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督主,夫人有喜了(六)
李安歌身子不舒服, 沒睡多久就醒了過來。
随着她起身的動作,身上披着的衣服微微滑落。
這是督主的外袍?
她有些意外。
難以想象, 督主居然沒有直接丢下她不管。
李安歌微微偏過頭,看見督主在離她不遠處閉目養神。
清晨的第一縷光照在他的金絲面具上, 發出熠熠的光芒。
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眸正緊閉着,少了幾分平日裏的銳氣。
督主金絲面具後的臉,是什麽樣子的呢?
李安歌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作死至極的念頭。
她膝行幾步,直勾勾的看着督主的面具,目光炙熱,似是要把面具刺穿。
督主是習武之人,早就在李安歌起身的那一刻就清醒了過來。此時隐忍不發, 只是為了試探李安歌的用心。
要是李安歌心懷不軌,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殺了她。
李安歌靠的越來越近,督主甚至能夠感受到她的呼吸, 還有身上若有若無的女兒香。
他的腦海中無端閃過昨夜的香豔畫面,
就在她的手即将觸碰到面具的那一刻, 督主終于忍無可忍的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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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幹什麽?”
夜一般深沉的眼眸中散發着幽幽的光芒, 白皙的胸膛微微起伏, 露出線條流暢的緊實肌肉。
李安歌刷的一聲收回手,卻在半路上被督主緊緊握住。
“沒什麽,我剛見你頭上有只蟲子。”
她悄悄的抽了抽手。
督主雖然是個太監, 但是手勁兒很大,李安歌掙紮了很久都沒能“逃脫魔爪”。
“李安歌,你最好搞清楚自己的地位, 和我适當的保持距離……”
督主就像一只炸毛的貓,眼瞳中燃着怒火。
以及,一絲轉瞬即逝的狼狽。
“我的地位……”李安歌一愣,“我難道不是你的第二十八房小妾嗎?”
督主一時語塞。
李安歌說道好像很有道理,但是哪裏又有些不對……
好在李安歌神色淡定,并未準備追問下去。
因此,督主也決定當做什麽都沒發生的樣子。
他撩開洞口的藤蔓,腳下輕點,飛上樹梢。
這是附近最高的樹,督主在樹頂能夠将周圍的景色一覽無餘。
“那些刺客走了嗎?”
李安歌裹着督主的大紅色外袍,站在樹底下問道。
“沒看見人。那些刺客的身份敏感,應該是找不到我們,所以自己離開了。”
督主姿态輕盈的自樹梢落下,看的李安歌心驚膽戰。
二人又回到洞裏待了會兒,才聽見有人聲自不遠處傳來。
原來是二檔頭帶着人尋來了。
這下,李安歌才算是徹底放下心來了。
二檔頭沒看李安歌,也沒有詢問李安歌為什麽和督主在一起,這倒是讓她松了口氣。
回府之後,自然又是一番洗漱沐浴。
吃飽喝足的李安歌頂着溜圓的肚子,惬意的躺在床上,一截白生生的腳丫子垂在床邊,被粉色鴛鴦錦被襯得越發勾人。
督主一進來,就看到了這樣一幅場景。
“如夫人能吃能喝,看起來精神好得很。”他意味不明的說道。
“督主?”李安歌猛地坐起來,“您怎麽來了?”
“我查出了那個,幫你出府的人。”
督主的視線自那只腳丫上移開,自顧自的坐在桌邊飲茶。
他丢下一句話,全然不顧李安歌是什麽樣的反應,絲毫沒有半點要接着說下去的意思。
“你……”
李安歌一驚,條件反射的想要開口詢問。
可她微微一想,還是決定裝作不知道的樣子。
萬一督主是在詐她,她一開口,豈不就是不打自招?
“督主說笑了。”李安歌定了定心神,“菩提本無樹,明鏡本無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督主一愣,似乎有些不太相信這麽有文化的話語,是從李安歌嘴巴裏說出來的。
“倒是本座小看了你。”
他放下杯子,也沒有繼續追問,道:“我這次來,是想要告訴你,皇帝宣你我二人進宮。”
“皇帝宣我進宮做什麽?”李安歌不解道。
論身份,她只是個小妾,連側夫人都算不上。
小妾在被辰國的地位極其低下,地位就比普通的下人高上一點。若是遇上個不好的郎君,拿小妾當物品一樣換來換去也是常有的事。
如此低賤的身份,照理來說是沒有資格面見聖上的。
“你還沒死,自然要物盡其用。”督主冷笑道。
“李安歌,倘若皇帝到時候問起我的事情,你該怎麽辦?”督主饒有興致的看着李安歌,藏于面具後的眼睛,還帶着一分認真的探究。
“我不會把昨天的事情告訴他的。”
李安歌脊背一涼,忙說道。
督主在文武百官的印象中,是個陰陽怪氣的弱氣娘娘腔,要不是李安歌親自見了督主的輕功,她也不知道原來督主還有這麽一面。
“對了……你的袍子……”
李安歌想起那條沾了月事的外袍,臉上頓時有些發熱。
她一擡頭,見督主神情古怪,還以為自己說錯了話。
“我……”
話一出口,就被督主快速打斷:“我再找人訂做一條便是,你快些去準備進宮的事項。”
說罷,他便急匆匆的離開了李安歌的房間。
李安歌一臉莫名其妙。
果然,督主雖然嘴上說着不介意自己弄髒了他的袍子,其實心裏還是惱她的吧?
李安歌看着消失在轉角處的督主,頗為惆悵的嘆了口氣。
皇帝是在禦書房裏接待他們的。
雖然皇帝傳召的是二人,但李安歌一直站在督主的身後,北辰帝沒有半點要搭理她的意思。
李安歌只覺得自己仿佛站了一個世紀,腳都有些發麻了。
她動了動腳,發出一聲輕微的抽氣聲。
“朕竟然忘了,還有如夫人在。督主,你為何不提醒朕?”
北辰帝裝作剛看到李安歌的樣子,歉意道:“聽聞督主對如夫人寵愛有加,督主會因此責怪朕嗎?”
“陛下說笑了。”督主輕撫金絲面具,姿态妖嬈,“身為臣子,豈有責怪君王的道理。”
他語氣陰柔,又變回了那個帶着濃郁女氣的樣子。
“如夫人進府多日,督主對你可好?”
太玄帝目光一轉,意味深長的問道。
北辰帝想問什麽?李安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謹慎說道:“督主與妾身相敬如賓。”
北辰帝眸色微沉,看着李安歌的目光更為幽深,“聽聞其餘的二十七房小妾都被督主做成了人彘,如夫人能和督主相敬如賓,也是有幾分本事。”
李安歌神色不變,道:“督主想要的,不過是一顆真心而已。”
她眼神流轉,看向督主,“而妾身,願意将這顆真心交給督主。”
督主的臉藏在金絲面具上,李安歌看不見督主到底是什麽樣的神情。
前二十七房小妾皆是北辰帝派來的探子,所以才被督主做成了人彘。而她因為穿越的緣故,并未對督主起過禍心,因此也幸運的活到了現在。
她今日這番話,就等于明晃晃的打北辰帝的臉,就好像直接對北辰帝說:我不幹了,我被督主策反了,以後做間諜這種事情不要找我。
北辰帝以後不弄死她才怪!
果然,北辰帝聽完後眉間染上一抹狠厲之色。
“督主和如夫人恩愛有加,朕甚是欣慰。”
北辰帝看着李安歌,道:“賞黃金兩箱,白銀一箱,東海紅珊瑚一株。”
“國師談完了,朕就不打擾你們了,小卓子,送客!”
他明明是在笑,卻讓李安歌不寒而栗。
督主微微側身擋在李安歌面前,隔絕掉了一些來自于北辰帝的滲人視線。
“多謝陛下。”
他心情頗好的彎起嘴角,行禮謝道。
二人就這麽一前一後的走出了禦書房。
直至出了宮門,李安歌才弱弱的扯了扯督主的衣角。
“嗯?”督主眉毛微揚。
“夫君,您以後可要罩着妾身。”李安歌可憐巴巴的說道。
她以後是不敢一個人出門了,此番見面過後,她絕對已經成為了北辰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你可是皇帝派來的探子,雜家為什麽要罩着你?”督主似笑非笑的打趣道。
都把李安歌逼着叫自己夫君了,由此可見,這小妮子是真的害怕了。
“督主大人,您怎麽能這樣子?”李安歌滿臉受傷,振振有詞道,“您這樣自若是傳出去,以後誰還敢來投靠你?”
“傳出去?誰知道你剛才是不是和皇帝一起演了場戲?”
督主驀的靠近李安歌,語氣很是認真的說道:“那雜家把你殺了滅口,豈不是幹幹淨淨?”
李安歌僵住了。
在這一刻,她是真的感受到了冰冷的殺意。
難道自己選錯了?
早知道她就選北辰帝了!
督主盯了李安歌一會兒,見她面上青紅交加,忽然又笑了出來。
“雜家逗你玩兒的,你居然還真的相信?”
他一面笑着,一面從從李安歌的身邊離開。
“呵呵……”李安歌僵硬的扯了下嘴角,笑的很是勉強。
鬼才相信督主剛才是在開玩笑。
他剛才……絕對是真的想要殺掉她的。
李安歌有些後怕,她的掌心粘粘的,不知不覺出了很多汗。
“李安歌果然叛變了。”
北辰帝看着鮮豔如血的夕陽,神情愈發狠厲。
“陛下……”二檔頭神色複雜,“安歌或許是受那閹人脅迫,所以才……還請陛下三思。”
雖是求情,可這話連二檔頭自己都不相信。
李安歌是李閣老的獨女,脾氣也遺傳了李閣老幾分倔強。從小時候起,只要是李安歌不想做的的事情,就沒人能夠逼迫她。
“三思?”北辰帝嘲笑道:“你可忘了?李卿原是想将李安歌許給你的,如今李安歌卻枉顧父母之命,和一個閹人眉來眼去。”
“她已是不潔之人,這樣肮髒的女子,你還要嗎?”
北辰的話如同一把把的尖刀,捅着二檔頭的心。
“婚姻是小時候定下的,或許安歌忘記了……”
二檔頭發解釋越發蒼白無力。
“二檔頭,難道你也想像李安歌那樣背叛朕嗎?”
北辰帝臉上的神情早已是冰冷至極。
“臣……不敢。”他終究還是低下了頭。
這一切的忍耐,都是為了替李閣老報仇,都是為了扳倒督主。
他自我催眠道。
“好,那你……”北辰帝的眼中閃過狠厲之色。
“那你,就殺了李安歌。”
是夜,秋季的夜空格外清澈,漫天的星子都如同寶石般閃爍,美的令人窒息。
李安歌一個人坐在廊上,看着樹影婆娑,枯葉飛舞。
她的眉頭微微蹙着,神色很是困惑。
事後,她仔細的想了想,下午的事情的确是她欠考慮了。
站在督主的角度,殺了自己以絕後患,的确是上上之策。
可是,為什麽督主又反悔了呢?
李安歌托腮沉思,還是沒能夠想明白。
枯葉摩擦的輕微聲響傳來,李安歌調整好面部表情,回頭笑道:
“督主,您來了……嗯?二檔頭?”
李安歌的心中有股莫名的失落,“你怎麽來了?”
“你不歡迎我嗎?”二檔頭苦笑道。
他忽的想起北辰帝說的話,微微的抿了抿唇。
小時候,安歌最讨厭閹人,她是絕對不可能喜歡上督主的。
“不……”李安歌的神色有些困惑,“我只是覺得,我們應該适當的保持距離。”
“自從上次我逃跑後,督主就一直在調查,究竟是誰幫了我。”
“你最近還是不要來找我了。”李安歌搖頭道。
“……安歌,你真的将真心交付給了督主嗎?”
二檔頭低着頭,夜色昏暗,李安歌看不清他的臉色。
“嗯。”李安歌點頭。
北辰帝早就把自己當成了棄子,雖然這次沒有死,但是誰也無法保證不會有下一次。
兩弊相衡取其輕,兩者相衡取其重。
她想了很久,還是選擇站在督主這邊。
“督主雖然喜怒無常。但他其實并沒有傷害過我。”
李安歌的眼神很認真。
顯然,這話在二檔頭的耳朵裏就變了味。
“你居然真的愛上了一個閹人。”
他神色倉皇,踉跄的後退了好幾步。
“……嗯?”李安歌還沒搞清楚狀況。
“安歌,你可知我們從小就有婚約,你本該是我的妻子!”
二檔頭情緒激動的想去觸碰李安歌的手。卻被忽然冒出來的聲音凍得渾身僵硬。
——“二檔頭,雜家怎麽不知道,安歌本該是你的妻子?”
涼薄的話語像一條潛伏的毒蛇,勒在二檔頭的心髒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督、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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