替房主簽的合同。”
方小洋也看到了:“還真是,不過這上面還有馬繼春的身份證號。”
“嗯,這是房主本人和代理人的身份證複印件,這是租戶的。”三張紙被遞到了呂志平的面前。
“有代理委托書嗎?”呂志平一邊問,一邊又看了看複印件。
“有,在這兒。”小謝又抽出一張紙來。
代理委托書倒是寫得很簡單:
委托書
本人馬繼春(身份證號:XXXXXXXXXXX)委托丁瑞喆(身份證號:XXXXXXXXXXX)全權代理本人在東嘉苑6號和15號別墅兩處房産的租賃事宜。
馬繼春
2015年1月12日
呂志平回頭又看了看租房合同:“租房時間是今年的3月12日。這兩套房是2015年就挂在你們這兒的嗎?”
“不是。”小謝搖了搖頭,“這房是今年3月11號才挂上的。”
“挂了一天就租出去了?”
“是,前一天那個人來說要把房子挂在我們這兒出租。第二天來了個女的,說想租房。我們說要先聯系房主,當時不一定看得了。結果一打電話,這人馬上就來了,帶她看了看,說了個價格。這女的啥也沒說,當場就把租房合同簽了。”
“你們沒覺得奇怪?”
“是有點兒太利索了,不過對于我們來說,只要文件齊全,不欠傭金,就無所謂了。”
“除此之外,這倆人有沒有其它什麽特別的地方?”
“特別?”小謝想了想,“我覺得這倆人沒準事先就認識。”
呂志平微微點了點頭,心想別看這小姑娘歲數不大,眼睛倒挺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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