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暴露

蘇烨風風火火出了門，才發現找不到地方。

這別墅太大了, 彎彎繞繞的小道又多, 管家領着他走了一遍, 根本半點用處都沒有。可他又不願意回去乖乖洗衣服, 只能硬着頭皮亂走, 就當是旅游好了。

沒想到，繞來繞去還真給他找對了地方！

他遠遠看見一叢開滿的白色薔薇, 特別好看，沒多想就跑過去了。薔薇叢伫立在一棟小洋樓一層樓某個房間的窗戶外邊，窗戶半開着，蘇烨老早就想要一個這樣的房子, 清晨拉開窗簾, 就能看見滿目的潔白和明媚的朝陽，再往外應該還有草坪，可以讓穆疏在草坪上打滾玩耍，吸一吸鼻子, 仿佛就能聞見幸福的氣息。

眼前這棟房子簡直就是理想中的家園啊！！一定要多拍幾張照片，回去給穆疏看，說寶寶你看這房子好看麽，爸爸努力工作以後買一棟給你呀。

哦不, 記得某一本育兒書上說不能給孩子許下不能達到的諾言, 不然就等于教孩子撒謊？古時候不是還有曾子殺豬的故事麽……咳……原諒他木有記住這麽古老的成語。

蘇烨慢慢靠過去，想着就算什麽都不說，給孩子看看照片總是好的。

哪想到, 正蹲在薔薇叢中拍照，快門還沒來得及按下去，就聽見房子裏傳來開門聲，接着就有兩個人談話的聲音。

“他自己去洗衣服了？”

蘇烨一下子就認出這個女聲的主人，不是穆潔又是誰！

“是的，主人。”這個是女管家的聲音。

“有這麽聽話？我還以為要別人壓着他才會做呢！就他那倔脾氣！”女人輕笑了一聲。

蘇烨恨不得刷一下站起來，直接回過嘴去罵——你才是倔脾氣！你全家都倔脾氣！所幸理智還在，覺着這時候站出去，肯定還沒來得及開口呢，就真被穆潔命令抓回去洗衣服了。

“主人，實秋銀行的經理求見。是否要約定一個見面時間？”老管家躬身問道。

“你跟了我這麽多年，應該知道我的規矩。我不喜歡看不清自己本分的人。你去找一下孟方，讓她管好下屬。”

“是。”

談完話，管家就退了出去。穆潔坐在書桌前，眼神不着痕跡地瞄了窗外一眼，聽見草叢中傳來的窸窣聲，想到昨天才覺得薔薇旁的草太高了，叫人來修繕，便接着翻開一本書看起來。

蘇烨內心卻再也沒了拍照的心思，腦子裏翻滾着幾個念頭，一邊覺得自己觸碰到了真相，一邊又覺得是自己想太多內心太陰暗。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确确實實聽到了一個名字——孟方，他們銀行總經理的頂頭上司。

實秋銀行并不是單獨的利益個體，它隸屬于一個大財團，但內部機制是獨立運行的。蘇烨這種小職員也不太能接觸到這層面的事情，因此對自家銀行的歸屬也沒有太多關注。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所謂的大財團居然就是全國持有最多資産的莫氏財團，而穆潔，是莫氏董事長唯一的女兒，財團注定的繼承者。

剛剛說的話，不久證實了一切麽？

什麽銀行客戶，什麽必須拿到手的單子，這些都不過是騙局。

真正的事實是：他蘇烨，也不過是穆潔玩弄于股掌、用來洩憤的玩物。

想必一個大女人，被地位地下的男人抛棄，很憤慨吧？

憤怒在蘇烨胸腔中不斷滋長，他刷一下從藏身處站起來，沖到窗口前，對着穆潔高聲質問道：“穆潔！是不是從我找到工作，或者從我回國開始，就是一個騙局？”

穆潔從書裏擡起頭來，看見蘇烨的第一眼只覺錯愕，但她表情控制一向到位，想起自己前後說的話，知道這件事情恐怕要糟。眼下再否認已經沒有什麽意義，只得心虛承認道：“是。”又覺得明明蘇烨才是那個不占理的，自己不應該那麽慫，“都是騙你的，所以呢？”

蘇烨皺緊了眉頭，力氣大到能夾死一只蚊子。

兩雙眼睛正對着，足足對峙了三分多鐘，蘇烨越想越氣，穆潔卻漸漸有些傷感，覺得這樣折騰來折騰去，又有什麽意思呢？即便折騰了蘇烨，她也不會覺得解氣，反而把自己也一起折騰進去了。

可到底是為什麽？好好的兩個人，好好的一段感情，久久是為什麽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僅僅是因為關于孩子的誤會麽？

半晌，還是蘇烨先說了話。

“都分開了，這麽折騰不覺得太難看麽？”蘇烨即使還努力保持着理智，在穆潔刺激之下，難免話中帶刺。

“誰跟你分開了？！！”穆潔突然情緒激動起來，大吼出聲，“誰跟你說分開了！？！？誰允許你分開？！！”

蘇烨腦子哄的一聲，嘴巴微張根本說不出話來。一時間，他只覺得是自己理解錯了。

話說出口，穆潔眼眶裏已經濕潤了，可她還是忍着，努力平靜道：“既然你覺得難看，那就來不難看的。你走吧，走了就再不相見，請你放心，我也不會再來糾纏你。”

蘇烨心中嘩一聲漫天花火盛開，他從沒有想到，在他念念不忘的時候，對方也一直在等待，可高興不過兩秒，他又想到穆疏，這問題一日沒有坦白，橫亘在他和穆潔之間的隔閡就一日不會消失。

蘇烨臉上顯出一絲猶豫來。

穆潔眨了眨眼睛，使勁把眼淚忍回去，她看着蘇烨的樣子，原本篤定的心思突然有些動搖了。

五年的時光，誰又保證能了解對方如初，也許在對方眼中，自己并不是最好的選擇。

五年裏，她拼了命地想念蘇烨給他做的飯菜，在外面拍了一整天的劇渾身疲倦的時候，她想要有個人能幫她洗一件衣服，泡一杯熱茶，寂寞清冷的冬夜裏，也希望有個人能夠溫暖自己，即使這具身體注定永遠冰冷，但心需要溫度。

蘇烨回國的消息剛剛傳來，她就抛下将要舉行的電影首映禮趕到機場。她千方百計把蘇烨弄到自己的莊園，一邊覺得太輕易原諒的話，就太丢臉了，一邊瘋了一般想要擁抱，想要占有。如果不是蘇烨逃離得太久，久到她怕狠了，她又怎麽會想着一步步控制他？

這種自我矛盾的情緒，徘徊在瘋狂和理智之間。她忍耐了太久，是在是忍不下去了。

可這些都不能說，說了就會輸，說了就會被踩在腳下，說了感情就會變得很廉價。

如果他不愛你呢？

他會說什麽？

——你這個變态？

或者……

——你瘋了？

穆潔的情緒似乎漸漸穩定了下來，她離開窗口往卧室走，低沉道：“你走吧。”

蘇烨只猶豫了幾秒種就下定決心，一臉決絕道：“我走，但是……”

話沒說完，穆潔卻不想再聽下去。她嘴裏說着讓他走，心裏卻一直喊着叫他留，可事與願違。

她再也不能故作平靜，冷聲道：“蘇烨，你的心真狠，當初一個招呼不打，說離開就離開的是你，現在直截了當說要走的也是你，難道你就從來不會覺得舍不得，也從來不會心軟的麽？”說着，一直忍着的淚唰地滑落下來，她背對着蘇烨，聲音的哽咽卻瞞不住任何人。

蘇烨的心似被一只大手緊緊握住，他替穆潔感到心疼。

他知道，穆潔從不是喜歡情感外露的人，她對一個人好，能默默之中就把人寵上天，她不屑宣之于口，或許是覺得若對方在乎，必定能感受到她的情誼，若對方不在乎，那即便說給天下人，對對方也毫無影響。

可是這麽沉默的穆潔，流着淚控訴，委屈得像個孩子。

如果這都不算愛，還有什麽能觸動心靈？

“你別哭了，你先聽我說完好不好。”蘇烨柔聲道，“我可以走，但是，你能不能答應我……讓我再追你一次？”

穆潔猛地轉過身來，不敢置信地看着蘇烨。

男人剛毅的臉上顯出一些窘迫，繼續道：“即使你覺得這樣的我不夠矜持，甚至有一些不知羞恥。”

“我也想過就這樣把你忘了了，沒見你的時候還可以克制，但是從回國聽到你的消息，與你見面之後，才知道遺忘不過是自己騙自己罷了。”

“穆潔，我愛你。”

穆潔從沒想到過被她打斷的‘但是’後面，會有這麽多的驚喜和感動，當得到的遠遠超過了期望的，人的第一反應并不是笑，而是哭得更厲害了。她眼睛裏滿是感動，情不自禁。

兩個人隔着窗緊緊擁抱在一起。

蘇烨的身高是男人中少有的，窗外有個塊墊高的石頭，他踩在石頭上，更是比穆潔高處好多來，一擁抱，穆潔就完完全全被淹沒在他的懷抱裏了。

等最初的激動慢慢平息下來，他很快發現了這個姿勢的不妥之處。這個世界恐怕任何女人都難以忍受在這種情況下，處于男子之下吧。即使穆潔不提，他也應該照顧到她的想法，以後萬萬要注意生活中這些小細節。

他慢慢地挪動身體，先從石頭上下來，覺得還是不夠，便悄悄彎曲雙腿，讓自己的腦袋剛好處于穆潔胸口的高度。

這樣擁抱起來，穆潔應該比較舒服吧？

作者有話要說： 改過來了。

能一直看見斯年大大和丁當泉大大，大概是寫文以來我最幸運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