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特別特別的幼稚
誰敢嫌棄始皇陛下。
而且就算看出來別人嫌棄你了,不是該視而不見佯裝不知麽,哪有這麽棒槌地直接問出來的,搞得人很下不來臺,她現在還非得要用和始皇帝吃同一塊餅子來表忠心了,董慈嘴角抽搐,反駁道,“你知道失禮,剛剛怎麽還吃……”
還敢質疑他了。
趙政倒也沒生氣,掀眼皮看了餅子一眼,張口回道,“因為我方才也沒吃,肚子餓了。”
董慈聞言嘿嘿一笑,将餅子又舉到趙政面前,一副我很肉痛但依然讓給你我是不是特別大方善良的表情,“那給你吃罷。”
趙政哪裏會不知董慈在想什麽,眼裏笑意一閃而過,探頭又咬了一口,這次是将上次沒咬到的地方也咬了個圓乎,語帶警告,“我吃了,你若真是敢嫌棄我,那可真是好膽子。”
董慈:“……”
威逼之下必有懦夫,董慈只好吃了……
她想起了一句很經典的雞湯,萬事開頭難,邁出一小步,成功一大步……放心大膽地咬上去,似乎也沒什麽嘛。
就是這副被欺負又不敢反抗的樣子……
趙政心裏想笑,等董慈咬了一口後,就敲了敲矮幾,命令道,“遞過來。”
見鬼了!這是要幹什麽!
董慈腦袋發懵,只好又遞了過去。
趙政咬完示意她接着吃,董慈就又接着吃了,于是兩人就這麽安靜詭異的你一口我一口、十分公平有序的把一整個餅子都吃完了。
事情怎麽發展成這樣的……話說她為什麽不掰下一半來分給趙小政,為什麽非得要這樣,簡直沒智商。
董慈還沉浸在自己是弱智的悲痛中,趙政又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了個小餅子,推到董慈面前,說道,“還有一個,吃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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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方才為什麽不拿出來!
看樣子分明也是肉餡麥餅,只不過尺寸小了一些罷了!
董慈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又不敢直接質問秦始皇陛下,千言萬語在喉嚨裏轉兩圈又落了回去,只得憋氣道,“我吃飽了。”
“哦。”趙政應了一聲,看着氣得臉色脹紅的董慈,慢吞吞開口道,“那怎麽辦,我也吃飽了,這餅子浪費了。”
這下董慈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趙政是故意的了!
不要嫌她傻!給她兩百個心眼,她也想不到秦始皇是這樣的秦始皇!
不就是剛才走神了沒搭理你麽?記仇記到現在就不說了,這麽幼稚的行為,跟陛下你英明神武的形象符合麽?!不怕在後世萬千粉絲心目中人設崩塌麽?!
董慈抓起桌上的兩個小蜜棗,扔到嘴裏咯嘣咯嘣脆的吃完了,抓起矮幾上的面餅子,起身道,“興平還餓着肚子,我把這個面餅子給他去。”
董慈說完當真出去了。
趙政看着晃動的門簾,握拳在嘴邊咳了兩聲才沒讓自己笑出來,心說也讓你氣一回,讓我自己一個人生氣,顯然是不怎麽劃算。
興平和車夫就安靜了很多,街市上人來人往,卻是各走各的路,很少有人談論說笑的,偶爾有人路過他們的馬車,也是遠遠就避開了。
被傍晚微涼的風一吹,董慈的呼吸這才順暢了些。
董慈在興平身邊坐了下來,把面餅子遞給他道,“主子給你的,還熱着,快吃罷。”
董慈一邊看車夫如何駕車,一邊想,以後趙小政不忙的時候,她是絕對不要和他坐在一起了,因為趙小政一旦無聊起來,就特別特別的幼稚!
董慈死皮賴臉的要坐下來,興平也只敢在心裏嘆兩口氣,把餅子接了過來,心說主子哪裏能想得起給他帶吃的東西來。
第一,這世上就沒有主子給奴隸拿東西吃的道理,第二,他也不是那個不怕死有勇氣有能力站出來替主子辯駁的人。
這可是做給國君吃的餅子,吃了他也不虧。
興平道了謝,吃了餅,回頭往車裏面瞄了一眼,往旁邊給董慈挪了點位置,有些遲疑地壓低聲音問,“公子還好麽?”
董慈點頭,“他好着呢。”
在董慈看來,趙政來這一趟很劃算了。
得了個明德通理的好名聲不說,還得了呂不韋的青眼,臨走的時候呂不韋特意候在門邊相送,顯然是已經考量過一番了。
不過董慈倒覺得事情沒有表面上這麽簡單。
呂不韋是個商人,商人不但會精打細算,想得也特別長遠,他知道無論是秦國,還是他自己,都需要一個合适的繼承人,這個繼承人不是以華陽太後為首的楚系一族,也不是以夏太後為首的韓系一族,趙政背景幹幹淨淨,在這個時候恰好出現了,又比同齡人出挑了許多,呂不韋盯上他,那是早晚的事。
呂不韋還在觀望之中。
董慈看着街道上忙忙碌碌匆匆而過的行人們,心說還缺了一把火,那把能将呂不韋和嬴異人的決心燒起來的熊熊烈火,算算日子,也應該要快了。
馬車一到宮門口,就有個二十五六歲的年青人迎了上來,看見董慈的時候恭恭敬敬的朝她行了個禮,問好道,“見過董姑娘。”
董慈忙讓開,青年朝她笑了笑,又朝從馬車裏下來的趙政行禮道,“王青見過公子。”
趙政讓他起來,王青起身上前幾步,湊到趙政身邊低聲道,“主子,有要緊事。”
趙政點頭,“去書房說。”
趙政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去了書房。
興平忙使喚人去請了太醫,又叫人燒了水給董慈洗漱,傳了飯食,熬了藥,裏裏外外忙得腳不沾地。
傷筋動骨一百天,董慈腦門上上了藥,整個腦袋都被包圓了,手腕上更是腫得跟豬蹄一樣,董慈晃了晃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手腕,心說這時候要是有一瓶雲南白藥氣霧劑,她哪裏還需要養三個月。
三個月,三個月,現在快九月了,她豈不是要留在這裏過年?
留在這裏三個月顯然不太妥當,韓非子那邊什麽情況她也不知,董慈杵着腦袋想,等秦真成了親,她還是早點過去的好。
董慈呆在月泉宮,吃了飯洗漱好,她手又不能用,抄書也抄不成,只好又拿出那本她無法征服的樂經來背,雖然合同裏寫得很明白,她回去以後會忘記所有的這一切,她記在腦子裏的這些知識定然也保留不下來,但董慈還是不想放棄。
雖然這是無用功,但她也想好好背一遍,理解一遍,因為這些都是很寶貴的文獻,是後世各行各業多少人但凡得到只言片語,都能激動得熱淚盈眶的典籍,她能讀到這麽多,是老天爺不可多得的恩賜,有機會看,能看多少,她就看多少。
董慈在卧房裏無所事事浪費光陰,趙政這邊卻是一直沒安靜過。
趙政坐在案幾後面,面前的案幾上散落着許多嶄新的文簡,王青秦鳴秦真楊越王松都在,幾人都是做宮仆的着裝打扮,挨個立在下首,等着趙政發話。
趙政思量了一會兒,指了指面前的拜帖,朝楊越問,“依先生之見,相國這是什麽意思。”
趙政前腳才進了書房,後腳呂不韋的帖子就來了,是單獨請他後日過府家宴的。
楊越回禀道,“呂相國似有結交之意,此事可,只是這宴會現在是不能赴的。”
楊越沉吟了一番,接着道,“公子只說夫人身體不虞,需侍疾,不便玩樂,改日再登門拜訪,先推了罷。”
趙政點頭,呂不韋權勢滔天,在立儲君這件事上是一把好用的利劍,卻也是把難以掌控的利劍,一個不好,只怕反被掣肘其下。
他是想做太子,但他并不想做一個萬事不管的傀儡王,如果呂不韋是想讓他與父王一樣,那呂不韋這個人,究竟該怎麽用,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王青又禀報道,“除了蜀地的太守李冰奉旨攜萬石軍糧進城面君之外,上黨河東郡王慶州也準備了萬石軍糧,來鹹陽的日子也定下來了,九月十三啓程,一路順利的話,大概兩個月就能到鹹陽城了。”
楊越與王松聞言對視一眼,眼裏皆浮現了激動之色,楊越微微一拱手,朝趙政道,“主子,這是一個好機會。”
趙政颔首,卻沒有立刻下決定。
兩個謀士對視一眼,看着在書房裏來回踱步陷入沉思的趙政,心下拿不定主意,在他們看來這的确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機會,只畢竟是陰謀詭計,見不得光,若是趙政不打算這麽做,那還得另想其它辦法。
只是時不待人,暗線送來的消息稱國君的身體有恙,平日裏看起來雖是精神奕奕沒什麽大礙,只容易發傷寒之症,每每來勢洶洶,最近這一年越見頻繁,并不是吉利之相。
立儲之事耽誤不得,還得早作打算,尤其他們根基不穩,華陽太後與夏太後虎視眈眈,越久只會越不利,楊越性子急,上前一步就想再勸,王松搖頭制止了。
趙政腳步一頓,在輿圖面前看了看,指尖在安邑峽谷關上點了兩下,吩咐王青道,“領人在這裏守着,随時報送消息。”
王青楊越等人聽此言皆是大喜,安邑峽谷關是由河東郡府過函谷關的必經之路,也是離韓國邊境距離最短的地方,峽谷關道路狹長,兩側山上叢林草木郁郁蔥蔥,若是在此設伏,就算對方長了翅膀,那也是飛不出去的。
王青等人行禮領命,趙政又吩咐秦真道,“人需要多少你找王青要,怎麽伏擊選什麽時機你看着安排,屆時楊松去給你做個監軍,事成以後立馬報信安邑守軍,揮師迎敵……”
秦真點頭應下,趙政又囑咐了兩句,“要将此事嫁禍于韓國,還得想辦法做得逼真一些,撐到呂相發兵,如何,能做到麽?”
秦真這一年多都在外練兵,已經見過些風浪了,這件事聽起來容易,卻也驚險萬分,稍有差池行錯一步,當真徹查出來,這麽多人死還是輕松的。
秦真知曉輕重,當下便肅聲叩首道,“屬下曉得。”
萬事皆定,一切只在等了。
秦鳴當斥候很有一套,做生意開驿傳點買賣糧食軍需也得心應手,聽政務就一頭霧水了,他站在一邊認真聽了半響,也沒想明白,不由問,“萬一王上不信怎麽辦,他不信,自然不會發兵,這又要錢又要糧的跑到安邑去,萬一不發兵,咱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了。”
王青聞言就笑了起來,“秦鳴你這是心疼錢了,放心罷,兄弟們知道你賺錢不容易,會省着點花的。”
一衆人也跟着笑了起來,秦鳴也跟着笑,“兄弟我這不是腦子不如兩位謀臣策士靈活好用,想請二位提點提點麽?”
楊越拂須颔首,笑着解釋道,“王上信不信沒什麽關礙,呂相國信就行。”
這話秦鳴點頭應下,誰都知道王上不太拿主意,只要不涉及根本,多半都要聽呂相國的,“可要是呂相國不信,或者說不願意與韓國為敵,那豈不是一樣沒用。”
楊越王松兩人年長許多,這一年來跟秦鳴幾個都很熟悉,聞言都搖頭笑起來,“你小子還是好好賺錢去罷,跟你解釋也解釋不通。”
秦鳴聽了也笑,胳膊肘撞了下旁邊的秦真,揶揄道,“先生說的對,我還不如像秦真一樣,什麽也不問,聽令就是了。”
一書房的人聞言都哈哈笑了起來,秦真也樂了,拍了拍秦鳴的肩背道,“聽主子的總沒錯,你想那麽多做什麽。”
秦鳴嘆了口氣,遂也不在這些政務上費神了。
秦鳴會這麽問,是因為他不了解呂不韋這個人,呂不韋有自己的政治抱負,又急于表功,現在正缺一把刀,他既然缺,趙政就給他遞一把。
這麽好的一次機會,呂不韋若是放過了,他就不是呂不韋了。
王青又挑揀了一些事情禀報了,等幾人商議完,天色已經黑了好一會兒了,王青等人都行禮退下了,秦真秦鳴留在最後,秦真朝趙政行禮道,“主子,妹妹可是在宮中,屬下可否見見她。”
趙政擡頭,看了眼難掩激動興奮之色屬下一眼,開口道,“天色晚了,她約莫是睡下了,你明日啓程前再進宮來見她。”
秦鳴拉着秦真就想告退,心說明日啓程前來見,就只能是見一見了,估計連話也說不上幾句。
秦真顯然也算過這個帳,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神色興奮地道,“現在還不算太晚,妹妹她以前就睡得晚,不會這麽早睡的,主子讓屬下去見她罷,妹妹定然也想念我了。”
趙政:“……”有這麽一個屬下,有時候是挺煩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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