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許鳶立在書架前翻看着兒童讀物,仔細為許小印選着書。
方默則在對面,借一本財經雜志遮住大半張臉,然而雙眼肆無忌憚地癡癡看着許鳶。
自上次一別,兩人大半個月沒見。方默看見許鳶穿着溫暖的駝色毛衣,低着頭翻看書冊,越發覺得他的氣質不像運動員。
奇妙。
人們常将某種刻板印象與某類職業、人群挂鈎,但是喜歡上一個人,就像拆一件禮物,一層層剝開華麗的包裝紙,除去社會層面上先入為主的印象,才見到這個人原原本本的樣子。
在這些日子裏,方默問過自己:在哪一刻意識到了自己對于許鳶的感情,而不是将他看做某個人的替身?
答案他自己也不知道。某個不經意的時刻,也許愛情就銘心刻骨了。
他開始覺得,年紀、職業、家庭都不重要了。到了他這個年紀,又有一定的社會地位,竟然還能這麽想,連方默自己都有些吃驚。
看着《動物莊園》也被放到了兒童區,許鳶哭笑不得,很自然地想同人說說。然而他一擡起頭,就注意到方默的視線,莫名的……有些情/動。
方默與他對視了一秒,剛生出些甜蜜的滋味,就看到許鳶無聲地笑了起來。
他疑惑,壓低聲音問:“怎麽了?”
許鳶笑得厲害,半天才止住笑,指向他的雜志。
方默把雜志一合上,十分尴尬地發現:那封面上正是他自己,日前接受了一家雜志的訪談,就是這家。
方總平素穩重精幹,沒幹過這麽丢人的事。弄本雜志作掩,偷看心上人這種事情,實在酷似純情處/男的作風。更別提那雜志上,還明晃晃挂着他的臉。
許鳶笑着笑着也咂摸出一點調情的味道,便整理表情,但心裏餘溫未散,他揚一揚手裏的《動物莊園》,問:“許小印挺想你,我記得你那兒有好幾本喬治奧威爾的書,你有空的話給他講講這本?”
方默是搞金融的,縱然閑暇時也看些文學書籍,然而給小孩子講書需要多方考慮,對他來說投入大筆時間并不明智。
但許鳶這近乎直白的示好,簡直叫方默驚喜欲狂。他急急地從對面書架上又選了好幾本書,竟還有本《管錐編》,全抱在胸前,他眼睛亮閃閃的:“這些,我都給他說說吧。”
許鳶有些頭疼,方默的動機過分明顯:進許鳶的家門。但他實在太過心軟,最後也只好點點頭,想着再另外替許小印選幾本适合的。
方默得了允許,喜不自勝,繞着書架走了好幾圈。
走着走着便看見後頭有個小姑娘,舉着手機偷偷在拍許鳶。
也是。不管怎樣,許鳶都是人群裏引人注目的存在。其實他吸引品牌方更多的地方,正是粉絲號召力。
雖為泳壇明星,但許鳶并非最為出色的那個,也還沒有拿到最高的獎項。但他實在生得好看極了,在水裏就像一條漂亮的魚,賞心悅目,也叫人原諒了他的速度。
方默從前從未想過這些,但現在,他突然覺得許鳶也許是困擾的。
單薄。這是方默曾經對許鳶的印象,他也愛他的單薄,覺得惹人憐愛。
可是,許鳶那麽努力地訓練着,是想要不斷提升自己的。
也許那個女孩的照片會拍得十分好看,書架前的儒雅男孩子,怎麽想都是非常讓人舒服的畫面。更何況,那個人的确帥氣得很。
她可能把照片發到網絡上,發到超話裏,然後會有一群人驚豔地評論、轉發。許鳶穿着的休閑褲,正是代言品牌的,廣告方也會情願買買熱搜,趁機宣發。
方默聯想得很遠。但是,他突然覺得很心疼。
在冰冷的屏幕上,他的許鳶被定格成一種獨特的樣子,卻不是他想要展現給人們的樣子。
“抱歉,”方默走過去,禮貌地問,“可以借用下你的手機嗎?”
小女生愣愣的,似乎沒明白怎麽就被這個看上去帥氣高冷的男人盯上了。
她微微臉紅:“哥哥你沒帶手機嗎?”說着就羞澀地遞過了手機。
方默卻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把那幾張照片傳到自己手機上,笑着說了句:“不是。”
女孩兒瞧見他的動作,惴惴不安地問:“那個哥哥不是明星嗎?不能拍照?”
方默心一痛。原來,不認識許鳶啊。僅僅是因為他好看、像明星,所以拍他。
他遞回手機,輕輕說:“他是名游泳運動員。”
“啊?”
方默溫柔地把視線放到許鳶身上,又将手指置于唇上:“噓。”
女孩子臉紅得厲害。
方默看着許鳶,深情得像是許諾:“他會拿到奧運會的金牌。以後你會認識的。”
女孩子狂點頭。
方默笑了下,對她說:“那你藏好這些照片,別讓人發現他沒去訓練,擠時間出來給弟弟買書。”
這心機man,暗戳戳地給許鳶立了愛護幼弟的人設。
女孩兒倒對這幾句話極為受用,既感動又欣賞,看了許鳶好幾眼,鄭重地保證:“我不給別人看。”
方默滿意地轉身,準備去找許鳶一起離開。
那女孩兒像想起什麽似的,抓着他的衣服,又眨着大眼睛問:“哥哥你是他什麽人啊?”
苦澀。許鳶曾經的戀人方默苦澀答道:“區區一名狂熱唯粉罷了。”
不愧是餘漆的好兄弟,竟然知道唯粉一詞。那小女孩又是一陣驚嘆。
許鳶選好書,付了款同方默一起離開。
方默過了把高中生的幹瘾,但這會兒也不好意思繼續裝嫩坐自行車後座了,推着車子和許鳶一同走路。
兜裏手機震動,許鳶拿出來一看,無奈地笑起來:“許小印要吃狼牙土豆,之前答應他一周可以吃一次的。”
方默歪頭:“狼牙……土豆是什麽?”
等到了小攤前,見到切得齊齊整整的土豆在油鍋裏炸着,方默還是不明白這跟狼牙有什麽關系。
許鳶心底暗笑,熟練地告訴老板:“少糖、少鹽、少辣椒。謝謝您。”
老板叫了聲“好嘞!”,起鍋加料拌勻再遞給許鳶。
用小叉子叉起一塊土豆,許鳶好笑地問方默:“要吃嗎?”
方默猶猶豫豫地看了眼,才湊過去,小小地咬了口。
活像個涉世未深的小孩兒。
“!”方默嚼完後驚喜地看他。
許鳶微笑着:“好吃嗎?”
方默優雅地掏出一張紙擦着嘴,說:“我以為吃着會紮人的,所以叫狼牙土豆。沒想到進了嘴裏還挺乖,脆脆的。”
許鳶笑得前仰後合。
這時候夜色已經深了,方默看着路燈下笑得那麽歡快的許鳶,心如刀割。
他們在西餐廳吃過無數頓牛排,方默叫過廚師來家裏為他們準備過最精致的燭光晚餐。他們曾經一起聽音樂會、一起看比賽、一起做/愛。
可方默自以為是地剝離了許鳶和他以前的生活,要他以“替身”為名來适應他自己所熟悉的生活模式。
此時方默冷眼将過去回顧:只見他們那一年為期的愛情,一點煙火氣也無。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說一起看比賽、聽音樂會不好啦。(一個狂想聽最近一場音樂會,因為沒錢瑟瑟發抖的作者狂哭。)
只是小鳶也不過是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
這麽一想,小鳶也太心軟了吧,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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