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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咋在這呢？我都找你一圈了。”

周成繼爬上三樓樓頂，總算在東南角找到了倚在那兒抽煙的謝承廷，有些喘地把手搭在他肩上。

“嗯。”

謝承廷沒回頭，望着對面的某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吐了個煙圈把煙頭在石墩子上杵了杵。

“嗯啥嗯呀！”

周成繼扯了扯嘴角，兩人是一個大院裏長大的兄弟，從小關系就好，謝承廷在想什麽他總能猜到一二。

對面能有啥，還不就是魏家的那丫頭嘛！長得是他媽的好看，他就沒見過比魏筱還好看的。但成天端着，他看着就累，仗着廷哥喜歡她，總是頤指氣使的，資本家小姐還沒她那樣兒呢！要他說就該拉去批*鬥一下，改造改造。

就她魏家算個屁，別說謝家不把他們放在眼裏，就他周成繼也看不上。魏筱能跟他們這群人玩在一起，還不都是因為廷哥喜歡嗎？那臭丫頭還他媽裝作不知道這回事把廷哥利用了個徹底，只要一碰着事兒就來找廷哥。

“真搞不懂，你到底是為什麽對魏筱那麽死心踏地？她長得是漂亮，但那性子實在不讨喜，咱們這些人裏也只有你受得了。”

周成繼撇了撇嘴，拿過謝承廷放在圍牆上的煙盒，抽出一根煙點上。雖然他兜裏也有煙，但哪裏有廷哥這煙好，一看煙盒他就知道準是廷哥在謝家爺爺那兒順的。

謝承廷懶洋洋的靠在圍欄上，眼眸微斂，意味不明的回道：“我他媽怎麽知道。”

因為家裏爺爺的緣故，謝承廷留着寸頭，襯得五官更加硬朗。皮膚稍微有些黑，鍛煉得當肌肉勻稱，身材修長，簡單的白襯衫穿在他身上偏偏就多了些別的味道。雖然不是時下大姑娘小媳婦稀罕的外表，但想跟他好的人也不少。

“啧……聽說她馬上就要進文工團了，這事兒是你做的吧？”

周成繼點燃煙抽了兩口，雖然是問句，但他也沒指望着謝承廷會回答。沒轍的搖頭，他對魏筱實在沒有好感，總忍不住想戳醒謝承廷，但這些年勸了不少回，沒用！

“剛聽到一個消息，魏家今兒鬧了一出。”

說着周成繼還用手指了指對面，清楚明白地告訴謝承廷到底是哪個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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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承廷總算回頭看向了周成繼，魏家能令他有反應的有且只有一個人，周成繼很明白是誰，不重要的事肯定不會跟他講。

“不知道怎麽搞的，這一批下鄉的知青裏有魏筱的名字。你也知道魏國偉那人愛面子，趙向紅說……”

周成繼也沒有賣關子，老實的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講了出來。

*****

魏國偉，魏筱的爸爸，一大早去上班，被領導一頓誇，半天沒回過神。随後才知曉竟然是自家閨女去報了名，成為即将下鄉的知青。魏國偉是既高興又憤怒，氣的是魏筱擅自去報名，高興的是他因此被領導誇獎。自從老丈人家沒落後，他已經很久不曾有過風光的時刻。

等到中午下班時，那點憤怒早已抛到九霄雲外，滿心歡喜地回到家，迫不及待的誇了魏筱做得好，沒有給家裏丢臉，是一個支持革命建設的好青年。

魏筱弄清楚原委後，立刻垮了臉。她并沒有報名，也不可能去當知青，誰知道會被分到什麽窮鄉僻壤去受苦。現在是1976年，不再是前些年進步青年湧躍下鄉的時候，知青們過的生活誰不知道，大家都是能躲就躲。

魏家就她一個女兒，根本輪不到她去下鄉。而且眼看着她就要加入文工團了，是絕對不可能去下鄉的。至于名單上為什麽會有她的名字？那跟她有什麽關系，反正她又沒報名！

本來還在高興的魏國偉當場就怒了，沖着領導今天對他的态度，魏筱這個知青是當定了。他可丢不起那個臉去反悔。

“這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你不想去也得去！”

“說不去就不去！”魏筱高傲的擡着頭，捏緊拳頭看了一眼老實坐在旁邊的魏蓉，伸手一指，“讓她去！”

雖然對外都說魏蓉是魏國偉老家兄弟的孩子，但魏筱又不傻，之前劉寧雪吵得那麽厲害，她早就知道魏蓉是她的異母姐姐，當然……她絕不可能承認這個姐姐。

劉寧雪本來就在男人和女兒之間左右為難，魏蓉穿着洗得發白的舊衣服坐在一旁，順着女兒的手指看過去，立即高興的笑開了顏。

“對呀，他爸。讓筱筱的姐姐去吧，筱筱從小就沒在鄉下待過，也做不來農活，哪裏受得了那苦。”

言下之意就是反正魏蓉之前一直都在鄉下，習慣得很。魏蓉低着頭沒說話，她是魏國偉第一任妻子生的女兒，對劉寧雪她從來就沒抱過希望。

魏國偉先是兩眼一亮，随即想到什麽又暗了下去。

“不行，王主任都知道這事了，還說月底要給我表彰，咱們這樓上樓下知道這事的也不少。再說了魏蓉她大字不識兩個，怎麽當知青！”

要說感情，他肯定更疼愛魏筱，畢竟是在身邊長大，又辛辛苦苦培養這麽多年，還指望着她嫁得好能幫襯到他，哪裏舍得讓她下鄉，但到底還是眼前的前程更重要。

要是他知道是魏筱一直忽略謝承廷，怕不是要氣死。

聽到魏國偉的話，魏蓉捏了捏拳頭，如果沒人知道，是不是就讓她去下鄉了？這個爸爸是什麽德行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怎麽還會因為他一句話而傷心呢！

“知青用得着會認字嗎？宋珍珍下鄉才一年那手都粗得跟村婦沒兩樣了，說是都在幹農活，可沒人在意你是文盲還是高中生！”

宋珍珍是魏筱初中時的同學，被家裏推着去當了知青，過年時回來過一趟。繁重的農活，稀少的口糧……從宋珍珍口中聽來的一切都讓魏筱難以接受。

“你必須去，老子養你這麽大，這事由不得你！”

一向注意形象的魏國偉爆了粗口，表情不容拒絕地看着魏筱，下個月有一次升職機會，本來都沒抱希望了，但今天領導的态度讓他覺得可以搏一搏，但首要的是魏筱必須去當知青。

從小就是父疼母愛的魏筱哪裏被爸爸兇過，在她心裏魏國偉一向寵她，因此驕縱的她一把掀翻了飯桌。

“我偏不去，要去你去……啊！”

被魏筱的舉動氣得失了理智，魏國偉随手抓起一個東西就朝她扔了過去。魏筱怎麽都沒想到爸爸會對她動手，被砸了個正着，當場暈了過去。

看到慌忙去查看情況的劉寧雪與魏國偉，魏蓉動也沒動，等到兩人匆匆忙忙擡着魏筱出門去了醫院，魏蓉看着一地狼藉，低着頭悄悄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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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這樣。”

周成繼攤了攤手，要他說，這魏家家風就不好，就算魏筱與廷哥真成了事兒，這個家也夠他受的。

“誰把她的名字報上去的？”

謝承廷微微眯了眯眼，周成繼不由打了個冷顫，廷哥這是生氣了啊！幸好不是針對他的，除了在魏筱面前，廷哥的脾氣可真算不得好，他的狠是出了名的。

“趙向紅沒說，應該是不知道。”

趙向紅是周成繼與謝承廷的朋友，三人當初上高中在一個班。他家就在魏家隔壁，他老子跟魏國偉還是一個系統的，都是在軍工廠上班，否則也住不到一起。當初謝承廷跟魏筱熟悉也有趙向紅的原因，雖然名字有些像女的，不過卻是身高近一米九的大高個。

“哎……去哪兒啊。”

謝承廷把手插褲兜裏邁步準備離開，周成繼連忙叫住他。

“有事，煙給你了。”

謝承廷揮了揮手，腳下不停，頭也不回地走了。

“有事……還能有什麽事，不就是去找魏筱嘛！”

周成繼怒其不争地搖了搖頭，左手很是俐落地把謝承廷扔下的煙揣到了兜裏。

快速下樓的謝承廷當然聽到了周成繼的嘟囔，卻沒有出聲辯駁。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對魏筱就是放不下，即使她總是反複折騰他，他卻怎麽都忘不了第一次見到魏筱時的感覺。

心心念念這麽多年，他也有忍不住想發火的時候，對別人他哪裏有這般好脾氣過。就跟周成繼說的一樣，他是真的走火入魔了！

無數次決定不再對那個冷心冷清的女人好，但又怎麽都放不下，總覺得是能捂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