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誰給誰挖坑
既然确定了珍珠男的落腳點,宜早不宜遲,是該上門問個清楚。
七月初八,言不周吃過早飯就前往南城,她卻不知昨夜朱仁義被吓回家後,鬧出的動靜驚動了丁謂。
且說,朱仁義認為遇到了索命厲鬼,吓到差點屁滾尿流沖回家,完全不顧後面還跟着一串不明所以的護衛。
要說巧,也是巧。
七夕夜不是所有人都上街過節,正如朱彪在書房與丁謂商讨朝中政事。這會就聽到了忽而沖回家的朱仁義驚叫着要去請什麽大師來驅鬼。
朱彪聽得外頭動靜招來高明等人問個清楚,而越聽臉色越差,厲聲叱責,“胡鬧!去把大郎給我帶過來,真是膽小如鼠,哪有什麽妖魔鬼怪之事。”
丁謂看着驚魂未定的朱仁義被帶進來,又旁聽了一出朱彪訓子,他笑着飲了一口茶,勸了兩句讓朱彪莫要繼續對朱仁義發火。今夜朱彪在他面前訓子,或是表現親近,而更多怕是在探口風。
若論汴京城裏誰的房産最多輪不到丁謂,但是若論京官裏誰的大宅最多卻屬丁謂,至于怎麽得來的,反正不可能是靠朝廷的俸祿買來的。
如今,朱仁義想謀得空關多年的老宅院,對于丁宰相或許不過一句話而已,只要他說了就表明如今的局勢還不差。
“令郎是受了驚,該請人來壓驚,你何必對他發火。”
丁謂捋了捋胡須,完全不記得城隍廟附近有什麽厲害人物。“既然令郎是在那間宅子沾上晦氣,找人去除了即可。聽說會仙觀的香火旺得很,不妨讓白澒道長去看一看。那個言合初來汴京就乍然而紅,指不定用了什麽蠱惑人心的手段,這也是為民除害了。”
朱彪似是聽了丁謂的話才臉色好了些,沒再繼續責罵朱仁義而是瞪了他一眼,真不想承認有此傻兒子,連找對的打手都不會。
“聽到丁大人的話了?去請白澒道長處理此事,他定是熟悉對如何為民除害,你別跟着添亂,在家裏坐等消息就好。”
朱仁義一個勁地點頭,滿口稱是,明天一早就去會仙觀。
他也才轉過彎來,既然荒府有古怪,本就該讓道士和尚去對付,必須是連帶着言不周一鍋端了。這活像大相國寺、城隍廟是不會接的,而只有找上旁門左道。
“多謝丁大人指點!”朱仁義本來還想再奉承幾句。果然姜是老的辣,丁謂一開口就切中要害,直接給出了對付言不周的方法。不過,朱仁義當下看到朱彪的眼神就閉嘴退下了,生怕開口後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丁謂笑着微微颔首,所謂殺雞焉用牛刀,他沒把一樁衙內與說書人的鬧事放在心上。亦因高明先被朱仁義踢回了府,沒有親眼看到大街上朱仁義的嚣張,其他人将此淡化而向着朱仁義說話,完全沒多提那位窮書生,如此重要的關鍵沖突就輕描淡寫地被揭過了。
丁謂不再多問幾句,此刻他需要思慮的是,眼看太後病體難愈,他如何從太後倚重的大臣轉變為皇上倚重的大臣。
然而,不怕神一般的對手,就怕豬一般的隊友。丁謂從沒想過他不多追問幾句的後果,只因他沒想到朱仁義已經成功地踩了趙祯的面子,或是該說把趙柳的面子在按地上反反複複摩擦過了。
細節決定成敗,關鍵時刻或該更謹慎一些。
言不周在敲開珍珠男院門時就很謹慎。她的左手掌心微潮,有三分緊張有七分躍躍欲試,唯獨沒有恐懼,而在期待着第一次以虛鏡制服妖怪。
當開門聲響,不待大門完全打開,她快準穩地伸出懸有虛鏡的左手,迅速搭上男人的手腕。
珍珠男臉色驟變,他的兩只耳朵也忽然透明,在顫顫巍巍中變成了魚鳍模樣。一抖一抖的,一副受驚過度的模樣。
“疼!疼!我什麽都交代,大人高擡貴手啊!”
珍珠男邊說邊哭了起來,嘤嘤嘤地淚水一出眼眶就變為不規則的珍珠。珍珠淚叮叮咚咚地灑落一地,随即化成了白色珍珠粉随風飄散。
看來判斷無誤,虛鏡的力量專克妖魔鬼怪,它與高懸的明鏡法出同源,可被命名為照妖鏡。在此人間非同尋常的力量都被壓制了,讓言不周初凝虛鏡則能轄制住鲛人。
言不周沒想将珍珠男打回原形,她左掌能維持鏡像的時間極短,趁着開門打珍珠男一個措手不及,僅僅是想要先發制妖威懾一番。
“好,如你所願,放開你。但你要老實交代叫什麽名字?有沒有用假珍珠坑過別人的錢?”
大宋市場上的珍珠數量很少,這年頭需要從海中取珠,還沒有後世養殖一途。或是天道平衡,在此世間鲛人淚化珠,卻極少能維持珍珠之态。
“我叫皎瀛,真的沒有賣過假珍珠。我對天發誓,如果有說假話,我就再也回不去雕題國。”
皎瀛紅着眼眶,他已經恢複原貌,并非昨夜大胡子形象,而是第一次讓言不周看到了幹淨年輕人模樣。這會一臉被蹂//躏過的哭樣,加之微微發顫的魚鳍耳朵,還真有些可憐兮兮。
言不周只微微蹙眉,哭得美是一種本領,不是誰都能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真的傷心或痛苦,是會眼淚與鼻涕齊出。
“擦擦你的鼻涕,從頭開始說起。你怎麽來了汴京,為什麽要盯上丁謂?”
皎瀛都痛到被逼出了魚鳍耳朵,他豈敢有所隐瞞,立刻從頭說起,“我是南海之南的雕題國而來。按照現世的歷法,是一年半前從廣粵崖山附近上岸進入大宋。剛一上岸,我就被人搶騙走了珍珠妖丹,這才一路追至汴京。”
雕題國,鲛人集居地之一。鲛人泣淚成珠,所織绡紗入水不濡。
唯有在紅月升空之際,大海被染成一片血色,鲛人才能出入結界來到現世。
鲛人天生為鲛身後開啓人智,等到生出人智才有可能變化雙腿。與故事傳說不同,魚尾化腿并非禁術,全看妖力是否足夠,更重要的是鲛人變作人類的意願是否強烈到了一定程度。
其實,大多數的鲛人并不向往現世人類世界。他們生于大海長于大海,妖力妖術全都與大海息息相關,又豈會等待特殊時機遠渡重洋去過另一種生活。
不過總有鲛人與衆不同,人類世界才會留下了那些美人魚的傳說。
無疑,皎瀛也是一條向往外面花花世界的人魚。因為知曉現世受天道所定妖力受限,他則先将一些妖力煉化在特殊的珍珠中以待日後備用。
“我一上岸,裝有珍珠妖丹的錦盒就被搶騙走了。”
皎瀛初來乍到就被上了一課什麽叫做人心險惡,存有妖力的珍珠妖丹最大的有嬰兒拳頭那般大,而另外四五顆亦是光潤非凡。在他設法辦理戶籍身份文牒時,忘了要警惕財不露白,被人半騙半搶走了錦盒。
“當時,我剛剛遠渡重洋身體虛弱,沒法及時攔下那一夥人。修養了半年後,我循着妖氣殘餘一路追到了京城。”
哪怕時隔半年之久,但珍珠妖丹是皎瀛所煉化,可以模模糊糊地感應到一盒珍珠的去向,那是被送到了丁謂府。
皎瀛也想潛入丁府仔細探查,但是現世天道對非普通人類的力量有所壓制。他不運用妖力進出丁府仍是無礙,一旦在府中動用妖力,則必為司門神力所阻擾。
言不周聽到這裏發出了疑問,“司門神力?你是說家家戶戶門口貼的年畫,諸如神荼、郁壘之類的門神嗎?”
“是的。不經屋主應允,外來的妖魔鬼怪一般不能在人類家中肆意動作。”
皎瀛了解地也不全面,有的事近乎本能直覺,他将自己所知的事情說了出來。
人在家門口貼上了門神之畫,其或多或少都有震懾之力,以而阻擋外部的妖魔鬼怪随意出入,尤其是鬼魅魍魉等陰物。
哪怕如同皎瀛能正常進出普通人的住宅,但在他進門的那一刻無形中就遵守了一種規則,他不得在屋內肆意動用妖力,除非取得了主人的允許。
這種規則不會落成為白紙黑字,但比其更有約束力。
不過,強者打破規則的道理在哪裏都适用。當妖魔鬼怪的本領突破了某一境界,司門神力就再也不能将其約束。
“丁府門上的司門神力比普通人家更強,我懷疑他認識奇人異士特別加持過門神年畫。”
皎瀛卻沒再執着要進入丁謂宅邸,因為他感覺到了超大珍珠經不在丁府,它被送去了另一個更加無從探知的地方。“是皇宮。那一盒珍珠妖丹被分開了,幾顆小一些的在丁府,最大的那一顆被送到了宮裏。”
“皇宮。”言不周緩緩念着這兩個字,垂眸思量了半晌,再擡眼就對皎瀛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如此說來,你一路上京沒有用珍珠換過錢。只有我倒黴,被你送了大珍珠,又空歡喜一場發現它變成了粉末。如今,你最希望能奪回被搶走的妖力,對嗎?”
皎瀛看着言不周的笑容,他的魚鳍雙耳止不住地發顫。當下竟有一種被鲲鵬之類大妖盯上的寒毛卓豎感,好似前方有一個很大的坑,卻不知是為誰而設。
他怎麽敢點頭承認唯獨坑過言不周,“言先生,你別笑了。你究竟想要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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