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回慈寧宮的路上。
“你們兩個啊,都是哀家的心頭肉。”太後面帶笑容,輕輕拍了拍兩人的手,頓了兩秒,同時打量了下兩人的神色變化,才略提音量,徐徐補充道:“這宮裏頭,誰都知道,你們兩個是哀家指進宮的,是慈寧宮護着的人,沒有人敢給你們受委屈。”
“特別是你,沈家丫頭,哀家知道你是個懂事知禮的孩子,那也不能這樣憋着,早晚會憋出病來,有什麽事就來慈寧宮,哀家會替你做主的。”
沈明珺眸子低垂,嘴角蕩漾出輕微弧度的笑容,得體又謙遜,“嫔妾謝太後娘娘厚愛。”
聞言,另一邊的秦婉清諷刺地扯了扯嘴角,一副“你好裝,我都快要吐了”的表情。卻又不敢在太後面前的過于放肆。
畢竟她太了解太後了,即使是在府裏說一不二的父親,在太後姑母面前也得收斂幾分。
太後一笑,眼角便蘊出些許皺紋,柔聲道:“你這孩子,跟哀家還這麽客氣呢。”
沈明珺輕笑,故作羞澀的樣子,掩護了過去。
不一會兒,幾人就到了慈寧宮。
太後非要留兩人用午膳,說總是一個人,過于冷清了。秦婉清欣喜不已,一口應下,前幾日覺得姑母對她冷淡了許多,今兒個突然回暖,她能不高興麽。
沈明珺連說拒絕的資格都沒有,也只能受着,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
待用了午膳,又歇息了半晌,沈明珺才起身辭別,就算太後有自個的用意,那也總不可能把她禁锢在慈寧宮吧。聞言,太後又語重心長的說了一番話。
甚比她的親祖母。
若是不知道未來秦家會是什麽下場,沈明珺想,她也許也會像衆多妃嫔一樣,選擇親近太後,疏離皇後,因為這是眼前最佳的選擇。
沈明珺前腳一出來,秦婉清也跟着出來了。
“沈明珺,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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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珺走着走着,身後傳來氣急敗壞的聲音,駐了步,回了頭,沒什麽表情的看着秦婉清,她身着華麗宮裝,氣勢洶洶,絲毫不加掩飾。
“我才是太後的親侄女,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麽去讨好我姑母,但是,我要告訴你,別做無用功了,在你和我之間,姑母肯定是偏向我的。”
“你別看着姑母對你笑了幾下,就可以上天了。”秦婉清嗤笑了一下,緊接着眼眸緊鎖沈明珺,頓了會兒,傾身過去,在她耳邊低聲道:“沈明珺,從今往後,本小主與你勢不兩立,走着瞧。”話落,便揚身走了。
沈明珺定定的站在原地,儀态萬千,看着秦婉清的背影,淡淡收回目光後,輕諷的扯了扯唇角,聳聳肩,莞爾輕聲道:“回宮。”
而慈寧宮的內室裏。
青嬷嬷正在為太後按摩,松乏。好一會兒過去,半躺在榻上的太後睜開眼,驀地想到了什麽,輕聲說:“青彤,秋水閣那位你覺得?”
對于這幾次與沈明珺的接觸,太後已然不耐煩,從未見過如此不識相的人。
青嬷嬷:“老奴覺得沈德儀是個聰明的,但聰明過了,就顯得蠢了。”
聞言,太後一下來了興致,直起身子問:“怎麽說?”
青嬷嬷:“沈德儀身後是定國公府,定國公府是開國元老,自持中立,沈德儀大概是進宮之前受了不少教誨,卻不想想,進了宮,哪有想的那麽簡單。”
“人啊總是不能太貪心,還等着左右都去捧她啊。”
默了會兒,太後又靠回了榻上,薄涼的評價道:“看樣子确實是個蠢的。”
青嬷嬷從小跟在秦太後身後,從閨閣到中宮,經歷了争寵,生子,奪嫡變故……一路上波瀾不折,日日伴着,如今一句淺淡的話,便知道太後有點上火了,又替其揉了揉肩,安撫道:“不過是個小角色,太後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吃了點苦頭就知道這宮裏啊,不是她想如何就如何的。”
太後輕磕上眼,沒回話。
沈明珺回了秋水閣,換了身衣服後,半靠在軟塌上歇着,冥思了會兒,忙讓雪盞找來若春。
若春跟着雪盞從外面進來,低眉順眼:“小主可是有吩咐?”
沈明珺點頭,抿了抿嘴,對着幾個丫鬟,多少有幾分不自在,頓了頓,才輕聲說:“你去打聽一下,皇上平日裏吃食上有什麽偏愛的?速去速回。”
聞言,若春面露笑意,“奴婢省得,小主放心。”
“去吧。”沈明珺揉了揉眉心,繼而透過窗戶,看着外面那顆老榕樹,枝葉繁茂,忽地起了風。風起雲湧,樹葉凋零,落葉紛飛,無安處。
是啊,起風了。
“奴婢告退。”
出了內室,若春忍住內心的雀躍,小意的問跟着出來的雪盞,圓臉上滿是笑容,“雪盞姐姐,你說小主突然打聽這個做什麽呀?”
“是不是準備親手給皇上做吃的?”
雪盞搖頭,“我也不知道,小主一貫是個有主意的,我們做奴婢的照做就行了,萬不可有二心,更不可胡亂猜測主子,不過真要照你這樣說就好了。”自從沈明珺升了位分後,皇上再也沒來過,而是專寵華陽宮的書容華,背地裏,不知多少人看秋水閣的笑話。
當初飛得多高,如今就摔得多慘。反而一貫沒出過風頭妃嫔,倒不顯眼,除了日子過得稍拮據點,也還算安穩。
她們作為奴婢的,自然也跟着受了不少白眼和不待見。
若春笑着說:“小主必是開竅了,雪盞姐姐,那我先走了,小主還等着我回來回話呢。”
雪盞也跟着笑了起來,“去吧去吧,別耽誤了大事。”
沈明珺躺在內室的軟塌上,腹上搭着薄被褥,眉心卻緊蹙着,時間一點一點溜走,也從未舒展開來。
她進宮的時間不短了,被捧到天上過,又被摔在地上,全在于趙荀的一念之間。進宮前,她打算避風頭,低調行事,安分守己,可事事不如願啊。
如今還兩頭難。
太後總有一天會知道,她是不會上她的船的。
趙荀又對她不善。
她不能坐以待斃了。他不喜她,他不來找她,她可以去找他啊。
許是暖陽太盛,沈明珺不知何時睡着了,再次醒來,驚覺時辰應該不早了,忙喚:“雪盞,寶笙。”
寶笙疾步進來,“小主醒了。”身後還跟着若春。
沈明珺問:“什麽時辰了?”
寶笙回:“酉時一刻。”
沈明珺點頭,把視線轉移到若春身上,輕聲詢問:“可有打聽到?”
若春笑意盈盈地回:“小主,奴婢專門去問了禦前李公公,李公公說皇上平日裏最喜歡吃粟米百合紅棗羹,還有冰水銀耳,和木樨香露。”
沈明珺又問:“皇上今兒個可有翻牌子?”
若春回:“李公公說沒有,不過不排除皇上批完奏折會去書容華那兒。”
沈明珺點頭,又道:“雪盞呢,叫她進來替我重新梳妝吧。”
寶笙不由和若春對視一眼,抑制住激動地神色,忙回應了後出去找雪盞進來。
兩刻鐘後。
沈明珺一襲淡紫色的宮裝,烏黑柔順的長發盤了個簡單的發髻,幾縷碎發披散下來,少了幾分刻板,多了幾分靈動,發間插了幾支精致的步搖,更顯優雅,微仰的臉粉嫩又白皙,線條柔和,略施粉黛,淡淡的柳葉眉,頗帶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幾個丫鬟眼露驚豔,直呼,“小主真好看。”
聞言,沈明珺嘴角一彎,道:“走吧,去禦膳房。”
主仆三人直奔禦膳房,沒想到冤家路窄,遇上了近來最受寵的書容華。容華為正六品,德儀為從五品,書煙身着七彩流仙襦裙,整個人看起來容光煥發,此刻柔柔笑着,福了福身子,“見過德儀姐姐。”
沈明珺笑,“巧了,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書妹妹。”
書煙臉上笑意不減,還未來得及回話,就見禦膳房的管事端着一個托盤出來,臉上滿是谄媚的笑,看到沈明珺後,一驚,忙行禮,“奴才見過沈小主,見過書小主。”而後看着書煙,“書小主,這是您吩咐給皇上特意熬制的膳食。”
書煙毫無攻擊的眼神從沈明珺身上移到了禦膳房管事上,輕笑着:“公公辛苦了。”緊接着示意身後的貼身丫鬟接過。
禦膳房管事:“奴才不敢當,小主滿意就好。”
書煙點頭,再次把目光打在沈明珺身上,不自覺擡了擡下巴,道:“德儀姐姐自便,妹妹還得去養心殿,湯涼了,皇上又該怪罪了。”
沈明珺素手撫了撫發髻的步搖,以示掩蓋略僵硬的嘴角,“妹妹慢走。”
書煙走了。
禦膳房管事問:“沈小主有何吩咐?”
沈明珺眸子微垂,輕描淡寫地問:“書容華煮的什麽湯?”
禦膳房管事回:“書小主煮的是木樨香露,皇上進來最愛喝。”
沈明珺點頭,兀自冥思。
禦膳房管事道:“沈小主見諒,奴才還有事忙。”說着就退下了。
身後的寶笙盯着禦膳房管事的背影,臉色微怒,正想開口,卻被雪盞拉住,眼神示意。過了會兒,雪盞才徐徐開口問,“小主,那……還進去嗎?”
沈明珺沒回,而是用行動回應,背脊挺直,徑直往裏面走。既然決定了,哪有半途而廢的。
她尚在閨閣的時候,也經常替沈老夫人自己熬粥,所以對廚房也不陌生,免了衆人的禮,親自為其做粟米百合紅棗粥。
養心殿。
趙荀正在批閱奏折,随意問:“時辰不早了,舅舅進宮可有要事?”
蘇嵩山面色嚴謹,壓低聲音道:“老臣的确有要事,秦丞相那邊有動作了?”
趙荀勾了下唇,婉轉的“哦”了一下。
蘇嵩山撫了撫胡子,眼袋很重,眼神卻炯炯有神,語重心長地說:“近來,探子來報,秦丞相與大魏國的人來往密切,像是達成了某種協議,大魏國的兵力不弱。”
聞言,趙荀慢條斯理的揉了揉眉心,撫唇沉思。
蘇嵩山緊接着說:“不止如此,秦丞相也在暗地裏大面積的籠絡朝臣,看樣子是改變計劃了,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趙荀扯了扯唇角,“呵”了一聲。思忖了會兒,轉而問:“京城可有什麽變化?哪家蹦跶得厲害?”
蘇嵩山下意識搖頭,忽地想起了什麽,說:“還真有,定國公近來倒不像以往那樣閉門不出,兩耳不聞窗外事了,而是與劉家走得近,也開始籠絡門客,不過平時所作所為倒像是要與秦家撇清關系的樣子,并且在同個場合,說話也不客氣。”
趙荀錯愕:“怎麽說?”
蘇嵩山解釋道:“上次承恩侯府老夫人六十大壽,宴席桌上,不知聊到什麽,定國公跟秦丞相意見不合,直接臉紅脖子粗的,最後幾個人勸着才歇了下來,後來兩人一見面就是你看不慣我,我看不慣你的模式。”
趙荀眉頭緊鎖,再一次确認,“屬實?”
蘇嵩山又道:“還有,定國公的嫡長子沈柯來老臣府上提親了。”
趙荀微眯着眼,薄唇抿成一條線,更是不解了。
隔了會兒,蘇嵩山道:“皇上也不必焦慮,老臣以為定國公如此做,必定有他的道理,可提親芷姐兒這事就證明了他在示好,既為姻親,便是一根線上的螞蚱。”
趙荀卻不然,只道了三個字:“不簡單。”
蘇嵩山兀自敘述自己的想法:“定國公半輩子都是正義凜然的人,老臣覺得他也做不出那種小人的事來,況且他嫡長女還在宮裏。”
半晌,趙荀捏了捏鼻梁,靠在椅背上,重重地呼了口氣,沉聲說:“再觀察觀察。”
蘇嵩山點頭。
兩人談完正事,又閑聊了幾句,見時辰着實不早了,蘇嵩山才起身辭別,出宮。
趙荀正閉目養神,李德玉貓着步子進來,見狀,躊躇了幾下,最後壓着尖細的嗓子,輕聲喚:“皇上,皇上……”
趙荀蹙了蹙眉,沒回。
李德玉呼了口氣,“皇上,書容華來了。”
趙荀面不改色,話語波瀾不驚,“滾。”
話音剛落,李德玉的臉色瞬間難看成豬肝色,猶豫了好一會兒,蠕了蠕唇,細若蚊聲地說:“皇上,奴才太胖了,滾不動啊!”
趙荀被吵得心煩意燥,養心殿是他的地盤,沒必要僞裝了。驀地睜開眼,迸發出危險的神色,言簡意赅地說:“叫她滾。”
李德玉雙腿打顫,猛地跪下,知皇上怒了,卻也是個忠誠的,他怎麽也不可能把原話傳給書容華啊,頭恨不得低到地上去,硬着頭皮補充了句:“書、書容華專門去禦膳房熬了木樨香露送過來。”
久久。
趙荀才緩過來,知又失控了,放軟了聲音道:“起來吧。”
李德玉顫顫巍巍地起來,“謝皇上。”
“出去把東西端進來,告訴書容華,今日朕乏了,明日再去看她。”
“奴才遵旨。”
養心殿再次恢複了寂靜,趙荀徐徐直起身子,視線在內室巡了一圈,看着雕梁畫棟,一幕又一幕,金碧輝煌,卻又死氣沉沉。
竟有片刻失神。
半晌,李德玉進來了,臉上神色不安,欲言又止。
他擰眉,好笑的問:“怎麽?書容華罵你了?”
李德玉頂着天大的壓力,十分恭敬,“回皇上,書容華沒有罵奴才,只是沈德儀也送東西過來了。”
趙荀一怔,反問:“誰?”
李德玉抹了抹額間的汗,再一次重複:“沈德儀,住在秋水閣那位。”
“沈……”趙荀只咬了一個‘沈’字,聳肩,勾了下唇,放下手裏的奏折,盯着李德玉,淡淡問:“她如何說?”
這沈家,一個二個還真是有點意思。以前倒是沒看出來。
李德玉一字不漏,原話照說:“沈德儀說皇上為百姓蒼生,天下黎明辛苦了,特地去廚房熬了粟米百合紅棗粥送過來,希望皇上能進一點,保重身體,別太勞累。”
“未時,沈德儀身邊的大宮女若春曾來奴才這打秋風,問皇上喜愛的食物,還曾變相地問皇上今兒個可有翻綠頭牌。”
趙荀一直未說話,也未作決定,李德玉也只能垂着頭,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煎熬的受着。
“你出去告訴沈德儀,朕剛剛喝了書容華送過來的木樨香露,現在用不下了。”
李德玉忙應下,退了兩步轉身疾步出去,見到沈明珺翹首以盼的樣子,低低嘆了一口氣,将趙荀的原話重複了一遍。
“沈德儀,回吧。”
聞言,沈明珺手腳發麻,沉思了片刻,叫住往回走的李公公,“李公公,等等。”
李德玉轉身,狐疑地問:“沈德儀還有事?”
沈明珺攏了攏青絲,面色不驚,又斂了斂眸子,輕聲委婉道:“請李公公轉告皇上,嫔妾心如磐石,吾願汝所願,願汝如所願。”
意思說她心如磐石般堅定不移,希望皇上能保重身體,不要過度疲勞,他說他用不下了,讓她回去,她便回去,只希望他能如她所願,能好好照料自己的身體。
當然,這是淺顯的解釋,大致可歸納為一心為君,望君知。心如磐石不可移,這幾個簡單的字暗指了很多事情。
她知道,今日她若灰溜溜回去了,往後處境更難,更惹人笑話,不若一搏。相信這一月餘,哥哥那邊也有所行動,趙荀不可能不知道,多少有些感想。
李德玉愣了兩秒,看到沈明珺堅定得發光的眼神,是在後妃中從未見過的氣度,恍惚了會兒,忙道:“沈小主稍等。”
他再度進了養心殿,還未來得及鋪墊開口,便聽見皇上雲淡風輕地問:“人走了嗎?”
李德玉:“沈小主還在外面候着……”
趙荀聽到前面幾個字,直接打斷,“讓她一人進來。”
李德玉一愣,硬是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來:“……”剛剛不是讓回去嗎?他還沒把重點說出來,怎麽皇上就變了。
見他不動,趙荀提高音量,“還需要朕說第二遍嗎?”
李德玉欲言又止,下一秒低頭恭敬回:“諾。”只是可惜了沈小主的文采,皇上不得知。又出去,走到沈明珺跟前,“沈小主,皇上讓你進去。”
話落,沈明珺重重的呼了口氣,平靜無波瀾的眸子瞬間明亮了幾分,忙道謝:“李公公辛苦了。”
李德玉:“奴才不敢當。”
到了殿門口,李德玉将她身後的兩丫鬟攔下,笑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小主見諒,皇上吩咐了只讓小主一個進。”
沈明珺微笑點頭,緊接着從雪盞手裏接過粟米百合紅棗羹,緩步進入殿內,福身:“嫔妾參見皇上,皇上吉祥。”
聞聲,趙荀停了動作,擡眼,“起。”
沈明珺直起身子,緩緩上前兩步,将粟米百合紅棗羹呈上去,嘴角噙着柔和的笑,輕聲說:“這是嫔妾親手做的粟米百合紅棗羹,希望皇上能嘗一嘗。”
趙荀反問:“親手做的?”
沈明珺站在原地,離趙荀不遠處,無一不得體,包括字眼,“回皇上,是嫔妾親手做的。”而趙荀恰恰對這樣的她,有很大的意見。
意見的來源大概是看不透,他也不想花時間去猜。因為總有一天會暴露,不料并沒有。
他倏地靠在椅背上,眉星劍目,唇角微勾,挑了挑眉,眼裏含着一絲玩味和不羁,直直的看着沈明珺,絲毫不加掩飾。
這般不尊重的做法,在她臉上居然看不到屈辱或是羞愧,依舊風輕雲淡。
半晌,趙荀收了收嘴角的笑,起身,慢條斯理走過去,到她跟前,在她沒有絲毫準備的時候,伸手挑了挑她下巴,臉湊過去,兩人的之間的距離太近了,果然,她手輕顫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絲慌亂,臉頰染上了淡淡的粉。他微斂眸子,定了定神,喉結略微滾動了兩下,壓低聲音,音色惑人,“大聲點啊?”
“告訴朕,是你親手做的嗎?”
沈明珺心提到了嗓子眼,唇瓣微抿,眼珠子左一下右一下的轉着,被迫的看着趙荀的臉,眉眼幹淨,卻帶着侵略之勢,黑眸沉沉,深不見底,五官極有精致,卻線條淩厲,她眼睫輕顫了兩下,沒由來結巴了,“是是、是嫔妾做的,親手做的。”結巴得連規矩都忘了。
一顆心七上八下。
趙荀唇角微勾,緊接着收回僵硬的手,不自然的別開眼,四周環視了一下,怎麽覺得這殿內的氣氛有些沉悶。
沈明珺手腳都快麻了,眼裏波光流轉,細若蚊聲,“皇上,嘗嘗嗎?”話音一落,她整個人都愣住了,她她她怎麽會發出這種肉麻的聲音。
只有跟母親和祖母撒嬌的時候才會這樣。
而現在,她面對的是皇上,是能掌握她與她家族命脈的天子。沈明珺想再說兩句什麽遮掩她內心的難為情,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一時顯得有些木讷。
趙荀待身上的那股酥/麻感和不适感終于褪去了,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她,臉頰白裏透紅,秋水般的眸子,還印着他的剪影。
喉結下意識滾動了兩下,腳也往前擡了擡。
那種侵略的氣息再次襲來,沈明珺只想要逃離,小心翼翼地,退,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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