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三十四

呂志平下到溝底看了看:“屍體周圍有什麽發現嗎?”

“發現了一些雜物和腳印,但都不能确定跟案子有關。”王盛回答道。

“老高他們都拍照片、取證了吧?”

“都有。”

“那咱們就別在這兒耗着了,你和秦玉分頭,調一下這段路兩頭的監控錄像,時間就從昨天下午五點到今天早上六點吧。看看有沒有可疑車輛從這兒經過,嗯,對了把經過的車輛牌照都記下來,把車主的姓名都查出來。”

“行。”“好。”王盛和秦玉同時答應,心裏也都明白這工作有多麻煩。

“方小洋跟我先去趟皇家A休閑宮。”呂志平一邊說一邊開始往坡上走。

皇家A休閑宮沒開門,呂志平狠拍了兩下挂着大鎖的玻璃門,從大門旁邊的沙發上坐起一個穿保安制服的小夥子,揉着眼睛走過來隔着門傻愣愣地看着他們倆。

呂志平拿出自己的□□貼在門上,喊了聲:“把門打開。”

保安張着嘴點點頭,走到旁邊開了一扇側門:“幹嘛?”

“今天怎麽沒開門?”

“經理死了,沒人管事。”保安倒是很直白。

“那這裏的人呢?”

“回家的回家了,住這兒的還住這兒。”

“現在這裏誰最大?”

“不知道。”保安直接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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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你們這兒小……”呂志平差點兒說出“小姐”兩個字,話到舌尖又覺得不妥,連忙改口,“小……技師的是誰?”

“那……可能是崔經理。”

“崔經理?他是管什麽的經理?”

“不知道。”保安還是搖頭。

“他在這兒嗎?”

“在,他在這兒住。”

“那你把他叫過來吧。”

“行。”保安說完從兜裏拿出個對講機,“周經理,周經理,大門口有人找。”

過了一會兒,有人在對講機裏回了句“知道了,馬上來”。保安看看呂志平,覺得他聽見了,便躲回到沙發裏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大概三十歲上下、穿着夾克的年輕人走出來:“誰……”他本來想問是誰找我,卻一眼看見了呂志平他們,便徑直走了過來,“你們是……”

呂志平拿出□□:“市局的,你知道你們經理的事了嗎?”

年輕人點點頭:“嗯,知道了。”他并沒顯出有多麽悲痛。

“你是哪位?”

“周浩,我是這兒的領班。”

“你住在店裏?”

“是。”

“能找個地方坐下談嗎?”

“你們想問什麽?”周浩的語氣冷冰冰的,似乎很排斥。

“你們經理死了,我們需要了解情況。”呂志平加重了口氣,同時也覺得周浩的排斥背後有什麽原因。

“好吧。”周浩看了看周圍,“那咱們坐下來聊吧。”他指了指保安休息的沙發。

周浩把保安趕走,讓幾個人在沙發上坐下,呂志平問道:“你最後見到鄭文寶是在什麽時候?”

“昨天下午五點多吧。”

“他換了衣服準備離開。”

“他平時都是什麽時候離開?”

“一般都是後半夜兩點多鐘,沒那麽多客人了才離開。”

“你沒問他為什麽走那麽早?”

“問了,他說家裏有事。”

“說沒說什麽事?”

“沒說。”

“他怎麽走的?”

“應該是開車走的。”

“他自己有車?”

“有。”

“什麽車?”

“一輛黑色的思域。”

“車牌號呢?”

“不記得了,應該登記過,回頭讓辦公室查一下。”

“還請你盡量配合,我們現在就要這輛車的車牌號。”呂志平加重了口氣。

“哦?”周浩愣了一下,旋即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喂,鄭經理那輛車的車牌號是多少……你別在電話裏說,等會兒發到我手機上……好……”挂上電話,他對呂志平說道,“等會兒就會發過來。”

“好。”呂志平盯着周浩的臉看了一會兒,“我們想看看他的辦公室。”

“估計看不了,他不在的時候都會把辦公室鎖上。”

“他辦公室的鑰匙在誰手裏?”

“只有他自己手裏有。”

“那如果你們想進去的話……”

“不可能。”周浩搖搖頭,“他根本不會讓我們在他不在的時候進他辦公室,我們一般也沒什麽事情需要進去。”

“平時除了工作上,鄭文寶還和什麽人交往比較多?”

“工作以外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

“你們的會計在嗎?”

“會計早上來了,聽說經理死了,今天不開門就回去了。”

“那財務室的門?”

“也鎖了,我們也沒鑰匙。”

“你來這兒幾年了?”

“我?”周浩愣了一下,沒想到問題會轉到他自己身上,“三年。”

“一直跟着鄭文寶?”

“嗯……”他明顯變得有些遲疑了。

難怪跟鄭文寶最開始的時候一個德行,呂志平心裏想着,看了看四周。他已經來過幾次了,不過那幾次這家按摩店都是正常開業,燈光明亮,四壁輝煌,而現在由于大廳裏沒有開燈,到處都暗沉沉的,讓人不知不覺有些身上發冷。

周浩的手機恰在這時響了一聲,他拿起一看:“嗯,鄭經理的車牌號……”

“抄一下吧。”呂志平對方小洋示意。

方小洋答應一聲,連忙湊過去看着周浩的手機屏幕,一筆一劃地記下了一個車牌號。

呂志平不想多待,對周浩囑咐了一句:“我們先回去了,現在你們經理的辦公室和你們的財務室都不能開門,除非警察來取證,明白嗎?”

“好。”周浩有氣無力地回答了一聲。

“還有,你們的監控錄像也不準删除,等我們來取。”

“好。”

“還有,需要你們提供員工的名單,包括臨時工和保安的,我們要一份完整的。”

“好。”

走到門外,呂志平回頭看了看,雖然這家按摩店的外觀沒什麽變化,但在呂志平看來卻似乎灰暗了許多。

回到局裏,呂志平帶着方小洋先去了趟法醫那兒。屍體剛被脫掉衣服,放上解剖臺。許時敏正在準備做屍檢,見呂志平他們到了,先打了個招呼:“來了?正好,一塊兒看看。”

“不了,不了,你就告訴我們死因是什麽就行了。”呂志平連連擺手。

“沒屍檢我怎麽知道死因?你進來吧,我一邊做屍檢一邊跟你解釋。”

“不用不用,你們不也在現場看了嗎?先大概說說吧。”

“大概說說?”許時敏看了呂志平一眼,眼神裏似乎有點兒嘲笑,“死者頸部有一道淚痕,大概一公分左右,看紋路不像是麻繩,可能是布條之類的東西。死者的脖子上被自己抓得亂七八糟……”

“那就說明是他殺?”

“誰說的,這只能說明死者死前曾經劇烈掙紮過。”許時敏有些嗤之以鼻。

“這個不是說……”

“就這一個還不能證明是他殺,只能說他殺的可能性很高。”

“那,就這一處致命傷?”呂志平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致命傷就這一處,但死者後背和前胸都有淤青,後背的淤青是兩大塊,而前胸除了淤青之外,還有一定程度的挫傷,都是死亡前形成的。”

“怎麽形成的?”

“估計是被人用兩腿壓在地上,然後勒死的。看這個情況,估計死者會有幾根肋骨在掙紮中骨折。”

“這個人的勁可夠大的。”

“是啊,能把一個男的壓在地上勒死,這個人的力氣不會太小。”

“還有呢?”

“嗯,死者有大小便失禁的現象,還有些傷痕是死後形成的,遍布死者全身,應該是在滾落的過程中形成的。”

“這麽看他殺的可能性很大吧。”

“确實不小,但更進一步的結果還要等屍檢結果出來才能判斷。”

“行吧,那先這樣。”

“你确定不看我們做屍檢了?”

“不了,不了,我還要去趟老高那兒。”呂志平說完,逃跑似的離開了法醫辦公室。

高子乾那兒更忙,從現場帶來的所有證物都要一一建檔分類,再進行勘驗。他一看見呂志平就覺得頭疼:“你先回去吧,我這兒顧不上你。”

“你們在現場有什麽發現沒有?”呂志平陪着笑。

“有發現也得等檢查完才能告訴你,現在就這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誰知道能發現什麽。”

“現場都發現什麽了?總得有點兒東西吧。”

“是有,多了,那麽個地方,那些東西誰知道都哪兒來的。”

“就沒什麽特別奇怪的?”呂志平不死心。

“沒有,沒有,你走吧,有了結果我們會通知你的。”

呂志平只好離開高子乾的辦公室,到了走廊上,他想了想,對方小洋說:“你先回去吧,我找領導去彙報一下。”

方小洋只好答應一聲,自己離開,而呂志平則去了林逢春的辦公室。

林逢春一見呂志平進來也覺得微微有些頭疼,他按了按太陽穴:“又有什麽事?”

“向領導彙報情況。”呂志平嬉皮笑臉的,“又出事兒了,今天早上發現了一具屍體。”

“是什麽人?”

“現在經初步确認,這個死者應該是第一個死者徐夢雨的下屬,皇家A休閑宮的經理鄭文寶。”

“連續殺人案?”林逢春皺起了眉頭,“丁瑞喆回來了嗎?是一個兇手嗎?”

“丁瑞喆還沒回來,是不是一個兇手現在還不好說,但我估計這兩個案子有很大的關系。”

“難道一開始盯這個丁瑞喆是盯錯了?”

“也不能這麽說,這兩個案子現在還不能斷定是一人所為。”

“啧啧,唉。”林逢春咂了兩下嘴,嘆了口氣,似乎非常郁悶。

“情況就是這樣。”呂志平站起來,“我覺得先跟您說一聲,領導們有個心理準備可能會好些。”

“你幹嘛去?”林逢春見呂志平想走,連忙叫住了他,“等會兒,把情況詳細跟幾位領導彙報一下再回去。”

“可案子……”

“先彙報!”林逢春不容分說,站起來抓着呂志平的手腕子就把他拽到了許局的辦公室門口。

許局剛放下電話就看見他們倆了:“什麽事兒,這麽拉拉扯扯的?”他似乎有點兒不太高興。

“你說吧。”林逢春示意呂志平。

“就是又死了一個人。”呂志平含含糊糊的,“跟東嘉苑那案子有關。”

“跟東嘉苑那案子有關?”許局站了起來,“來吧,就我這兒聊吧,逢春,你去叫一下老郭和郝書記。”

“好。”林逢春答應一聲,轉身去敲郭昌達的辦公室門,許局則示意呂志平:“坐吧。”

呂志平答應了一聲,在沙發背對門的位置上坐下。不大會兒的工夫,郭昌達和郝建設都來了。屁股還沒挨着沙發,郝建設就問道:“到底怎麽回事,這麽着急忙慌的?”似乎林逢春并沒有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他。

“今天早上又發現了一具屍體,初步确認是皇家A休閑宮的經理鄭文寶。這個皇家A休閑宮的老板就是之前東嘉苑的那個死者徐夢雨,我們懷疑兩起案件之間有關聯。”

“哦,這樣啊。”郝建設忽然安定了下來,仿佛這個消息對他來說非常普通似的。

“嗯,就是這樣。”呂志平生怕他沒明白,加重語氣強調了一句。

“出現新的受害者了……”郝建設想了想,“丁瑞喆回來了嗎?沒回來吧,那這個案子的兇手就不是他了吧。”

“他還沒回來,這回他确實不是兇手,但不排除兩者之間會有聯系。”

“明知道現在警方在調查,還是動手殺人,這個兇手的膽子不小啊。”

“也可能是不得不殺人。”

“怎麽說?”

“我跟這個死者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要查查皇家A後花園的資金來源,我感覺他可能就是因為這個被殺的。”

“滅口?”

“極有可能。”

“會不會有別的原因?”

“我目前能想到的就是這個,而且……”呂志平猶豫了一下。

“而且什麽?”

“而且同樣的話我跟尚天賜也說過。”

“跟尚天賜也說過……”郝建設皺起了眉毛,“對,你上次說過了,當時你還說自己可能是打草驚蛇了。”

“嗯,現在看來,我可能确實是打草驚蛇了。”

“那你現在有什麽想法?”

“不管怎麽樣,我現在先把徐夢雨的案子和鄭文寶的案件合并偵查,同時也希望局裏看看,是否對皇家A休閑宮的背景進行一下深入調查,就從它的資金來源開始查起。”

幾個領導皺着眉毛對視一眼,林逢春問:“你想查點兒什麽?”

“不是我想查什麽。”呂志平搖了搖頭,“我們剛一說要查皇家A休閑宮的底細,鄭文寶就被滅了口,這說明對方極力想隐藏什麽。很有可能這些人現在已經開始銷毀證據了,所以要查就快查,拖延的時間越長能留下的東西越少。”

“可是……”林逢春剛說了兩個字,郝建設就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往下說了,“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要查也得有個由頭,不能憑空想象就去查人家的底細。我看這樣吧,目前還是以你為主,以調查鄭文寶被殺案為由頭,進行先期調查,等你那兒查出點兒什麽來了,我再安排後續跟進。”

“這樣好。”呂志平連忙點頭。

“行,那就這麽辦,你有消息馬上通知局裏,局裏立刻跟進。”

“謝謝領導。”呂志平站起來,又坐了下去,“還有一件事。”

“什麽?”

“我希望申請一張對皇家A後花園的搜查證。”

“可以。”郝建設想都沒想就點頭同意了。

“謝謝領導。”

呂志平離開許局的辦公室往回走,一路上回味着剛才的事,禁不住微笑了一下,但他很快收起笑容,加快了腳步。

回到辦公室,他立刻安排內勤小劉去申請搜查證,又給王盛和秦玉各打了個電話,問了問監控的情況,兩人都說很順利,已經把這個路段上的監控都拷下來了,現在正在往回走。

呂志平滿意地挂斷電話,看了看方小洋——他正在認真地看那輛半挂車的行車記錄視頻。

“怎麽樣?發現什麽沒有?”

“沒有。”方小洋搖搖頭,“估計的死亡時間是十二點到兩點。這個司機是三點多出城,五點多開到案發地點的,和兇手在路上遇到的可能性很小啊。”

“确實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方小洋有些憂慮:“徐夢雨被殺還沒查清楚,現在鄭文寶又死了,而當初嫌疑最大的丁瑞喆現在還沒回國,我感覺好像忽然亂套了。”

“是啊。”呂志平表示同感,“這個案子越來越複雜了。”

“感覺……”方小洋頓了頓,鼓起勇氣說道,“我感覺咱們到現在也沒個思路……”他的聲音忽然低了很多。

“是嗎?”呂志平看了看他,“确實沒什麽思路,都是遇到什麽查什麽,不過沒辦法,現在除了這麽查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方小洋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好繼續看他的視頻。

呂志平的心情被方小洋也搞得有些沉重,他只好轉移話題:“鄭文寶那輛車昨晚的行駛軌跡查了嗎?”

“查了,”方小洋的情緒似乎并不是很高,“交管那邊說,他們晚點兒會把結果告訴我們,還會把相關的監控視頻發給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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