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化形伊始（四）

“啊！”蘇烨痛呼出聲，他的手上已經出現了兩道抓痕，血液迅速湧出傷口，然後手上還沒來得及丢開的小家夥已經迅速咬在出血的地方，蘇烨甚至能夠感受到尖牙刺進皮膚的尖銳痛楚，除此之外，更大的是一種近似上瘾的身體滿足感。

他本能地想要把小家夥甩開，但用了很大的力氣，小毛球就像是沾在他身上了一樣，慌亂中他看到小家夥半眯着眼睛，露出類似于餍足的表情。

這個樣子的小毛球，更像一個嗜血的魔鬼，或者說一個處于黑暗的，令人畏懼的帝王，一旦被盯上，要麽選擇服從，要麽選擇死亡。它有天生的兇性，可以為了獲得食物不顧一切，也似乎可以随時将最親密的人喉嚨咬斷。

等到蝙蝠吃飽喝足悠閑地閉着眼睛在花籃裏曬太陽的時候，蘇烨卻再也感覺不到這團小毛球可愛了，即使它還是那個毛茸茸的無害樣子，蘇烨腦子總是回旋着它剛剛兇狠的樣子，他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則新聞，一個女人養了一只被母親抛棄的小老虎，親密無間地一直養到大，突然在一個夜晚，被獸性大發的老虎咬死在自己家裏。

這世界上大概真有怎麽養都養不親的，不然怎麽會有養不熟的白眼狼這種說法，又怎麽會有農夫與蛇的故事。人尚且有恩将仇報的，更別說沒有不會思考只靠本能生活的動物。

他一邊包紮着手掌上的傷口，一邊猶豫着是不是要放棄将小蝙蝠作為寵物的想法。

他查了一晚上的資料，并不是沒注意到蝙蝠中還有一類叫吸血蝙蝠的，這種蝙蝠只以鮮血為食，每次都會吸食大量動物或者人類的鮮血。但他完全沒覺得小毛球會是那樣兇狠的物種，先不說吸血蝙蝠數量稀少，就是小毛球的樣子，長得也不像網上照片裏的樣子。他卻不知道，網上流傳的照片大多是狐狗的原型，鼻子畸形，長相醜陋兇悍，自是與穆潔一類的吸血鬼不同。

等蘇烨包紮好手上的傷口，穆潔已經在自己的小窩裏縮成一團睡着了，大概是吃飽了以後就容易犯困，即使現在才剛剛睡醒，又看見了自己害怕的東西，依舊在不知不覺間睡着了。

蘇烨輕輕嘆了口氣，他辛辛苦苦為這個小東西奔波了一個早上，甚至存着勒緊褲腰帶也要把它養好的想法，就為了找一個能時刻陪伴自己的生物，可現實于理想的差距給了他狠狠一個耳光。

這要是其他遇上這種事，肯定毫不猶豫就把這毛球扔出去了，可他還是不忍心，總忍不住會覺得小毛球可憐，它翅膀受了傷，它還這麽小，要是被他抛棄了，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在孤兒院的時候，秦叔叔就告誡過他，他這般優柔寡斷的性格，遲早會害了他。世界上可憐的人不知凡幾，真要說來，他們這些孤兒不是比任何人都要可憐，作為一個男孩子卻從小為了生活在外打拼，長大了也逃不過被買賣的命運，運氣好的得個能善待自己的妻主，運氣差的難免被妻家嫌棄，苛待。個中辛酸，何足為外人道。

所以，為自己自私一次吧，在面對維護別人和維護自己利益的選擇的時候，為自己選一次。

蘇烨下定決心，輕輕拿了穆潔安睡的花籃往外走，到門口的時候才想起自己給小蝙蝠買的食物和杆還在屋裏，返身拿了才下樓來。

他走到離學校稍遠的僻靜的巷子裏，特地找了一個能遮陽避雨的屋檐，連着花籃和其他的東西，都安置在了那裏，然後離開。

他不知道，在他轉身的一剎那，本該在熟睡的毛球睜開了圓溜溜的黑眼鏡，靜靜看着他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街頭的拐角。

啧，死人，你嫌棄我我還嫌棄你嘞！不就挨了一個月餓狠了，沒忍住咬上去吸了點血麽？以前叫你割腕取血的時候還不是乖乖聽話，怎麽才一個月不見怎麽就越來越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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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潔沒多在在意剛剛她才被人嫌棄并且抛棄的事情，她又不是真正剛長毛的小蝙蝠，跟男人呆在一起又屢受折磨，倒是現在無意間創造出非常好的生活條件，光食物上來說，吸飽一次能耐好久呢，不擔心餓死，她還不如自己怎麽快活怎麽來。

她放寬了心，到覺得這地方空氣挺清新，兩邊通的巷子還時常有穿堂風吹過，不會太熱也不會太冷，正是修養身心的好地界兒。

穆潔是個人，即使變成蝙蝠的模樣，也依舊改不了人的本性習慣，此處僻靜，根本不用擔心會被別人看見當做怪物，她翻了個身仰躺着，還用爪子把一旁的毛巾扒拉過來蓋在圓鼓鼓的肚皮上。

昏昏欲睡間突然感覺到有熟悉的生物在急速靠近，而且是從空中方向來的，穆潔睜開一條眼縫，只見頭頂上黑壓壓一片，至少得有三五十只蝙蝠，全張開黑色的大翅膀朝她的方向降落下來……視覺效果不要太美好。

穆潔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就是前世拍攝的時候走南闖北看過不少普通人不可能涉及的東西，也沒有見過這麽多的蝙蝠一起活動的。蝙蝠這種生物，最多就是在深山老林的幽暗洞穴裏群居麽？b市作為首都，即使是人少的郊區，也不會破敗到吸引大批蝙蝠前來吧？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想躲都躲不開，翅膀上原本只是一點小傷，要是正常狀态下忍着點痛應該不會影響活動，偏偏被那個蠢男人用紗布綁成兩根棍子了。似乎一碰上那男人，她就沒遇上過什麽好事啊？

穆潔現在罵娘都沒用，頭上的一片黑色已經慢慢降落下來了。咦？這麽大一群落在這麽狹小的巷子裏，居然沒有一只壓到她，而且還統一離她三尺以上，剛好空出一個以她為中心的圓。

穆潔觀察力不錯，一下就看出看似無序的蝙蝠隊伍，其實是由最前面的四只蝙蝠領導的，果然，剛落地，那四只蝙蝠就排衆而出，直直朝着她走來。

它們要幹啥？直到現在穆潔都沒有适應把自己當做一只小蝙蝠，面對這體型比她大了兩倍不止的成年蝙蝠，居然沒有感受到一絲威脅，她好奇地眨了眨眼睛，躺在花籃裏沒動彈。

四只蝙蝠前進的速度不慢，離穆潔還有一尺左右的時候，身上忽然燃起黑色的火焰，在一片虛無的煙霧中，一晃眼出現了四個身着黑袍的高貴女子。穆潔瞪大了眼睛，幸好她現在的眼睛本身就是圓溜溜的，再瞪也就變大一點，她靠着長年積累下來的膽量和見識，好不容易才控制着自己不要丢人地張大嘴巴，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看見的“反科學”事件真是越來越多了。

四個女人沒人直視穆潔，包括後面那群不知道能不能變身的蝙蝠裏，也沒有敢于擡頭一看的。變為人形之後，四個女人低着頭利落地掀開頭上的連衣的大帽子，動作說不出的優雅舒服。

穆潔在籃子裏縮巴縮巴卷成一小團，只當自己不存在。從她的角度剛好能将低頭的女人的面目看清，竟全都是十分優異的長相，棱角分明的臉龐皮膚細膩白皙，表情是少有的莊重肅穆，像是古時準備參拜帝王的臣子。

她才不會中二病到以為是來參拜她的嘞，又不是開金手指的小說女主角，帝王什麽的在這個民主的年代怎麽看都不會存在……

“屬下拜見伯爵大人！恭迎伯爵大人回歸。”整齊的聲音中，四個女人單膝跪地，手貼在胸前恭敬行李。

“拜見伯爵大人，恭迎伯爵大人回歸！”女人身後地上黑壓壓的一片蝙蝠，已經全部匍匐在地上，跪拜行禮。它們的嘴裏發出奇怪的叫聲，并不是人類的語言，奇怪的是穆潔全部都能聽懂。

這場面，有點小壯觀啊。

穆潔感嘆了一句，翻了個身繼續躺着，面上依舊沒什麽反應。只是心裏高興得不行，這伯爵大人是什麽鬼？她才不在乎嘞！記憶裏身體的原主也只是個連老公都娶不起的小老百姓，每天縮過的生活再正常不過，現在出現這樣的狀況，要麽就是眼前這群蝙蝠認錯人了，要麽就是在原主死亡，而她又沒有接管身體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情。這些事情太複雜，只能問眼前四個女人。

現在令她高興的是，既然這些女人能從蝙蝠狀變換過來，那她也能變回人的啊！不用一輩子當一只動物簡直太好了！可以繼續吃人類的食物，可以演戲賺錢，可以避免被喂小蟲子真是太好了！

跪着的四個女人，正是協助伯爵統治國吸血鬼的四位子爵，為首的就是莫祁。

機場事件中推斷出是伯爵大人的手筆，之後又有屬下傳來消息，說伯爵大人出現在了唯一的血奴身邊，又因為不明原因提前進入了化形期。莫祁迅速通過網絡通知了分布國各方的其他三位子爵，伯爵大人進入化形期，說明已近成年，吸血鬼傳下的規矩，成年的伯爵要全權接手上一任伯爵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