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二更

三同之前吃的時候，沒發覺哪裏不對，可等第二碗飯吃完了，腹部得到滿足，分出些精力，才驟然驚覺。

他之前因為動用法力搜尋杜瓊道友的蹤跡，靈力幾乎枯竭。任誰片刻不停地驅動羅盤都是要崩潰的。他還想等回了道觀，找師傅的法寶好好休養一下，最近幾日恐怕都要閉關了，哪想一碗飯吃下去，丹田處的靈氣仿佛被補充過一樣。沒磕藥勝似嗑藥。

三同看着手裏的碗，怔怔出不了聲。最後過電似的一抖，回過神來，眼中露出一股殺氣。

“再來一碗！再來一盤！”

他今天就把胃留下了，不撐不走！

寥寥雲過去幫他打飯，驚訝道：“你的胃口真好啊。”

三同擡起頭，聲音沙啞道：“我就沒吃過這樣的好東西。”

寥寥雲：“額……”

竟不知該同情還是怎麽。

他在等待第二盤回鍋肉的時候，還不忘在群裏發消息通知各道友。

三同：各位道友，好消息，這應該真的是山精開的店！我在這裏吃了一頓飯，勞損的靈力都被補足了！其功效怕比普通丹藥還要厲害！

三同：我想店主應該真與千年山參精有關，這裏的食物靈氣充沛，着有好處！來源幹淨，千載難逢。

三同：而且我吃一大盤肉加一碗飯，才三百塊錢，實在是太便宜了！這家店的老板，是個實誠妖怪！不知會開多久，道友們趕緊來吧！

群裏瞬間沸騰。

他們也希望各種精靈山精能開些吃吃喝喝的店，可妖怪們的想法他們哪猜得透？坑倒是被坑過無數次了，還是第一次搞到真的。

一來就來了個千年山參這種頂級級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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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都不敢想啊！

一個個講求無欲無求的道士們，現在都跟瘋了一樣。

無無既無：三同道友，麻煩給一下具體店鋪地址。給我發個定位吧，我速速前來。

接守燈業務：順便抛個銅球。

每日免費三卦：只要三百嗎？這也太便宜了吧？可是我不在A市，沒法帶着道中師兄弟一起過去。可是不甘心！那可是千年山參精啊！

禿驢又搶我生意：三同，我在A市，我來了！

三同不管道友們怎麽想，他沉迷于自己的回鍋肉無法自拔。等終于吃到過撐，快要不行了，才遺憾地放下碗筷。

三同打了個飽嗝，拿過桌上的山參水，吐出一口濁氣，然後喝了下去。

液體剛入口，他眼睛瞪圓，又一個激靈。

這……這……

他手腕顫抖，怕将水晃出去，趕緊放回到桌上。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修煉成精的千年山參的靈水吧？

普通人喝這杯水，大概是沒什麽作用，頂多就是精神一點，聰明一點。可他是修道人啊！

那股靈力順着經脈沖向他的靈臺，讓身體整個舒緩下來，還在源源不斷地發散出靈氣，像正在修煉，沖擊他的修為。

雖然持續時間應該不長，效果也很微弱，但它只是一杯稀釋過的水啊。

三同捏了個訣，果然指尖凝聚的靈力要比以往更厚實一些。他又趕緊收回，怕沖撞了本店的店主。

這麽一碗山參水，簡直就是道士們夢寐以求的珍寶，那位小兄弟就這麽送給自己了。

三同在眼眶裏含了許久的熱淚，終于還是飚了出來。

實在喝不下了。誰會把最終彩蛋放在一杯白水裏？現在怎麽辦啊？放久了也不知道藥效會不會散。

現如今的修煉環境可不比從前，什麽靈丹妙藥那都是沒有了的，他們也無緣得見。要他眼睜睜看着這麽一杯寶貝東西被浪費，他做不到。

寥寥雲驚訝地走過來道：“客人你沒事吧？”

“我真的……”三同用袖子抹了下眼睛，“沒見過這麽好的東西。失态了。”

寥寥雲沉默許久，感慨說道：“你一定吃了不少苦。”

三同點頭。

寥寥雲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說：“沒事的，大家都一樣。你要相信，一切都會過去的。”反正你們凡人命短，死得早。

·

三同小口地抿着那杯水，不敢浪費。同時不忘将自己的慘痛經歷分享給各個道友，以免大家一起犯錯。

三同：諸位道友，提醒大家，去了他們店裏，如果送的贈品是水，請一定要先喝水！因為那可能就是山參水啊！

雲深：哇——千年山參的水嗎？老夫這輩子聞所未聞！不想有生之前竟然還有機會得以品鑒。

接守燈業務：你哪裏來的機會可以品鑒？你還沒吃到呢老道。

北微三師弟：是人人都有嗎？那我要舉觀遷徙A市了！

禿驢又搶我生意：大家先不要過于激動，根據我的了解，這家店的老板說過，送山參水相關的産品，似乎要看臉。不是人人都有的。

無無既無：太好了，我道中還是有相貌英俊的男道士的！

北微三師弟：道童可否？

接守燈業務：我可以請一些托過去，再讓他們把水賣給我嗎？

常清淨：欺負我道觀裏都是前輩了嗎？！

禿驢又搶我生意：或許不看英俊，而是其他的面相。總之先照着三同道友的長相來挑選吧。大家沉住心，已經找到這家店了，以後慢慢來。千萬不要驚動了店主。

禿驢又搶我生意：千萬不能将消息傳給隔壁的禿驢們！

衆人紛紛贊同。

三同：哦對了，杜瓊道友忍辱負重在此修煉，也是一種機緣。大家請不要打擾他，就當沒有看見吧。或許可以為他說兩句好話，或者請他喝杯水。

每日免費三卦：都明白的。

·

三同在道士群裏宣傳了一通，越來越多的道士聞訊而來。

他們不是一個來，而是一幫人來。就為了刷傳說中山參水的概率。

遺憾的是，從三同之後，再也沒有哪個幸運的小可愛得此殊榮。“豬”這家店就跟一個參數不定的高難度游戲一樣，至今讓人摸不明白觸發任務的關鍵點是什麽。

三同自己也很茫然啊。他當時不過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哦對，還是店裏的人主動向他搭話的。

一群道士只能繼續奮勇嘗試了。

他們捧着碗，一遍遍誇贊寥寥雲這裏的飯菜，甚至給出了漫畫式誇張的用餐反饋，結果都只能得到對方一個優雅不失禮貌的微笑。

而且他們發現，店裏其他客人的彩虹屁，拍得比他們高端，比他們鮮豔，比他們富貴，甚至還比他們貼心。

·

先說說那個老太爺啊，據說是這裏的常客，賊有錢，經常來點豪華套餐，一個套餐就是将近兩千塊錢。坐在店裏吃飯，誰敢說一句這裏的不好，立馬嗆聲上去對杠。

他們嘴笨，一直都抓不到這個出風頭的機會。

還有那個A大的學生。知識就是力量啊，據說那個男生免費幫忙做了店裏的外賣插件，所以老板對他和顏悅色的。他還能跟瓊哥說上話，跟疑似山參精的大妖一起逗着玩兒。

比不過比不過。

還有一群做主播的，上趕着免費給人家做廣告，就這樣，也沒見老板給他們面子，送他們一杯水之類的。

再有A大的那群學生，每到閑暇時間，就會過來幫忙做義工。控制客流量啊，控制游客秩序啊，保護店裏的壁畫啊。

他們道士——來晚了一步，根本插不上手！

想哭。這競争力實在是太大了，他們道士沒有開展過這種業務的。

他們怎麽也不明白為什麽一家餐飲店那麽難讨好，舉盡道觀之力也難有進展。

可是，縱然他們承認寥寥雲這家店裏的東西相對于質量是很便宜的，也不代表他們能随意吃得起。過了前期一段振奮的時間，人數不得不開始減少。

道長們也要向錢包折服。

為了保證吃進去的東西能夠得到良好消化，以達到修行的最佳效率，道觀專門請統計人員，根據師兄弟們的修煉進度，制定了一個嚴密的人員輪替表。在道觀跟A市之間來回奔跑。完全将“豬”當修煉補給站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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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雲再一次拒絕了想要免費前來幫忙的客人，回到料理臺，對着鴻鹄嘆氣道：“最近說要來打工的人好多啊。你說他們是想吃霸王餐呢，還是閑着無聊啊？”

鴻鹄神秘說：“你不覺得最近店裏奇奇怪怪的人很多嗎？有些人明顯有修為，不是光頭，就應該是道士吧？”

寥寥雲詫異道：“難道是開了旅游團業務了嗎？”

鴻鹄：“全國道士集體來A市旅游？一波波看上去分明都不是同一群人。”

“可我們是正規店啊，又不怕他們道士。”寥寥雲說，“他們對我們的态度，也沒有很特別。好像根本不知道我們是誰。倒是挺怕山哥的。”

鴻鹄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寥寥雲去抱起瓊哥吃午飯，她轉過臉，對面正在小心窺視的人立即把頭扭頭。

寥寥雲繼續說：“我總覺得他們看我瓊哥的眼神最不對。不會是沖着瓊哥來的吧？”

鴻鹄也懷疑道：“不會是想吃了它吧？”

寥寥雲叫道：“瓊哥不能吃的哇！”

瓊哥哼唧一聲：明明是認錯豬了。一群神經病啊。

寥寥雲說：“他們還讓我多給瓊哥喂點吃的。特意請求我讓他上桌吃，不要把他關進豬圈裏。”

鴻鹄：“難道他們是看出瓊哥與衆不同，想要點化瓊哥？”

寥寥雲點頭：“有可能，我看電視裏的道士都是一群閑得蛋疼的老好人。”

可是如果他們一群妖都點化不了瓊哥，怎麽能讓道士給點化了呢？

他們不要面子的啊？

必須讓他們先冷靜一段時間！

·

數日後，三同跟常清淨湊着腦袋在一起嘀咕。

常清淨：“他們是不是發現我道觀的舉動了？最近一直都不給我們山參水，還對我們态度冷淡。我師弟來了兩次，說覺得自己已經被讨厭了。三同道友，你要不再想想？當時究竟是怎麽拿到的，記得一個語氣詞都不要漏啊。”

三同苦笑道：“常清淨道友，你是在為難我啊！我要是知道，怎麽會向衆道友隐瞞呢？”

常清淨很是艱難道：“如果這裏的店主真的讨厭我們了的話，那還是……”

這時一個穿着古裝長袍的小朋友跑了過來，站在壁畫的面前，背着手欣賞。

“這位也是哪個道觀的道童嗎？長得真可愛啊……”常清淨驚醒，“诶，不是說了不能暴露，要穿常服的嗎？”

旁邊有客人已經笑着叫了聲：“山哥，你又在看畫啊？”

常清淨驚呼一聲：“山哥？難道這位就是……”

旁邊三同踢了他一腳。

常清淨連忙改口：“這位就是店長的朋友，山哥吧。”

小山參不明所以，點頭說：“昂。”

常清淨誇獎說：“真可愛。”

小山參卻是皺眉：“你說誰可愛？”

常清淨心裏一緊，見山參精不喜歡別人這樣說他，連忙改掉口風道：“我說……我說畫上這片葉子可愛！集天地之靈氣，呈生機盎然之像，寥寥幾筆，将整幅畫都畫活過來了。”

小山參立即笑了起來，點頭道：“你挺有眼光的诶。”

常清淨受寵若驚：“謝謝。”

三同見小山參這表情，頓時激動。

難道終于要有禮物了嗎？！

結果小山參繼續蹲着看畫，什麽表示也沒有。

兩人對視一眼，互相推攘。

随後常清淨上前柔聲詢問：“請問山哥，能給我一杯水嗎？”

小山參擡手一指旁邊的飲水機：“随便倒啊。”

兩人失望之餘肩搭着肩走回去。

看來今日又無功而返了。事情果然不是那麽容易，最近還是收斂些吧，再想想別的辦法。

仔細反思，他們的确有點急功近利了。

·

常清淨付了錢，跟着三同道友準備出去。走到門口的時候，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中年人，撞了下三同的肩膀。

對方沒說一句抱歉，繼續往前沖。

緊跟着後面還有幾個記者模樣的人，扛着攝像頭跟進來。

中年男人大聲道：“店長，我想要買你這裏的老山參。”

三同跟常清淨聞言都是愣住。

竟然能買的嗎？卧靠怎麽就沒想到呢？！

下一秒就聽寥寥雲幹脆道：“不賣。”

“我說的不是山參水，是山參！”那個中年男人言詞激動道，“多少錢？我可以出兩百萬，求求你賣給我吧。”

寥寥雲淡淡道：“兩千萬都不賣。”

“那我就出兩千萬！”中年男人一手用力拍在桌子上，“我傾家蕩産也要買到這支山參。”

寥寥雲擡起頭，後面的攝像直接将鏡頭怼了過來。

寥寥雲不滿地伸手推回去。

“我說了不賣。你是哪個字聽不懂？我已經答應別人的，不能賣。”寥寥雲道，“我不喜歡這些記者。你們走開。”

常清淨跟三同靠邊站着，在那男人臉上多看了兩眼。

這中年男人身形比較健壯，一張國字臉，眉毛橫豎，鼻子微勾。長相很難說得出忠奸，可莫名給二人一種不善的感覺。

反正脾氣應該不怎麽好。進來時的架勢也不大對。顯然是來找茬的。

兩人決定再等等，說不定能等到英雄救美的表現機會。

結果哪想到，下一秒這男人直接跪下了，眼淚奪眶而出，神情悲戚，表情變化簡直比影帝還要自然。

“老板，這真的是救命的，我爸病倒在床，要是沒有這支山參，他就死定了。求求你，你就把他賣給我吧，兩千萬，我砸鍋賣鐵，也給你湊出來行嗎？我不求您送，您就當行行好不可以嗎！”

哇靠！

他們都沒想到這種辦法啊！

常清淨不信邪了，插進來道：“等一下，等一下啊這位客人。不知道什麽病，非要用千年山參才能救啊？”

男人動情地哭訴：“我怎麽知道？反正沒有它我爸就死定了。老板你說，到底錢重要還是人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