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督主,夫人有喜了(八)
在看到督主面容的那一刻, 李安歌終于知道他為什麽要擋着臉了。
督主看着呆住的李安歌,将手掩在唇邊輕笑。
“雜家好看嗎?”
“好看……”
李安歌神情恍惚, 宛若夢呓。
眼前的男子眉目如畫,鼻梁挺拔。薄唇微微一抿, 就是萬種風情。
就是……長得和北辰帝有點像。
李安歌的背上出了一層汗。
何止是有一點像,督主的面容和北辰帝比起來,簡直有七分像。
“若是覺得雜家好看,就記着這張臉。”督主低聲說道。
“你為什麽要給我看?”李安歌垂下眼眸。
督主常年帶着面具,想來是和這個原因有關。
督主和北辰帝,究竟是什麽關系?
“因為……”督主伸出手指輕點李安歌的鼻尖,笑的暧昧且肆意。
“你和我早已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李安歌的睫毛輕顫, 如同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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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看的心裏癢癢。
“你沒說錯,如今父親被流放,我也被陛下視為棄子。”李安歌嘆了口氣。
她也只能抱緊督主這條金大腿了。
“陛下的第一個皇子滿月了, 明日宮中設宴,你與我同去。”
督主拍了拍手, 一衆婢女舉着托盤魚貫而入。
托盤上放着各式衣服, 華美精致, 讓人看上去眼花缭亂。
“……我能不去嗎?”李安歌弱弱發問道。
她一想到明天又要看見北辰帝那張臉,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訴說着不适。
“不去?”
督主桃花眼一眯,似笑非笑的說道:“太後和雜家說了, 讓我親自帶你去見她。”
“太後?”李安歌不解。
怎麽又和太後扯上關系了?
對于太後,李安歌也有所耳聞。
先帝子嗣單薄,一共就生了兩個皇子。其中, 二皇子就是當今聖上,而大皇子因為從小體弱多病,十四歲就薨了。
聽說,太後原本看好的是大皇子,在大皇子死後就記恨上了皇帝,認為是皇帝害死了大皇子。
皇帝為此頭疼不已,為了打壓太後的母族勢力,這才建立了東廠。
“太後她老人家雖然處于深宮之中,可消息還是靈通的很。”督主看上去心情不錯,“你是雜家身邊的人,又惹的皇帝如此不悅,太後自然注意到你。”
“你且放心,看在雜家的面子上,太後不會為難你的。”
督主俯下身,輕輕拍了拍李安歌的肩膀。
他的發絲垂落在李安歌的脖子上,引起一陣酥麻。
李安歌偏着頭躲過,總覺得督主的話有些奇怪,卻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兒。
難道……督主是太後的某個私生子?
可是,這也不對啊。
算算督主的年紀,他出生的時候太後還是個答應。
一個小小的答應,哪裏敢私通偷情,又哪有手段将孩子神不知鬼不覺的送出宮?
李安歌覺得自己,似乎被卷入了一場看不見的風暴之中。
督主對于後宮似乎極為熟悉,只是幾下,就帶着她成功躲過了巡邏的士兵,來到了太後的宮中。
李安歌擡起眼,悄悄的看着靠在軟塌上的美婦人。
太後保養的很好,看上去就像是三十不到的美婦人。她和督主有一搭沒一搭的随意聊着,完全沒有理會坐在後頭的李安歌。
這場面有些似曾相識。
只不過,她上次是站着的,這次好歹有個座兒。
直至落日西斜,太後才微微擡起頭,細細打量了李安歌一眼。
“你就是李卿的女兒?”
太後的聲音沉穩,帶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壓,竟讓李安歌無端感到有些緊張。
“是。”李安歌不敢怠慢。
她被這目光刺的渾身不舒服。
“聽說你與東廠二檔頭早有婚約,怎麽現在又嫁給了督主?”太後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沉聲問道。
李安歌沒料到太後會突然問自己這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答複,竟有些發怔。
“娘娘,說起來還是雜家的不是。”督主輕笑着接過話去。
“督主何錯之有?”
太後打斷他的話,神色不悅。
她看向李安歌的目光越發淩厲。
李安歌被太後的敵意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覺得,自己有點像不受婆婆待見的小媳婦。
“雜家喜歡她,就先将她納入了府中。婚約是李大人定下的,安歌并不知情,雜家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面對太後,督主倒是不像往常那樣淩厲,話語之間,還有些讨好之意。
“哀家還不是怕你被她給騙了。”太後的神色緩和幾分,“皇帝詭計多端,誰能保證她不是探子?”
“雜家保證,她絕不是探子。”
督主語氣認真,遞過去一盞茶,成功的堵上了太後的嘴。
天空傳來細微的聲響,一朵又一朵的煙花在天空盛開,廊下的燈籠都亮了起來。
“宴會就要開始了,雜家就先告退了。”
督主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便帶着李安歌先行離開了。
李安歌一出殿門,就收了之前那副縮頭縮腦的樣子,氣沖沖的筆直往前走,将督主徑直甩在了身後。
督主心中覺得好笑,又覺得有些新奇。
自他成為督主以來,還沒有人敢這樣子甩臉子給他看。
他也不覺得惱,含笑看着李安歌在前頭,像只無頭蒼蠅一般亂竄。
李安歌不認識宮中的路,胡亂走了一番後,還是乖乖認慫,折回去了督主身旁。
她臉色依舊不好看,悶悶的走着,不去理會督主。
“惱了?”
督主斜斜的睨了李安歌一眼。
“不敢,妾身身份低微,怎敢與督主置氣。”李安歌頭也不回的答道。
督主聞言,眼中的笑意更深一份。
二人就這麽一前一後的走着,一直到了宴會上,李安歌都沒有和督主說過話。
督主的到來,讓宴會小小的沸騰了一下。
原先聚在一起客套的文武們也不聊天了,都朝督主湧了過來。
“聽說督主最近新納了個小妾,對其很是寵愛。我家小女年方十八,督主要不要……”
那人的話還沒有說完,李安歌便扯着督主的袖子走去了另一旁。
“我餓了。”她理直氣壯的說道。
督主心知肚明,也不點破李安歌的小心思。
二人在宴席上坐穩,北辰帝就來了。
年輕的君王穿着一身金色的龍袍,身姿挺拔,懷中還抱了個剛剛足月的嬰兒。
人逢喜事精神爽,北辰帝的臉色比之前好看不少。
“太後身體不适,今日來不了了,衆愛卿随意些。”北辰帝看着懷中的嬰兒,笑容爽朗明快。
李安歌偷偷看了一眼北辰帝,不由自主的将他的面容與督主做了個比較。
二人的面容有七分相似,但是督主長的更為陰柔,膚色也更白些。
而且,督主從來沒有露出過那麽明快的笑容。
絲竹聲起,又是一番觥籌交錯,北辰帝今日心情不錯,倒也沒有為難督主和李安歌。
宴會快要結束之時,忽的有宮女塞給了督主一張紙條。
督主像是沒看到似的,依舊優哉游哉的喝着酒。
李安歌打量着宮女匆匆離開的背影,感覺面熟的很。
她再次回過頭來時,桌上的紙條已經不見了。
督主身子微側,輕聲道:“那是太後宮中的婢女,說太後突發惡疾,讓雜家速去。”
“可太後剛才還好好的。”
李安歌已經吃飽了,摸着自己溜圓的肚子問道。
“紙條上的字跡,的确像是太後寫的。”督主不動聲色的說着,卻沒有半點動身的意思,“可惜,寫這紙條的人,不知道我們剛從太後宮中出來。”
“那你還要去嗎?”李安歌又吃了一口葡萄。
“去。”督主垂下眼簾。
既然幕後之人,将見面地點定在了太後寝宮,那這件事情就已經涉及到了太後。
太後對他恩重如山,他又怎麽能夠不管。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
雖然李安歌覺得這多半是個陰謀,但是出于對督主的信賴,她倒也沒有阻止。
雖說督主最近對自己越發縱容,但是凡能當上督主的,哪能沒些手段呢?
她都能想到的東西,督主肯定也能想到。
“你去做什麽?”
督主眉毛一挑,似乎有些不大樂意。
他還不知道幕後之人有什麽陰謀,怎麽敢帶李安歌一起去?
“你一走,陛下為難我怎麽辦?”李安歌指了指上頭的北辰帝,可憐兮兮的說道。
“說不定你前腳剛走,我後腳就被人毒死了。”
“胡說八道。”
督主不悅的輕斥道,卻也不再阻止李安歌跟着自己了。
二人尋了個時機,謊稱解手,一同走了出去。
北辰帝将還在襁褓之中的皇子,遞給一旁的妃嫔,看着那兩個空空的位置,笑的意味深長。
好戲,就快要開場了。
出了大殿,李安歌頓時覺得耳畔清淨了不少。
天上明月高懸,星河燦爛,腳下的落葉沙沙作響。
二人一路走着,感覺路上巡邏的士兵明顯少了很多。
“能夠調動後宮的守衛,看來這幕後之人官位還不小。”督主調侃着說道,話語間卻沒有半點笑意。
“我也覺得是陛下。”李安歌小聲說道,“在這深宮之中,除了陛下,誰敢随便動手?”
兩人的仇怨也忒深了一些,皇帝居然在自家孩子滿月酒上動手。
“陛下設立東廠的初衷,就是為了打壓太後,如今太後沒打壓成,還多了東廠這個心頭大患,他怎麽能不着急。”
面具後,督主涼涼一笑,對于皇帝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行為很是嘲諷。
“可是太後也很奇怪。”李安歌不解道,“兩個都是她的兒子,為什麽她那麽不喜歡二兒子當皇帝呢?”
督主淡淡的看了李安歌一眼,道:“因為當今皇上是過繼來的皇子,只有大皇子才是太後親生的。”
“原來如此……”李安歌垂眸沉思,忽的道:“所以,太後才懷疑是皇上殺了大皇子?!”
“督主沒有回答李安歌的話。
“這世上真真假假的東西太多,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該是誰的,那最後就是誰的。”
比如……皇位。
督主眸色一沉,腳步又加快幾分。
督主的話很有深意,李安歌一時沒聽懂。
她見督主似乎不願意再多說,也識趣的沒問下去。
一路順暢,二人很快就再次來到了太後的住所。
宮殿燈火通明,從外頭看沒有絲毫異樣。
過于平靜,反而讓李安歌覺得有些害怕。
她伸出手,悄悄拉住督主的袖子,跟在後頭慢慢的走着。
殿裏很安靜,安靜的過分,甚至連說話聲和腳步聲都聽不見。
空氣中殘存着淡淡的甜香,只吸上一口,便叫人覺得頭腦發昏。
李安歌一時沒防備,吸了很多口,頓時覺得昏昏沉沉的,似乎随時都要倒下去。
她一把抓住了督主的胳膊,迷糊道:“怎麽你都沒反應的……”
督主一把攔住李安歌的腰,沒有回話。
他幼時體弱多病,為了調養身子,幾乎什麽藥都吃過,但是依舊沒有半點用處,反而對藥生出了幾分抗性。
他細細環顧四周,果然在不遠處,發現了一些香料燃燒殆盡後的灰塵。
他一手攬着李安歌,一手沾上點點香灰,低頭仔細查看着。
這香他認得,原料來自于西域,因為氣味芬芳,聞了之後很快就能入眠,因此經常被做成安魂香。
當然,也有不少盜賊刺客将原料提煉,用作殺人越貨的迷香。
督主幾乎是在瞬間,就識破了北辰帝的計謀。
小皇帝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如果他沒有這一身抗性,恐怕早就和李安歌一樣昏睡過去了。
到時候,再有人過來做些手腳,故作驚慌的叫人過來,那麽不僅僅是他洗不清了,連太後都會被牽扯其中。
什麽督主挾持太後,甚至是督主與太後私通……種種罪名都能夠安在他的頭上。
而等他從昏睡中醒來,早就罪名已定,木已成舟。
東廠,就能順理成章的讓二檔頭來接手。
可惜,北辰帝千算萬算卻算漏了一件事情——自那晚之後,二檔頭早就歸順于東廠了。
就算他今日中計,他也能夠東山再起。
督主不欲在殿中多待,他将李安歌一把抱起,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殿外忽然火把閃爍,腳步、盔甲碰撞的聲音混在一起,劃破了夜色的寧靜。
面前的大門,被人狠狠的一腳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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