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清明雨上（9）

事情果然如他們所料, 紅衣女鬼去了地府告狀, 判官審了之後, 認定吳斌一家有罪。

于是，半個月後, 社會新聞上就報道了這樣一樁六年前的舊案。

【校園暴力致死案，是誰在縱容未成年犯罪？】

當年這件事是以受害女生自殺結案的，如今重新翻出來，是因為當年的兇手吳某受不了精神折磨，主動投案自首曝光的。

至于動機, 不過是看人家長得漂亮, 所以出言調戲, 誰知道對方根本不理他, 讓他覺得丢了面子，懷恨在心, 于是開始造謠生事、煽動班級的所有人欺負她, 因為吳某家裏很有勢力, 在學校也是一個校霸, 所以追随者衆多, 即便女生請求老師的幫助, 老師也無能為力。

那個女生出身單親家庭，她的母親只是一個普通工人, 所以為了不讓家人擔心，她選擇了隐忍，沒想到這樣更加助長了那些人的氣焰, 欺負她的方式不斷升級，比如往她身上潑水、撕她的書本、全班孤立她，最過分的一次，是把那個女生堵在廁所，扇她耳光，扒了她的衣服，拍了luo照，還把這個欺負她的視頻傳到網上到處轉發，一群鍵盤俠在網上評頭論足、大放厥詞，讓那個女生壓力過大，精神幾近崩潰，最後，他們在天臺上理論的時候，由于雙方撕扯，他們不慎将她推下了天臺，造成受害女生墜樓身亡。

眼見鬧出了人命，吳某這才慌了，但當年他還是個未成年，吳某家裏找了關系，學校也怕自己的聲譽受到影響，于是在多方作用下，這件事就被壓了下來，不了了之。

一時間民衆嘩然。

這件事的責任到底該歸咎于誰呢？

當年的兇手、助纣為虐冷眼旁觀的同學、無腦跟風不辨是非的鍵盤俠、庇護兇手的家長、還是明知有問題卻為了各自利益選擇息事寧人的有關單位？

仔細追究起來，竟然沒有一個人無辜！

如果不是兇手“良心發現”，恐怕那個女生的死早就被人遺忘在角落了，連一點兒浪花都不會掀起來。

新聞裏的吳某雖然沒有寫出真名，但如今網友們的人肉能力十分強大，加上那時的事其實在那所學校知情者衆多，于是很快，這件事涉及的人員和單位紛紛曝光，遭到網友們的口誅筆伐。

吳斌因為身受重傷還在住院，吳家的生意受到重創，股票大幅度跳水，一下子就虧掉了大半身家，吳爸爸和王晶因為接連打擊，氣急攻心，紛紛病倒，一家三口都去醫院團聚了。

然而，這件事的餘波并未平息。

楠木、傻飛和鈴铛自從那天見識到了吳斌的慘狀，回去之後就心神不寧，等到這個新聞出來之後，再一聯想筆仙之後得到的游戲卡片，吓得差點半條命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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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們這時才發現，原來他們和這件事并非毫無關系。

楠木和吳斌是校友，只不過比他低一屆，當初為了防止被人欺負，所以他主動當了那群混混的狗腿，雖然沒有主動欺負過那個女生，但當初那個欺負人的視頻，他也沒少幫忙轉發。

至于鈴铛，她很膽小，根本不敢參與這些事，但是她記得有一次，那個女生被人鎖在廁所裏出不去，正巧她放學值日，要去廁所投拖把，那個女生聽到聲音請求她幫忙開門，但她因為害怕所以自己跑了，至于後來那個女生有沒有出來，她也沒有專門去打聽。

傻飛則是當初那些無腦跟風的鍵盤俠之一，他怎麽會知道自己随便罵的幾句話會把人害死？他一面覺得自己很無辜，一面又覺得自己也是有責任的，當時看到那個視頻，他因為年少無知，只覺得新鮮有趣，卻沒有意識到裏面的殘忍，如今長大回頭再看，他只想扇自己兩巴掌，為自己的腦殘和冷漠。

尤其只要一想到那些惡毒的言語被一刀刀刻在吳斌的身上，傻飛就覺得脊背發涼，恨不得立刻上網把自己過去發表的所有腦殘言論統統删光。

可是，哪怕他們再自我安慰，但只要一想到吳斌受到的報複，心下也是惴惴不安，十分害怕他們也會被冤魂索命。

他們三個人不過是這起事件相關人員中的一個縮影，涉事的所有人都會受到因果報應。

禍雖未至，福已遠離，自己做過的事，自己就要負責，如此而已。

圖書館裏。

靈犀看到新聞，嘆息一聲，覺得人類的事情真是複雜，雖然她已經學做人好幾輩子了，但有的時候還是搞不懂，為什麽會有人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精神病嗎？

不過想想，醫院精神科病人似乎不少，便說服了自己，如此看來，人類當中的精神病的确很多。

這時，坐在她旁邊的夏慧忽然嘟囔了一句：“精神分裂症？”

“咦？”靈犀扭頭看她，發現她正捧着一本醫學大部頭在那裏翻閱，又翻了一頁，“……或者雙重人格？”

靈犀好奇的湊過去：“你看這個做什麽？”

夏慧急忙把書合上，尴尬的笑了一下，說：“沒什麽，随便看看。”

靈犀瞄了一眼她欲蓋彌彰的模樣，笑眯眯的問：“難道你懷疑林佑得了精神病？”

“不是不是！”夏慧擺了擺手，看到靈犀揶揄的眼神，瞬時洩氣了，郁悶的說：“只是覺得他最近很奇怪而已……”

靈犀托腮問道：“怎麽個奇怪法？竟然能讓你聯想到精神病？”

“就是……有的時候會覺得他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人……”夏慧回憶了一下，描述道：“比方說，他之前特別愛怼我，但是最近都沒有了，還變得很溫柔，但是有的時候又會突然生氣，很懊惱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在懊惱什麽，還有，他明明是用右手寫字的，但最近有時候還會用左手，脾氣一會兒好一會兒不好，對我的态度也是忽冷忽熱，很奇怪吧？”

靈犀回憶起來，之前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她察覺到林佑身上的違和感，看來那并不是錯覺。

只是，她當時沒有看出來林佑有惡鬼上身的情況，難道他真的是雙重人格？

不過，夏慧和林佑是青梅竹馬，如果林佑有雙重人格，夏慧應該早就察覺到才對，但是她是最近才發現的，難道第二人格是突然出現的？

靈犀擡頭問道：“你有沒有建議他去看看醫生啊？”

夏慧搖了搖頭：“這話我說不出口啊……難怪我要問他，你是不是得了精神病？我怕他聽到這話，先把我罵成神經病。”

靈犀聞言“噗呲”一笑，理解的點頭：“行，再看看吧，如果情況嚴重的話，最好讓他去看看，不能諱疾忌醫啊。”

夏慧“嗯”了一聲，覺得也是這個道理，好在林佑不管是脾氣好還是脾氣不好的時候，至少言行都挺正常的，沒什麽異于常人的狀況，這大概是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了。

“對了，”靈犀突然想到什麽，問道：“你是什麽時候察覺到林佑不對勁的？”

夏慧微微一愣，認真回想了一下，說：“就是你代替我去參加《八卦圖》線下游戲之後，第二天我見到林佑，他竟然對我笑了，我差點沒被他吓死，他那個表情對我而言簡直驚悚，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靈犀聞言表情一肅，向她伸出手，“把你手機給我看看，我之前和你說過，不要再玩《八卦圖》，你還記得吧？”

夏慧不疑有他，把手機遞了過去，并且解釋道：“我記得呀，之後我真的沒再玩了，只不過忘了卸載。”

靈犀拿過夏慧的手機，點開《八卦圖》的app，查看了一下夏慧賬號下的任務列表。

奇怪的是，那天靈犀明明沒有代替夏慧參加筆仙游戲，但系統還是認定夏慧完成了任務，并下發了一張獎勵卡片——【向左走？向右走？】

這是什麽意思？

靈犀覺得事情恐怕并不簡單，聯想到之前那五個人收到的卡片，和他們本身的情況其實是有緊密聯系的，這個游戲下發的卡片為什麽好像一種隐喻一樣？

而且，之前夏慧說過，這個游戲裏的占蔔也非常準……

靈犀盯着游戲界面上的【占蔔算卦】項目，想到它的要求，只要輸入自己的姓名、生辰八字和蔔卦的內容，就可以得到解答。

姓名、生辰八字……

原來如此。

靈犀眯了眯眼，她明白了，為什麽之前她會有種感覺，這個游戲好像自帶玩家篩選功能一樣，可不就是在篩選嗎？通過占蔔游戲，獲得玩家的信息，以此作為契機，達到對方的某種目的，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至于對方的目的，真的只是為了懲罰那些犯錯之人嗎？

靈犀陷入了沉思，這時，她感覺到什麽，擡起頭向一個方向望去。

只見在圖書館的一個角落裏，兩個女生正在低聲交談，其中一個人嘴巴開開合合，正在說着什麽，但因為距離太遠，所以聽不見，另一個女生則一臉瑟縮的表情，眼底青黑，陰氣缭繞，精神狀态十分不好。

靈犀一眼就看出來，那兩個人一個是于菲菲，另一個是鈴铛，她們在做什麽？

這時，于菲菲說完了，她拍了鈴铛的肩膀一下，鈴铛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渾身一抖，于菲菲勾唇一笑，轉身離開了。

鈴铛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神情恍惚的挪着步子往外走去。

忽然，一個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上，鈴铛擡起頭，看到站在她面前的靈犀對她莞爾一笑，輕聲道：“我們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