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從前·上】

星光僅僅是為了譚妙妙而成立的, 上輩子的時候陸承言并沒有插手到娛樂圈。所以，在本番外之中譚妙妙妙僅僅是輝煌旗下的小藝人, 沒有小梁，沒有馮刊金, 更沒有一早在公司遇見陸承言。

——

譚妙妙一朝穿書，結果被欠了100多萬的巨款不說，還被林沐心和柳憶打壓按上了小三的名頭全網黑，甚至将來很可能會被賣到非洲當苦力……

人生無望，人生苦長。

當晚，譚妙妙凝視着滾滾江水，開始認真地思考跳下去能不能再次讀檔重來。

而就是在那一天的淩晨三點, 立交橋下，譚妙妙和這位帶百達翡麗表，開蘭博基尼車的總裁大人第一次遇見。

總裁大人并沒有開口勸說, 因為勸說無用；他也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因為安慰多餘, 他只是站在譚妙妙的身邊, 靜靜地和她喝了兩罐啤酒。

酒喝完了, 天都快亮了，他拿起衣服靜靜瞥了譚妙妙一眼，熬了半宿的嗓子帶着一股沉沉的沙啞, “上車，送你回家。”

那一眼，把譚妙妙的整個腦子都給瞧炸了。

什麽“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什麽“賊老天狗幣的穿越我不接受”；什麽“這個世界肯定是假的，重新投胎才能掌控命運”的胡思亂想全都消失了個幹幹淨淨。

當時，譚妙妙只吞了口口水，就下意識跟着那個挺拔的背影上了車。

他們一起坐在車子的後座，沒有再講一句話，譚妙妙甚至不知道他究竟叫什麽，但也就是這一次，那張黑暗也遮擋不了的英俊的臉被深深、深深地刻在了譚妙妙的腦子裏。

“謝謝。”

下車的時候，譚妙妙抿着唇，鄭重而感激。

在那以後，譚妙妙再也沒有抱怨過什麽原身原著，小說女主，只認認真真地用這個十八線小藝人的身份活着。

她接戲拍戲，嘗試自己從來沒有嘗試過的東西，雖然一開始生活有些不容易，但總歸沒有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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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的相見隔的并不長遠，她還是輝煌一個戰戰兢兢的小藝人，剛剛勉強擺脫了林沐欣的針對，在和經紀人談檔期的時候将将好見到了這位曾經邂逅過的總裁大人。

那個讓譚妙妙非常警惕的女主柳憶跟在他的身邊，而昔日那些公司裏眼高于頂的經理總裁們也都帶着一臉谄媚地圍在他身邊賠笑。

從他們的交談之中，譚妙妙第一次知道了總裁大人的名字。

“原來他叫陸承言啊……”

陸字溫柔，承字內斂，言字深刻，随着譚妙妙念出那個名字的一瞬間，那天晚上立交橋下的沉穩身影好像又再次出現在了譚妙妙的眼前，讓她忍不住心生出幾分異樣。

或許是她游神的模樣太過于明顯，旁邊有和她不對付的藝人當即嗤笑着嘲諷。

“陸總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自作多情，也不看看人家搭不搭理你。”

不好意思，不止搭理了，他還喝了我的酒，我還上了他的車，四舍五入我們還一起過了美好而難忘的一|夜呢。

譚妙妙心口如一地呵呵噠——

“那可難說，畢竟你見識少。”

“你！死鴨子嘴硬！”小藝人冷哼一聲，憤憤走人。

譚妙妙可懶得搭理她，她只悠悠嘆着長氣，複雜地看向升向上空的玻璃電梯。

——陸承言。

真是個好名字。

只是這麽好的名字，這麽帥氣的臉，這麽高的地位，還有女主那殷切的跟随……這位，別不會就是男主吧？

或者，內冷外熱的鐘情男二？

譚妙妙想了一下自己小炮灰的身份，再想了想柳憶對自己的嫌惡針對，頓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把那一絲難得的好感給牢牢折攏在一起，吧唧吧唧埋在了心底。

譚妙妙一直以為自己不會再和陸承言見面，就算是見，大抵也就是光芒四射的大總裁和人群之中的小路人之類的。但她完全想象不到，後續會發生那麽多的事情，第三次見到陸承言的時候會有那麽慘烈——

四周大雨滂沱，她當時只是急着回家，但在經過那片丢滿了垃圾的廢棄小巷的時候，竟然會看見被一群小混混圍在中間的陸承言！

“喲，這不是陸氏的總裁？可總裁怎麽會在這兒呢？”

“什麽總裁啊，明明就是一個殘廢。”

“、總裁大人怕不是高傲慣了還沒弄清楚自己的狀況呢——給他點教訓看看，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擋老子的路！”

那些嚣張的小黃毛混混一邊肆意的踢打陸承言，一邊享受着羞辱他的快感，那充滿了惡意的眼神和大笑的聲音裏帶着讓人好不遮掩的發洩。

陸承言就摔地上。泥水全都濺在他的臉頰，本該搭理的一絲不茍的頭發全都狼狽地黏在一起，狼狽至極。

陸承言本該不應該這樣毫無還手之力的，偏偏他現在不良于行，因為疼痛而緊緊攥起的手指平白露出幾分虎落平陽的悲哀感覺。

就在譚妙妙忍耐不住地想要沖出去的時候，卻正正好好和那雙鴉色的眼眸悄然對上——

那個帶頭的黃毛小混混又在打他了，尖銳的鞋尖狠狠提在他的腹部，陸承言疼的面色更白，但眼睛卻還是定定地看着譚妙妙。

他沒有向譚妙妙求救，反而對着譚妙妙微微搖頭。

——別過來。

這群混混站在暴力地發洩下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們的人數太多，太危險，根本不知道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

陸承言的眼睛很深邃、很黑，可當他注視這一個人的時候，不管是滂沱的大雨還是髒污飛濺開來的泥水，都遮擋不了其中星光一般的溫潤與平靜。

那一刻，譚妙妙眼中淚水一下奪眶而出。

她撐傘的手在抖，人也在抖，但還是一步步顫|抖地走出了這條漆黑的街口。

陸承言看着她消失的影子，才終于下斂了眼眸。

雨下的越來越大。

肆意的嘲笑和辱罵在雨水的襯托下越發嘈雜，而就在那些小混混不懷好意的想要更深一步地羞辱陸承言的時候，周圍卻毫無預料地突然出現了一陣陣警笛的鳴叫。

接着，是一個尖銳的女聲——

“警察！警察！快，那個小偷肯定是往小路那邊跑了！！”

小路？

這方圓幾裏的，還有哪條小路？

他們收了錢故意為難人不錯，可也不想把自己給作進局子裏！

黃毛混混看了一眼疑似已經昏過去了的陸承言，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算這小子好運，快走！”

三五個混混慌慌忙忙地就跟在黃毛身後跑走了，街道口卻又想響起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

陸承言昏沉地倒在地上，本來以為沖進來的會是全副武裝的警察，可吃力擡頭，看見的卻竟然是慌忙向他跑過來的譚妙妙。

“你……”

他的腦子還有些遲鈍。

“假的，警察來的可沒這麽快，是我在附近小店裏買了報警器……我們快走，待會兒他們就該反應過來了。”

“……”

陸承言搖搖頭，他根本走不動。

“你不要管我了。”

譚妙妙卻不管不顧，她眼疾手快地看了兩眼周圍，确定那群混混還沒有回來以後把陸承言的胳膊往自己肩上一拽，猛地一個，竟然用力直接把陸承言給背了起來。

陸承言微微變色：“你……”

“別怕，”譚妙妙說，“我力氣很大。”

像是為了證明她說的是真的，譚妙妙猛地一陣沖刺跑出了這吃人的小巷子。

剛剛留下的傷口壓得很疼，但陸承言看着背着他不斷往前跑的女孩，長達半個月的絕望之下，第一次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陸承言最近消瘦了很多，但他到底是個男人，骨架不小，再加上譚妙妙一路上完全不敢耽擱，等到沖回家門已經氣喘籲籲了。

但她還要照顧陸承言。

陸承言額上燙的吓人，更不要提他身上大大小小的淤青。譚妙妙幫他換衣服的時候又氣又怕，連手都在抖個不停。

倒是陸承言昏沉之中還竭力保持着清醒看向譚妙妙。

“謝謝……”他啞聲。

“你別急，我馬上叫救護車送你去醫院。”

但陸承言卻抓住了她的手，他搖頭，“別叫，他們肯定在找我。”

這一句話，把譚妙妙都說愣了。

按理來說，不就是有人在找，這才更要去醫院嗎？

除非……

除非那些找他的人，本質上和那些小混混并沒有什麽不同，這才值得特意去躲開。

可是，可是陸承言？

呆愣之中，譚妙妙不由得回想這件事情的始末——

陸氏總裁出了車禍的事情鬧得不小，譚妙妙自然也知道，她當時還猶豫地想要去醫院看望，只是陸承言的病房外面保镖成群，她又在醫院外面看見了柳憶，這才不了了之。

按照報道，陸承言這會兒應該正在國外治療調理，可實際上他卻一個人出現在這髒亂的小巷子被一堆混混毆打。

偏偏陸氏卻還一片派歌舞升平……

譚妙妙心下猛地一涼，她低頭看向陸承言，只見他一副疲憊至極還只能強撐着地模樣，眼角下的淤青和消瘦的臉頰脆弱的讓人心疼。

這哪裏還是她們當初第一次見面時候那個強勢的總裁大人？

譚妙妙心裏發酸，再也不多問，只能先給陸承言脫掉了濕透了的衣服，又把他塞進軟綿綿的杯子裹得嚴嚴實實，這才輕聲安慰，“我去給你買藥，你要是累了就先睡，放心，沒人知道你在這裏的。”

陸承言微微抿唇，又對着譚妙妙重新啞聲說“謝謝”。

他大抵也實在是熬不住了，沒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昏昏沉沉沒了意識。

反正渾身也都濕透了，譚妙妙嫌拿傘礙事，直接從屋子裏沖到了街上，她一邊跑，心裏卻又不禁發沉發澀。

陸承言……

他還能好起來嗎？

附近的藥店不遠不近，譚妙妙買了一些基本的退燒藥和退淤血的藥，就抱着塑料袋又快速跑了回去。她給陸承言喂了藥，換了身衣服，而後又粗略地給他擦拭身上、臉上的泥水。

一通收拾下來，時間也已經不早，可惜床上已經霸占了個病人，譚妙妙趴在床沿小寐。

這一睡竟然還睡到了第二天，譚妙妙手被壓的發麻，正難受着想要換個姿勢，就感覺身上突然被蓋了個什麽東西。

她迷迷糊糊擡頭，對上了一雙黝黑的眸子。

譚妙妙愣愣對着那張俊臉看了一會兒，直到對方都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才陡然反應過來什麽似的蹿了起來。

“你醒了啊，感覺怎麽樣？燒退了嗎？身上還有地方疼嗎？”

陸承言點點頭，“好多了，謝謝。”

譚妙妙又重新伸手探了一下——雖然還有點低燒，但相比起昨天那吓死人的溫度，實在是好了太多。

她松了一口氣，“我去做點飯。”

家裏東西存活不多，但好在煮個飯、弄個炒蛋和青菜的儲存還是有的。

早飯做的簡單，雖然譚妙妙平日裏也就吃這些東西，但陸承言留給她的第一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譚妙妙把這簡陋的飯菜端上桌的時候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偏偏陸承言又很鄭重地對她說了聲“謝謝”。

譚妙妙頓頓，特意故作揶揄地逗他，“雖然人類的本質都是複讀機，但您也不用這麽認真地貫徹啊。”

陸承言似乎想要說什麽，但譚妙妙卻搶在他的前面提前結束了這個話題。

“好了好了，快吃飯吧。”

陸承言吃的很認真，他每一口都會細細地咀嚼，只是他很清楚現在自己身體地狀況，吃了一小碗飯以後就克制地不再動筷子。

“我吃好了，東西很好吃。”

不管是不是客道，譚妙妙都非常得意地揚了揚嘴角。

但陸承言接下來的話卻讓譚妙妙并不是怎麽高興。

因為他說，“可以麻煩你把我送回去嗎？”

譚妙妙對他的處境已經有所猜測，雖然明白他不會簡單地接受別人的好意，可是在聽到他這樣輕描淡寫地提出來的時候，心裏還是狠狠沉了一下。

她放下筷子直直看着陸承言。

“可以是可以，不過，陸總，我要把你送到哪兒去啊？”

陸承言報了個地名。

譚妙妙徹底不高興了起來，她抿着唇，“陸總，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就是我昨天遇見你的那一片地方吧？那裏魚龍混雜的，你呆不慣的。”

一臉兩次地拒絕帶着很深的不贊同。

陸承言大致明白了緣故，他沉默了一下，這才開口，“……就不要再叫我陸總了。陸氏現在是陸集涼的。”

陸集涼，這個名字譚妙妙也是聽過的。

“可他不是你的……”

話說道一半，譚妙妙瞥到陸承言看着雙|腿時候那一股冷冽，陡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冷意。

她啞着聲，頓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陸承言看着譚妙妙如遭雷劈的神情，他微微斂眸，聲音裏也不知是涼薄多一點兒還是嘲諷要多一些。

他說，“沒關系，陸集涼也暢快不了多久的。”

慕容氏已經張開了他們的爪牙。他現在看清了，陸集涼怕是還沾沾自喜，永遠也看不清楚。

可譚妙妙卻還是很悲哀地看着他。

——他不是真的不在意。

有的時候，真正能夠傷到一個人的不是敵人的打擊，而是最最親近人的背棄。

陸集涼為了權利和財富制造了這場車禍，慕容尚因為嫉妒買通醫生讓他徹底失去了康複希望。可偏偏這兩個，一個是和他血脈相連的父親，一個是他掏心掏肺的兄弟。

該怎麽面對？

該怎麽不在意！

譚妙妙都靜靜攥住了拳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承言從新開口。

“沒有人希望我好過。”

柳憶要報複他，因為他之前的冷淡讓柳憶面上無光；慕容尚要報複他，因為慕容尚絕不能讓他再有機會從泥潭裏爬起；甚至連陸集涼也要報複他，因為陸集涼不允許自己再妨礙到他。

那雙冰涼無波的黑眸重新看向了譚妙妙。

“所以，送我回去吧。”

“我在這裏會連累到你的。”

他已經跌落到了谷底，但至少，不要再牽連到其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