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梁祝篇

蘇方慕同馬文才肩并肩走在青石鋪就的小路上，步履異常輕快，不同于以往溫潤清淡的淺笑，此時她臉上的笑容就好似秋日正午的陽光，暖到心坎裏面去了。她本就生得顏色極好，這會兒又毫不吝惜的釋放出自己的魅力來，晃花了好幾個與他們錯身而過的同窗。

“剛剛……是你的家人？”馬文才遮掩的極好，他心裏那不斷翻騰的陰暗想法半分沒洩露出來，他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額……嗯……”蘇方慕原本是要點頭的，不過突然想起兄長的身份暫不宜暴露，于是回答變得含混不清，眼神兒飄忽，就是不肯與馬文才的相對。

馬文才怎麽會猜到蘇方慕是因為這個才不肯道出實情，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手背處青筋凸顯。他的雙眸緊緊盯着蘇方慕，狠厲決絕，就好似一頭盯上獵物的惡狼一般。這一瞬間，他的腦海中閃過了無數過瘋狂又陰暗的念頭。

想要和別人一起？他怎麽可能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說實話，誤會多源于腦補！

蘇方慕轉身轉的突然，讓馬文才猝不及防，根本來不及遮掩他那陰寒狠厲的神情。蘇方慕怔愣在了當場，好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她磕磕巴巴的問道：“文才兄……你這是怎麽了？”

有那麽一瞬間，蘇方慕覺得自己好像是被惡狼看上的獵物一般，下一秒就會被死得粉碎，也還好，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

應該是錯覺吧，文才兄怎麽可能會出現這麽可怕的神情！

“我身子不大舒服，先回去歇着了！”馬文才身子僵硬了片刻，不過見蘇方慕并未露出懼怕和躲避之意，便稍稍松了口氣，抿了抿唇道。

蘇方慕點點頭，心中頗為自責，她想：‘怪不得文才兄的臉色如此難看，原來竟是病了麽，哎，我這個室友做得也太不稱職了些，竟然沒發現！”

“文才兄，我來給你把把脈吧！”蘇方慕存了彌補的心思，動作無比積極。

“……不用，我休息下便好。”馬文才自然不會傻到讓蘇方慕為他把脈，他往後退了半步，雙手背于身後，說道：“程夫子尋你有急事，莫要在此耽擱了！”

因為這檔子事兒，蘇方慕的心裏充滿了對馬文才的擔憂和愧疚之情，又怎麽會深想馬文才之前露出的那個令人心驚的表情。說起來也是因為馬文才在蘇方慕心中的形象過于高大，她怎麽也想不到剛剛馬文才是想對她做些極其可怕的事情。

“方木來了啊，快，進來坐！”蘇方慕到程夫子所住的小院時，程夫人正在外頭打理花花草草呢，她擡眼看到蘇方慕後立刻将手頭活計放了下來，熱情的招呼道：“今兒師母做了棗子糕，你們先生都誇了好，你可要多吃些。”

“多謝師母！我今日可真是有口福了。”蘇方慕笑着躬身道，模樣讨喜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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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夫人笑得眼角的皺紋都堆疊在了一塊兒，心裏頭再一次湧起了一陣遺憾，若是她有個同蘇方慕年齡相當的女兒該有多好，許配給這樣溫和俊秀又純善仁厚的好孩子，她做夢都要笑醒了。

“夫子，您有事要吩咐學生？”正巧這會兒程夫子聽到動靜從書房裏走出來，蘇方慕趕忙施禮道。

“……哦”聽了蘇方慕的話，程夫子懵了片刻，而後才做恍然狀。再說起話來，他的眼角眉梢都帶着喜意，興沖沖的帶蘇方慕去看他好不容易得來的王右軍的行穰帖。

“我苦尋良久，最後才在一位老叟那裏尋得，用我珍藏的兩幅畫換來的！”程夫子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字帖一角，心疼或許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得意。王右軍的字可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的。

右軍大人無愧書聖這個稱號，這《行穰帖》筆勢雄逸，體格開張，姿态多變，讓人打心裏湧起一陣奔放暢爽之意。蘇方慕入神的盯着面前的字帖，連聲贊嘆着，她那雙澄澈的雙眸放出極璀璨明亮的光芒，看得出來，她真的很喜歡右軍大人的書法。

“你的字線條清秀柔和，雅致非常，如清風朗月，自然天成，頗有衛夫人之風，只是秀而不雄，還欠了些火候。右軍大人的字雄秀圓融，二者兼備，是你習字的典範！”程夫子将《行穰帖》送到蘇方慕的手中，語重心長的說道：“這字帖便送與你了，以後切記要勤學苦練，書法并無捷徑可走！”

蘇方慕簡直要感動哭，她比任何人都知道這字帖的價值。蘇方慕說話的時候都帶了些哭腔：“夫子……”

“方木這樣的好孩子你也忍心批評！”正巧這會兒程夫人進來為這一老一少送香茶和點心，她見蘇方慕雙眸水盈盈的，語帶哽咽，哪裏肯依，一句不問便定了自家夫君的罪，絮絮叨叨的數落道。

“別怕，好孩子，師母給你撐腰！”程夫人對蘇方慕說話的時候要多柔和有多柔和，聽得程夫子很心塞。有那麽一瞬間他都後悔對這小子那麽好了。

得到書聖真跡這件事對蘇方慕的沖擊太大了，她回到寝舍的時候還是暈陶陶的狀态，兩頰生暈，雙眸明亮璀璨。

馬文才在書案後悶坐了許久，若是往日，蘇方慕早就注意到他了，可今日，蘇方慕直顧着捧着字帖癡癡笑，半分注意力都沒分到他身上，這讓他心中的那股郁氣更濃厚了幾分，整個人仿佛被陰影罩住了一般。

“王右軍的字帖？你這般喜不自禁就是因為得了他的字帖？”馬文才勉強壓抑住咬牙切齒的沖動，冷聲道。

“嗯！”蘇方慕回答的那叫一個精簡，她的眸光一直停留在字帖上，一刻也不曾移開。

“我家藏書樓裏有幾幅王右軍的字，若你喜歡，我叫馬統取來給你！”馬文才道。

蘇方慕的兩只粉嫩的耳朵動了動，而後她猛地扭頭看向馬文才，雙眸晶亮得晃人。此刻，她只想說，土豪，做你的朋友真好！

“這……君子不奪人所愛，我不能……”乍一聽到馬文才的話時，蘇方慕興奮地不知如何是好了，恨不得撲上前去說好好好，不過冷靜下來後，她又覺得不該這般貪心，文才兄待她不薄，她未能回饋一二已經很是愧疚了，再收他這麽珍貴的東西以後怎麽還得起！

若是馬文才知道蘇方慕此刻的想法，他肯定給出最最中肯的建議——還得起，以身相許，一切都不是問題！

馬文才正要勸蘇方慕接受他的心意，門外阿七的聲音響起，她道：“少爺，馬車已經在外頭等了！”

“好，好，我馬上就好！”蘇方慕急急忙忙的将字帖收好，疊聲道。

蘇方慕越是因為要去見那人心急，馬文才的心就越冷，他緊抿着薄唇，雙眸如利劍一般直盯着蘇方慕。以馬文才的性子，他怎麽可能幹坐在寝舍受煎熬，蘇方慕前腳剛一出書院，他便縱馬追了上去，一路跟着她所乘的那輛馬車進了城。

福來客棧！

蘇方慕果真是來找那個男人的！

馬文才眼見着蘇方慕同阿七一塊兒進了前頭的福來客棧，那張本該迷倒萬千少女的俊臉上顯露了極駭人的神情，将一旁舔糖糕吃的缺牙小胖兒吓得尿了褲子。

娘，娘，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