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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并不希望吳氏被送去莊子上,若吳氏走了,她就要親自出手對付沈清月,那便容易留下把柄。

所以柳氏想派人去弄醒林媽媽,好提點林媽媽兩句,還吳氏一個“清白”。

可惜林媽媽還是沒醒,而且沈清月的人一直守在林媽媽屋子裏,柳氏的人不大好動手。

柳氏不願惹一身腥,她悄悄讓人放了話給吳氏,說林媽媽就快醒了。

吳氏受了驚吓,孤立無援之下,跑去找柳氏求救。

柳氏打發了丫鬟出去,吳氏登時就哭了,她一邊用帕子擦眼淚,一邊責怪柳氏:“若不是我白擔了養牡丹的責任,哪裏會鬧這麽多事,林媽媽醒來要是想冤枉我,咱們可就做不成妯娌了!”

吳氏話裏話外,似乎還有責怪柳氏的意思,柳氏冷笑一下,卻并不計較這個,只道:“你要怕她亂說話,你就讓她別亂說就是了……”

“我難道沒有想法子!月姐兒的人守着院子,除了林媽媽的兒子媳婦,我的人要是靠近,老爺心裏不就坐實了我的罪名?”

柳氏直直地看着吳氏沒有說話。

吳氏忽然想起了什麽,說着說着,止了哭,她喃喃道:“她的兒子媳婦……”

柳氏見吳氏明白過來,便婉言安慰道:“不是你做的,你就別怕,林媽媽不至于亂咬人。”

吳氏哪裏還有心思跟柳氏說話,她擦掉眼淚,匆匆忙忙地走了。

柳氏輕蔑地看着吳氏的背影,慢慢悠悠地喝了半杯茶,茶湯微綠,幽香盈室。

林媽媽在竈上管事的時候就很霸道,自從她兒子娶了媳婦,就管到了媳婦頭上,她兒媳婦也不是個善茬,婆媳兩個關系早就不和。

至于林媽媽的媳婦有沒有膽子幹這件事,還得看吳氏的了。

當天下午,吳氏就着人買通了林媽媽的兒媳婦。有錢拿,還再也不用受婆婆的氣,兒媳婦答應的很爽快。

晚上的時候,林媽媽的媳婦喂她吃了一副藥,屋子裏一陣慘叫,整個院子都鬧起來了,待沈清月的人和同院的人過去瞧的時候,林媽媽已經一命嗚呼了。

林媽媽死的時候,沈家內宅早就落了鎖,沈清月得到消息還是第二天早上,她剛穿起薄薄的碧綠绉紗裙子,披散着頭發在妝鏡前梳妝。

夏蟬一聽林媽媽死了的消息,把沈清月的眉毛都畫歪了。

沈清月皺着眉頭,鎮定地拿帕子擦掉了眉尾多出來的黛粉,轉身問道:“死了?怎麽死的?”

春葉兩手攥着,紅着眼睛答道:“昨晚的時候,奴婢跟另外的一個丫鬟值夜,奴婢們就坐在門外打扇子,林媽媽的兒媳婦進去給林媽媽喂藥,她也不要幫忙。後來奴婢們就聽到屋子裏有叫聲,奴婢想推門進去,門卻被鎖了,奴婢連忙叫一個小丫頭叫了粗使的婆子過來,一起撞門,後來林媽媽的媳婦自己把門打開喊救命……奴婢們進去的時候,林媽媽瘋了一樣到處抓人撕咬,驚動了滿院子的人,沒一會兒林媽媽就倒地上沒氣兒了。”

沈清月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林媽媽是原本就瘋了,還是被她兒媳婦吓瘋的?她又是怎麽死的?是吓死的還是被她媳婦害死的?

春葉又不大确信地低聲道:“林媽媽的兒媳婦,應該不、不會是她……哪兒有人膽子這麽大,連自己的婆婆都敢害!”

沈清月緊鎖眉頭,林媽媽瘋了這個沒法追究了,畢竟她昏迷的時候就神神叨叨不知所雲,她吩咐道:“你叫人守在院子裏,打聽一下林媽媽怎麽死的。林媽媽這個時候死了不是小事,老夫人和大夫人一定會派人去查問的。”

春葉當即去了。

不過沈清月還是不敢太樂觀,若是柳氏去查,只怕會手下留情。

柳氏至少和吳氏有一點一樣,那就巴不得她能出家做姑子才好。

只可惜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根本沒法出面沾惹這種事,這個時候如果身邊有個得力的媽媽就好了。

沈清月轉過身,叫夏藤給她梳了個圓髻。今兒不出門也不見客,周學謙也不在,她便只畫了眉毛,口脂都沒有抿。

待她梳妝完了,就拿了一把剪子在廊下避風處修剪白蘭花,這白蘭花沈清月才換過盆,剪去了腐爛的根,也沒有再精心修根、剝泥球,只稍添了些土,一指長的小白蘭又長得亭亭玉立,芳香四溢,等花開好了,摘下來用

春葉急急忙忙地回來禀道:“姑娘,林媽媽的死查不了了。”

沈清月手腕一滞,問道:“怎麽回事?”

春葉道:“林媽媽的兒子媳婦不肯讓仵作查,說想讓林媽媽入土為安。”

沈清月手上力道重了一些,一不小心剪掉了一個剛露出點點乳白花瓣的花苞,花朵落在地上,沾了塵土,髒污了一些。

生老病死,人間大事,沈家雖是林媽媽的主家,卻也不能做這樣違背人倫的事。

沈清月握着剪子的手勒出了紅痕,她淡聲吩咐道:“讓那幾個小丫鬟都回來罷。”

春葉遲疑着道:“姑娘,就這樣算了?”

“嗯,算了。”

只是這一次算了,下一次,不會算了。

春葉也沒說什麽,領着幾個丫鬟回來了,沈清月打賞了丫鬟們一些零嘴,給下去了幾個尺頭,便在屋裏歇着了。

林媽媽的死很快便傳進了內院。

隔了幾日,吳氏又光鮮亮麗地出現在人前,丫鬟們又是三夫人長三夫人短地叫着。

沈清月對吳氏有關的事充耳不聞,她只管去給沈世興請安,或是在家裏刺繡,有時也去找沈清舟下棋,期間也讓丫鬟跟着廚房采買的媽媽出去了一趟,替她打聽了一個秀坊的事兒。

沈清舟沒了顧淮教習棋藝,也少有人陪她下棋,難得捉住一個沈清月,姐妹兩個有幾天成天膩在一起,關系也愈發親近。

同心堂裏,常常能聽到兩個姐兒的笑聲。

有時候還有沈清舟認識的官家小姐來找她玩,沈清月很快也同這些小娘子打成了一片。

沈清月的為人處世方式,雖然已經和這個年紀的小娘子們大有不同,不過她有時候看穿小娘子們的小心思也覺得很有趣,和沈清舟待在一塊兒的時候,絲毫不覺得悶。

現在姐兒兩個一道走哪兒都是手挽着手。

流光易抛,眨眼就快到了沈清月和周學謙約定去見面的日子。

兩人相見的前一天,方氏叫了沈清月去說話,她道:“月姐兒,我想給你相一個合适的管事媽媽,我不知道你意下如何?我想你身邊還是有個媽媽照顧你要好一些。你若是将來想帶管事媽媽做陪房,我就去外面替你找個出身幹淨的,要是不想,我就在府裏替你挑一個,待你出嫁之後……便總要好一些。”

方氏的話說的很委婉,她也是看着吳氏一直算計沈清月實在糟心,想着有個管事媽媽照顧着她到出嫁。

沈清月粲然一笑,反握着方氏的手,道:“謝謝二伯母,管事媽媽的事,我的确要求二伯母幫忙,不過不是請您替我找。”

方氏擡了擡眉毛,“那你想讓我幫什麽忙?”

沈清月笑道:“從前我身邊那個啞巴媽媽有個熟識的老姐姐,我想去尋一尋這位媽媽,身邊人最要緊的是忠心。”

方氏想起了那個啞巴媽媽,蹙了蹙眉,随後點着頭道:“你說的對,要緊的是忠心。”她又問道:“你是想帶着她将來陪嫁?”

沈清月近來變化很多,方氏都看在眼裏,她的二侄女是真的長大了,懂事了,聰明了。

方氏也不把她當沈清舟那樣的小姑娘看待了,只要是為沈清月好的話,方氏也不怕跟她說了。

沈清月颔首道:“我畢竟還年輕,有個長者照顧,到底要好些。”

方氏問沈清月,那個媽媽住在哪裏,要不要她派人出去尋。

沈清月淺笑道:“我只隐約記得坊、巷的名字,我還是自己去問一問得好,正好我要去取父親的字畫,若這回問不出來,便再托您幫忙。”

方氏知道沈清月有分寸,連出門的由頭都找得合情合理,便沒再多言。

次日,沈清月便領着丫鬟,跟沈世興一道出門了。

不過這次待沈世興離開之後,她先去了原先羅媽媽所在的秀坊,而未去青石齋。

前一世的時候,沈清月用嫁妝置辦了好幾間鋪子,其中就有她熟識的繡鋪,既賣綢緞,也賣成衣,還售賣一些和顧繡、蘇繡、蜀繡、湘繡相關的其他東西。

羅媽媽所在的繡坊,就和沈清月的鋪子有長期往來。有一回沈清月去取貨的時候,恰好遇到繡坊有一筆單子被人毀了約,大批的繡帕出不了手。

沈清月一則想低價拿貨,二則有恻隐之心,不忍繡娘們沒了飯碗,便買下了所有的帕子,然後便與管事的羅媽媽相識了。

羅媽媽很有膽識,性格也好,沈清月便收了她做自己的院子裏的管事媽媽,也讓她幫忙分擔外院鋪子裏的事。

沈清月記得,羅媽媽說她從前一直在司馬巷秀坊的莊子上做工,這兒應該能打聽到她。

到了司馬巷,沈清月派了丫鬟去問,春葉卻回來道:“姑娘,秀坊的管事說,從沒聽說過羅媽媽這個人。”

沈清月緊皺眉頭,問道:“她全名叫羅紅,沒有嗎?”

春葉搖搖頭,道:“沒有。”

沈清月坐上馬車,往青石齋去。

怎麽會沒有呢,她和羅媽媽相處了接近六年,怎麽會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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