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梁祝篇

小蓮只是心塞，王大人的情緒卻已接近崩潰的邊緣了。他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牙關緊咬，臉色鐵青，雙手用力拉扯着外衫兩側，險些扯出兩個窟窿來。蘇方慕毫不懷疑，若是再放任梁山伯和祝英臺阻礙他回房換幹淨的衣衫，他會當場發作，叫手下人将梁祝二人拖出去痛打幾十大板。

就在蘇方慕要站出來幫梁山伯和祝英臺說情的時候，馬文才先開口了，他那雙極淩厲的劍眉一橫，雙眸好似寒星一般，冷聲道：“孰是孰非王大人心中自有定論，你們兩個只管等着就是了，攔在這裏作甚麽，還不快快讓開！”

說實話，一般人還真聽不出馬文才是在為梁祝二人說情的，都以為馬文才是在讨好王大人的同時不忘對梁山伯、祝英臺二人落井下石，不過山長聽明白了。

他剛剛着實有些懵了，竟将王大人極愛潔淨的性子忘到了腦後，這會兒聽了馬文才那滿含深意的話，再看王大人的那已隐忍到極點的神情，怎麽會想不起來。他忙開口道：“是極，是極，梁山伯、祝英臺，你們兩個還不趕緊退開，休要再在王大人跟前吵嚷，成甚麽體統！”

梁山伯和祝英臺聽山長都這麽說了，只得将醞釀好的攬罪的話吞了回去，略有不甘的躬身退到了一旁。王大人只來得及丢下一聲冷哼，而後便三步并作兩步的朝門外沖去，短短的一瞬，他便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範圍內，那急切的模樣就好似有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在追着他。

“文才兄，這次真是多虧你出手相助！”蘇方慕朝馬文才躬了躬身子，特意提高了音量，朗聲道。她就是要周圍的這些人都聽個明白真切。

她剛剛看得分明，在馬文才說出那番話後，圍觀的諸位同窗要麽是面露嘲諷之色，要麽是冷笑連連，不用想也知道，他們都誤解馬文才了。同寝數日，她又怎麽會不知馬文才的性子，他不屑解釋，那她來。

“什麽？多虧馬文才的幫助？他剛剛說的那番話分明是為了讨好王大人，還不忘踩山伯和英臺兩腳！方木，你是被馬文才灌了甚麽迷魂湯？！”荀巨伯覺得蘇方慕說這話簡直荒唐，恨不得這就過去揪着蘇方慕的衣襟狠狠搖晃幾下，要她好好清醒清醒。

祝英臺和梁山伯沉默的立在一旁，探究的目光在馬文才身上轉了幾圈，顯然，他們無法理解蘇方慕所說的相助是什麽意思。

“方木，何必同他們多說，沒甚麽必要！”馬文才并未因衆人的指責和懷疑而憤怒或是傷心，他的眸光隐隐透着不耐和嫌棄。其實，他說那番話本就不是為了幫梁山伯和祝英臺解圍，若不是為了得到方慕的好感和真心維護，他怎麽會管那兩個蠢貨的死活！說起來，他還得感謝荀巨伯等人如此配合，質疑他指責他，成功的讓方慕站到了他這一邊。

荀巨伯等人在心裏頭發誓，剛剛絕對不是錯覺，他們分明從馬文才眼中讀到了何必同這群蠢貨多言的意味，雖然……他們寧願自己沒看真切！

“你們以為為何山長會順着文才兄的話說？！”蘇方慕只朝馬文才擺了擺手，而後繼續解釋道：“山長與王大人是故交，對于他的脾氣秉性好惡多少是知道些的。他知道，王大人是個極愛幹淨的性子，衣衫但凡沾惹到半點塵埃便要立即換了。所以，他才會在王大人到來之前命仆役将臨川閣裏裏外外灑掃數十遍，直至一塵不染。所以，他才會順着馬兄所言，将你們喝退，好讓王大人快些去換幹淨衣裳……”

聽了蘇方慕這話，祝英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臉色青青白白的好不難看，她開口的時候唇是顫抖着的，她道：“若是這樣，那……那我與山伯豈不是……”

她心裏苦啊！她哪裏知道王大人竟是個有潔癖的，若是早知道，她早就将山伯拉開了，又怎麽會在王大人跟前多言半句。旁人可能了解的不深刻，她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她的六哥就是個有潔癖的，若是他被逼着不能換髒污的衣衫，将家裏攪個天翻地覆都是輕的。

想想就覺得前途無亮啊！祝英臺憂傷的擡手捂住了半邊臉。

見祝英臺露出這般模樣，蘇方慕心裏頭的不平與怨氣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她只想默默地為梁山伯和祝英臺點一排蠟！

Advertisement

“應該……不至于吧？王大人他大人大量，應該不會與山伯、英臺計較許多……吧？”荀巨伯這句話說得要多心虛有多心虛。

“嘤嘤……”一片靜默中，小蓮的低泣聲異常的明顯，這會兒大家才想起來，原來……罪魁禍首還在啊！

怒刷存在感的小蓮仰起了挂着兩行清淚的俏臉，難掩自責的說道：“都是小蓮的錯，若不是因為我，梁公子和祝公子不會惹怒王大人，我……我……”

“沒錯，就特麽是你的錯！你還好意思哭！”王藍田被小蓮哭得心煩極了，說話的語氣自然不會好到哪裏去。

小蓮像是被噎到了一般，哭聲戛然而止。

蘇方慕的嘴角不受控制的彎了彎，還好她及時垂下了頭，将那張笑臉及時掩藏了起來。也有繃不住的，直接笑出了聲，直将小蓮笑得俏臉通紅，眼淚都憋了回去。

“小蓮姑娘，這怪不得你，你莫要自責了！”梁山伯輕咳了一聲，安慰道。

不過惱羞成怒的小蓮可沒空領會梁山伯的好意，她猛地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捂住臉，哭着跑了出去。

王大人可不是什麽能忍氣吞聲的性子，若不是有山長和蘇方慕幫着說情，又考慮到祝英臺出身士族的背景，想必這會兒祝英臺和梁山伯已經被趕出萬松書院了。

梁山伯和祝英臺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在聽到王大人罰他們充作書院雜役一個月後皆歡喜的應了。而小蓮顯然是沒法接受王大人将她逐出書院的決定，跪倒在地上哀哀戚戚的哭個不停，求王大人饒過她這一回。

山長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沒想到這個叫小蓮的竟是這麽的不知足。梁山伯和祝英臺作為說情的都被王大人罰做雜役，她這個始作俑者倒是想哭一哭就萬事皆了，哪裏會有那麽好的事情。本來依照王大人的意思是要将她打了板子轟出去的……

先不說山長，就連忠厚老實過頭的梁山伯也覺得小蓮這樣做很是不妥。他的眉頭緊皺，薄唇微抿，難得露出了不悅的神色。他心想：‘英臺他出身世族，別說是做雜役的活計，就是洗衣疊被都沒自己動過手，現在卻被他們連累的要做雜役的苦活，可這樣英臺都沒抱怨一句。可小蓮怎麽偏要哭哭啼啼的，明明王大人給的這個處罰并不算重！’

“你不想離開書院？”王大人慢條斯理的拿起桌上的清茶，啜飲了一口，而後道。他甚至都沒掀一掀眼皮看小蓮一眼。

“求求王大人了，小蓮不想離開書院！”小蓮忙道。

“既然你不想活着走，那就死在這兒吧！”王大人輕描淡寫的說道。

小蓮都快吓尿了，跟得了羊癫瘋一樣狠命的搖頭，叫嚷起來：“不，不，我不要留在這兒，我馬上走，馬上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