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相逢
洪武帝聽後不自覺一窒,眉毛都快立起來了。他怎麽也沒想到,這會是當朝太子說出的話。當然,他更想不到的是,這他娘的還竟然是一個姑娘家說出的話。
洪武帝哭笑不得,堂堂一國之君,總不好再計較這些雞毛蒜皮的零碎事。只好拂袖而去,留下屋內的母子倆,大眼瞪小眼。
林舒曼見洪武帝走了,長輸了一口氣。與此同時,榻上的皇後娘娘一樣,也長長舒了一口氣。
“你怎的這般猴急?就差這一兩個月的事情了?”皇後娘娘見林舒曼要起身,這會才真的顯出愠怒來,“誰讓你起來了,給我跪下!”
及至此時,林舒曼才有功夫仔仔細細打量一番眼前的皇後娘娘。
一身素色的宮服,清淡雅麗,褂子垂角處繡着一棵奇巧遒勁的歲寒松柏。除此以外,再無一處多餘的繡紋。發飾也是簡單異常,發髻高高绾起,鬓角額邊處,也沒有一縷多餘的碎發,只飾了一只素淨的岫玉簪子,便再無他贅了。
正所謂別有一番風味是清歡。即便如此簡單的穿着打扮,卻依然難掩國色天香的雍容大氣。不由地便讓林舒曼欽佩不已。
皇後娘娘一雙鳳眸圓睜,深色的眸子之中含着怒意,眉頭緊蹙,可語氣卻柔和了些,道,“霄兒,生于帝王家,本就有諸多禁忌的。你心悅的,你推崇的,或是你摯愛的,不見得就會是最适合你的。你我,你的父皇,你的兄弟姐妹們,哪個不是享受着皇族無限的榮光,又同時要背負着皇族無限的使命。”
說到這,皇後娘娘滞了一滞,林舒曼心中,也是無限感慨。生于帝王家,亦或是嫁與帝王家,這份重如泰山的富貴,實則都是在一根細軟的蛛絲上吊着一般。
懸絲墜器,轉瞬便能萬劫不複。
“你如今貴為太子,在風口浪尖之上,同樣,是衆星捧月,也是衆矢之的,”皇後娘娘的語氣不疾不徐,“你一步踏錯,都可能成為別人把你拉下水的理由。而你,一旦位子不穩,接下來的,絕不僅僅是政治上失利啊……”
林舒曼眼看着皇後的眼角噙着淚,心底突然酸軟得不行。雖然眼前的女人,這番發自肺腑的忠告,并不是訴與她而是靳霄的。可林舒曼還是感動異常,突然想起自己已經去世多年的生母,也是這般儀态大方,也是這般和藹慈祥。
她也曾享受過這般親昵的溫情,只是漸漸散去在了歲月的風刀霜劍之中,成了她心底那一絲一縷不敢觸碰的最後慰藉。
皇後娘娘見“靳霄”不說話,也知道他是個有主意的孩子,自己也不好唠叨太多,便輕聲道,“你起來吧。”
說罷,又吩咐宮人取來些綠豆水來,“天熱,你也跪了許久了,喝點綠豆水,解解暑氣吧。”
林舒曼此時是太子之身,不好和皇後娘娘過分親昵,卻還是與她親近異常。她坐下淺酌一口,感謝道,“勞母後挂念了,母後您也喝一點吧。”
皇後聽罷一愣,旋即問道,“說真的,我覺得你今日,與往日看起來,有些不同。”
林舒曼被這話吓了一跳,正所謂知子莫若母,難道皇後娘娘,看出什麽異常來了?
“感覺你今日變得懂事了。”說到這裏,皇後鳳眸一轉,與靳霄一樣的玄色眸子裏透出了幾分憂傷來,“其實你年紀也不大,終究也是個孩子。母後也希望你能夠行止由心,随心所欲。可終究,你是太子,與旁人是不同的。”
林舒曼聽到這,實際上是有些赧然的。畢竟真正的“靳霄”從不會做此出格之事,今日都是她一時怄氣,不用腦子,給這麽多人徒增煩惱了。
皇後娘娘見“太子”面有愧色,也不好繼續苛責,道,“也虧得你今日沒使往日的小性子,和你父皇認錯的态度還算好,你父皇也便沒深究什麽。”
說到這,皇後娘娘握住“太子”的手,拍了拍,“你做得對,皇兒。當年事,你父皇有着諸多苦衷。你這些年明裏暗裏給他的臉色也不少了,不能再繼續下去了。畢竟,他是一國之君。”
當年事?林舒曼感覺如同被扔進冬日塞北冰窟一般,登時醒了神。果然,靳霄與洪武帝之間的隔閡,絕非是一朝一夕的了。
今日回去,一定要問個究竟。
林舒曼點了點頭,“是,孩兒謹記母後教誨,日後再也不會任性了。”
皇後娘娘見兒子竟如此開竅,喜不自勝,道,“我兒終于長大了,知道為娘的苦心了。”
林舒曼輕輕一勾嘴角,“這兩日,曼兒也在勸兒臣,要對父皇多敬重孝順,皇兒覺得她說得,也有些道理。”
話一出口,林舒曼自己都差點被自己惡心到。但轉念一想,若日後身子真的換回來了呢?他靳霄落得個大團圓,也不能白白為他人做嫁衣裳啊。
嗯,也得給自己鋪鋪路,決不能再重演前世的悲劇了。
皇後一聽這話,更是喜上眉梢了,“皇兒,這林家嫡女,确實是秀外慧中。母後看着滿心歡喜,你确實選對人了。”
林舒曼見時機成熟,便眉頭一蹙,做出一副略有哀傷的表情來。
心思缜密如皇後,怎能看不出來,于是趕忙詢問憂愁所謂何事。
林舒曼輕嘆一口氣,“如今我二人感情日篤,倒沒有什麽太過煩憂的。只是,她為何就是記不起來,我們是何時相識的。”
那日聽興陽公主所言,得知靳霄已暗戀她多年,林舒曼便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如今有這麽好的機會,自然不能放過。
皇後朱唇一抿,扯開一抹欣慰的笑意,“你這孩子,心思就是太重了。如今你們真的能感情日篤,又何必深究何時相識呢?她那時還小,你又沒與她說過幾句話,她不記得,是正常的。”
林舒曼聽完皇後這段話,心裏愈發癢癢起來,可又不能打破砂鍋問到底,只能心中暗暗思量,今天有的和靳霄談了。
從皇後的昭陽殿出來,太子銮駕一直往宮外走去,一處逼仄的宮牆之間,遠遠地便看見另外一副軟輿向這邊靠近來。
只肖甫一着眼,林舒曼周身的血液便如同凝滞了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氣,想要穩住自己的心神。可胸口那顆心,卻絲毫不争氣地在腔子裏砰砰跳動着。
四肢百骸,都開始不聽使喚了。
前世,她與端王的初識,亦是如此的吧。她一顆心如深林見鹿,亂其心懷。只不過前世盡是對于翩翩公子的愛慕青睐,而如今,盡是恐懼與厭惡。
她想過重活一世,她必然要在此面對這個人。可何曾想過,竟是如今這般,狹路相逢。
她前一世癡心錯付,最終将她推進無盡深淵的人,端王,靳邈。
其實這一說法,并不十分準确,因為現在是光文二十一年,此時此刻的靳邈,還不是端王,而是端敬王。按照藺朝之規,三字王為郡王,二字王為親王。
說白了,此時此刻的靳邈,還沒有被封為親王,太子之位,離他還有着十萬八千裏遠呢。
此時與太子靳霄之間,競争最為激烈的,根本不是靳邈這個宮女所出的七皇子,而是他依附已久的,秦貴妃所出的三皇子。
靳邈遠遠瞧見太子銮駕,趕緊下了軟輿,側立一旁,等待“太子”路過他的跟前。
林舒曼深吸一口氣,雙唇抿成一條線,強忍着惡心與不适,示意內侍停下銮駕,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跪在地上的靳邈。
這是她曾經多麽熟悉的人啊,她的身心,她的性命,她的一切,都曾交付給他,她的枕邊人。可說實話,她從來沒有在這樣一個角度,觀察過靳邈。
林舒曼突然覺得方才的緊張,憂郁,悔恨,甚至厭惡,都煙消雲散了。帶着居高臨下的鄙夷,睨着眼前人。
是了,如今的她,不再是那個仰人鼻息的冷落宮妃。此時此刻,她是太子,儲君。而她需要做的,就是力挽狂瀾,不讓前世的慘劇再次發生。
“端敬王今日身體不适,怎麽還進宮來了?”
靳邈聽聞一愣,趕忙回道,“勞太子挂心了,臣弟身體并無病恙。”
“哦?”林舒曼一挑眉,“既是無恙,端敬王不知,親王以上方可在宮中用攆?”
靳邈颔首,“太子教訓得是,臣弟這便下輿行走出宮。”
林舒曼鳳眸一轉,甫一着眼,便知道,這軟輿定然不是靳邈所屬。應該是三皇子府上的,這麽明目張膽地乘着三皇子的軟輿,難道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所派屬麽?
想到這,林舒曼心底突然明了,是了,這靳邈身後無母族依仗,打小便瞧慣了冷眼。他必須找到一棵大樹好乘涼,而靳霄又是個目下無塵的性子,慣來讨厭這結黨營私之事。
于是心機深沉的他,定然極力巴結三皇子了。
林舒曼正思量着出神,靳邈突然一拱手,笑道,“臣弟匆忙,都忘了向太子哥哥道喜了。”
林舒曼眉毛一挑,“何喜之有?”
此刻靳邈擡起頭來,一雙桃花眼與林舒曼對視起來,“聽聞太子哥哥‘抱’得美人歸,難道不是人生一喜?”
靳邈的“抱”字說得格外用力,用意也十分明顯,無外乎就是揶揄太子爺還沒成親,便去林府搶人了。
林舒曼思忖,此時的靳邈,羽翼尚未豐滿,恐怕還處于自保階段,無心儲位。如此當面搶白當朝太子,這對三皇子,可當真是“表忠心”啊。
林舒曼對此倒不是十分在意,畢竟皇帝她都應付過去了,更何況這等蝼蟻。只是猛然想起前世此時,她早已與靳邈相熟稔,不由地又回憶起往日種種來。
林舒曼低沉着嗓子問道,“美人,你怎麽知道是美人呢?莫非端敬王,認識林家嫡女?”
靳邈沒想到靳霄會這麽問,登時一愣,但好在常年生活在夾縫之中的他,倒有幾分随機應變的能力,便笑道,“太子說哪裏話,臣弟怎麽會認得林家姑娘呢?想來能入太子殿下眼的,定然是天香國色,改日臣弟定當去東宮拜訪。”
林舒曼聽完,氣得牙根直癢癢。此時的靳邈與林舒曼已然相識了,可他卻不敢承認。這也就罷了,什麽叫天香國色,他要去拜訪?她林舒曼是什麽人,任人觀賞的花鳥物件麽?
于是眼前的“太子爺”深潭一般的眸子變得更為陰冷,揮了揮手,示意內侍可以繼續往前走了。
臨走前,林舒曼冷冷地扔下了這麽一句話,“拜訪,就免了吧。畢竟長嫂如母,你生來沒有母親,自然不知道如何與母親相處。你若真想來東宮瞻仰‘天香國色’,先找個有娘的,學幾天吧。”
林舒曼懶散悠然地坐在銮駕之上,不肖回頭,也知道身後人一定是氣得咬牙切齒,還只能打碎牙往肚子裏咽。
不由地,嘴角一勾,浮起一抹得意的笑來。靳邈,重來一世,可由不得你放肆了。
待回了東宮,已然月上柳梢頭。林舒曼折騰了一整天,也是有些餓了。
小內侍回禀道,“太子爺,林姑娘已經做了了一桌飯菜,正等着您呢。”
林舒曼眉毛一挑,“做飯?林姑娘自己親自做的?”
小內侍,“是的,所有菜,都是林姑娘親手做的。”
旁人不知道,她林舒曼還不知道?那副溫良軀殼之下,可是貨真價實的太子爺啊。他一生上戰場入朝堂,怎麽可能,會做飯?
确切的說,他做的飯,人能吃?
作者有話要說:
靳金蓮(在林舒曼身體裏):大郎,來吃飯了。
林大郎:不敢不敢……
另外感謝一下小可愛們的營養液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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