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清明雨上（17）

靈犀俯視着于菲菲, 冷聲道：“看來你所謂的正義也不過如此。”

于菲菲咬了咬牙, 說：“要殺要剮, 悉聽尊便！”

“哈！”靈犀冷笑一聲，嘲諷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很牛逼，悍不畏死, 特別有風骨氣節？可惜，這一切不過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 我真的很想知道, 你之前搞得那些事裏是不是只有這一件‘冤假錯案’。”

靈犀緩步走過來, 蹲到她面前，勾起唇角, 一字一句的說：“你覺得自己是正義使者, 擁有任意處置別人性命的能力, 高高在上, 你就那麽得意嗎？單方面的給別人定了罪、判了刑，還覺得自己做得很好很對, 像你這樣僞善的人, 比那些單純作惡的人，還要讓人惡心！”

于菲菲眼圈都紅了, 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偏偏事實擺在眼前，讓她連狡辯都不能，哽在喉頭的血“噗”的一聲噴了出來，靈犀急忙離她遠了一點兒, 免得被噴得一身血。

于菲菲低頭咳嗽得驚天動地，悲憤的說：“那你想怎麽樣？”

靈犀默默的看着她，奇怪的反問道：“為什麽要問我呢？我又不是你，我也不是受害者，你要我如何回答？你自己難道不會反思嗎？

思考很難，站隊卻很容易。如果你還是這樣自以為是，你就和那些在網上看到一則片面新聞就開始大放厥詞、忙着站隊的鍵盤俠沒什麽不同，甚至比他們更惡毒，他們是以舌為劍，你卻是直接取人的性命，不知道你晚上閉上眼睛的時候，能不能睡一個安穩覺？

之前你對我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好好想想，哪些是你該負起的責任！”

說罷，靈犀直接站起身，反正于菲菲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救她一命就不錯了，她可沒那麽好心再把她扶回去，所以，她不再管她，轉身就往回走去。

至于于菲菲，如果她連這點覺悟都沒有，那她也不必再費心思，就讓她幹脆去死吧！

眼看着靈犀翩然遠去，于菲菲終于哭了出來，此時她不需要再維系自己可憐的自尊，趴在地上失聲痛哭。

沒有什麽比完全推翻自己的價值觀更痛苦的事了，如果她今天是為了堅持自己的信念而死，那麽她還可以自诩英雄，死而無憾，然而，殘酷的事實卻告訴她，她才是那個作惡的壞人，而且理由還是因為自己的狂妄自大和自以為是，是自己那份淺薄的“正義”。

她對靈犀的觀感一直很複雜，一方面憧憬她的實力，另一方面又對她的“無所作為你”恨鐵不成鋼，所以，她在靈犀面前總是又驕傲又自卑，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清醒的意識到自己是多麽可笑。

說不定她在她面前驕傲的昂起頭的時候，靈犀都在暗中嘲笑她，只要這麽一想，她就覺得顏面盡失、羞愧難當。

更加讓她痛苦的是那位老太太的質問和那位青年的寬恕，和他們相比，自己的行為簡直可以稱之為卑劣，她忽而又想起靈犀的話：“我不相信只有這一件‘冤假錯案’。”，更加讓她惶恐不已，到底是不是還有更多的受害者，這是她現在都不敢面對的問題，她該怎麽辦？她到底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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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這個答案靈犀沒有給她，她偏要她自己去思考這一切，偏要她自己審視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這是她對自己良心的拷問，也是她應該承受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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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期一周的野外地質實習終于結束了，大家的皮膚都曬黑了好幾度，只有靈犀依然白皙如初，為此她接收到了許多同學羨慕嫉妒恨的目光。

靈犀不怕死的恭喜夏慧成功美黑，差點把人氣死，夏慧嘤嘤嘤的要撲到她身上，靈犀急忙笑嘻嘻的跑開，夏慧在她後面緊追不舍，誓要報一箭之仇。

這裏的地面并不平整，路上難免有石頭，夏慧忽然腳下一絆，整個身體往前撲去，眼看着就要來一個經典的“狗啃X”，這時，林佑忽然竄了出來，一把抱住了她，夏慧直接撲進對方的懷裏，結結實實的來了一個親密擁抱，這樣尴尬的一幕瞬間讓她臉紅了。

林佑關切的問道：“沒事吧？”

“沒事沒事，”夏慧急忙推開他，站直了身體，擡眼一看，不遠處的靈犀對着她做了一個鬼臉，夏慧見狀，頓時又羞又氣的跺了跺腳，“臭丫頭，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

靈犀笑嘻嘻的跑了，夏慧或許是覺得太過尴尬，也沒搭理林佑，又朝靈犀的方向追去。

林佑望着她們遠去的背影，垂在身側的手慢慢的握緊了。

載着學生的大巴車重新上路，這一次，它帶着學生們一起回歸了校園，別說，這次野外實習雖然辛苦，但或許正因為如此，反而留下了許多有趣又難忘的回憶，讓人大呼過瘾。

就在他們回來後不久，這一天，靈犀接到了雲映水的電話，約好在校外的一家咖啡店見面。

學校外面的咖啡店主要客流就是學生，因此內部裝修得時尚個性，挺有品位，為了學生情侶考慮，二樓還有不少小包間，方便情侶約會，不被外人打擾。

靈犀走進這間咖啡店，服務員就帶着她上了二樓，剛上二樓，擡眼就看到一間包間的房門打開，雲映水走出來，對着她招了招手。

靈犀走進去，這間包間不大，只有一張小桌和兩把椅子，但落地窗的視野很好，能夠清楚的看到窗外的風景，擺在窗前的綠植在保證私密性的同時，還增添了許多美感和生趣，環境很不錯。

靈犀在小桌的一旁坐下，桌上放着一壺玫瑰花茶，雲映水坐到她對面的座位上，擡手給她倒了一杯，靈犀擡頭看向雲映水，只見他的表情有些凝重，似乎有什麽心事。

“怎麽了？這麽正式？”靈犀把兩只手放在桌面上，湊過去問：“難道有什麽難處需要我幫忙？”

雲映水彎了彎嘴角，神情放松了一些，說：“最近的确遇到一些麻煩，但總體還算順利。”

接下來，雲映水就和她說了一些最近調查得到的消息，在他收到靈犀給出的消息之後，非常部門就着重調查了一下神王教的事，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這個民間的小宗教，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居然悄無聲息的快速發展壯大起來。

神王教一開始走的是農民包圍城市的路線，所以越是在偏遠山區的村落，信衆越多，而且因為那裏的人大多迷信，只要有一兩個人獲得了神王的“神跡”，全村人都會跟着深信不疑。

如今神王教已經滲透進了城市，利用許多人對社會、對他人的不滿，誘使他們許願或複仇，借此收集信衆的力量。而且，因為許多人覺得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替天行道，行動起來更是理直氣壯，甚至其中有些人是各行各業的高知分子，因此神王教的傳教方式也變得更加多種多樣，那個《八卦圖》的手機游戲就是他們的作品之一。

好在發現及時，那些神王教的重點人物他們已經派人監控起來，希望順藤摸瓜，找到神王的所在。

靈犀聽罷點了點頭，說：“那很好啊，進展得也挺順利，但你今天特意把我叫出來，應該不是只為了說這些事吧？”

雲映水抿了抿唇，擡頭看了一眼靈犀，似乎在斟酌如何措辭。

靈犀見狀無聲一笑，嘆息道：“你無需那麽緊張，我就直接問了，是不是有葉芃的消息了？”

雲映水聞言嘆了口氣，不知道是失落多些還是擔憂多些：“……你猜到了？”

“多少猜到了一點，”靈犀的目光落在茶杯的花紋上，說，“畢竟是你特意把我叫過來單獨說的事，還能是什麽呢？”

既然如此，雲映水便不再猶豫，把收到的消息和靈犀一一道來。

事實上，葉芃過去和術士們并沒什麽聯系，所以他過去根本不知道有這個人，但從大概一年半以前開始，葉芃開始嶄露頭角，于是在一些事件中和一些術士有了交集，但雙方的關系也很淺薄，只是見面認識點頭的程度而已。

再然後就是葉芃失蹤，因為靈犀的委托，所以雲映水一直在調查葉芃的行蹤，誰知道這次調查神王教的事，卻無意中牽扯出了葉芃的消息。

有人在去一個位于G市深山中的村落調查神王教的時候，村民們告訴他，當初就是一個名叫葉芃的女人過來傳教的，時間正好就是當初得到葉芃去往G市消息的時間，而且據村民們描述，那個人的長相特征也和葉芃一模一樣。

這樣一來，葉芃的行為就讓人深思了，她是神王教的信徒，甚至擔任了傳教士的職務，那麽，她之前故意失蹤，是打算徹底斷絕和家人朋友間的聯系，決定徹底投身到神王教中嗎？

那麽，她到底是被人蠱惑加入神王教，還是她本身就是神王教中的重要人物呢？

靈犀一直安靜的聽着，但她這樣平靜的态度倒讓雲映水有些擔心，他忍不住安慰道：“茵茵，你別難過，或許事情并不像我們想象中那樣……”

靈犀緩緩的搖了搖頭：“放心，我沒事。”

靈犀想了想，覺得其實這件事早有征兆，葉芃離家出走，又不是忙得一分空閑都抽不出，再怎麽樣也不至于連一個報平安的電話都不給她打，但事實上她就是沒打過。

至于原主的八字特殊，葉芃更是心知肚明，否則也不會專門把書上的那句話劃了線，可是，她明明知道如果她不在原主身邊，原主會很危險，但她還是義無反顧的走了，只留下來一個在靈犀看來沒什麽大用的護身符，至于鬼怪之事更是一個字都沒對原主說過，更何況那個護身符還被原主弄丢了，這份保障看起來實在不怎麽樣。

如此說來，排除一切的不可能，或許有一個讓人不願意去相信的原因反而是最有可能的情況——

葉芃就是一個反派。

靈犀的手緩緩的轉動着手中的杯子，危險的眯了眯眼。

此時，她心中只有一個疑問，原主的死到底和葉芃有沒有關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