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看畫的人?

學生們看見這個題目, 整個人都懵了。

這個主題是不是有點和周揚老師的風格差的太遠了點啊。

“可以給你們三天時間畫, 這是限定時間限定主題的一次課外考試。雖然藝術的思維是自由無邊界的,但是在從事藝術這一條路之前,你們還必須經歷過無數次限定時間限定地點限定主題的考試。”周揚的聲音裏帶着十足的認真和鄭重, “如果你沒有足以打破這些規則被破格錄取的才華的話,那麽就必須習慣。三天以後要是沒有交上畫作的人, 這一次夏令營的學生評分, 我會給不及格。”

這一次的夏令營, 學校還引入了評分機制,生活評分和課業評分。前者自然是培養好的生活習慣,後者則是在這夏令營裏随時會出現的考試, 譬如作文、實驗等等。

周揚這一次給出來的題目, 也是考試之一。

“老師, 不拘泥畫法麽?”一個學生舉起手問道。

“不拘泥。”周揚點點頭,“不管你們是畫的油畫還是國畫,注重色彩還是純粹素描,都随便你們。”

說完之後,來參加這一次夏令營的學生們無疑都開始激動了起來。

夏令營裏, 美術生和音樂生是分開活動的。

隔壁的音樂藝術生已經考了好幾次了,他們這一次卻遲遲沒有來。這一次周揚終于出了題目,卻是一個大家怎麽都想不到的題目。也就是說, 所有人都是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了的。

“沒想到周老師來這一手, 這一下早有準備的人都是在做無用功了。”朱思雨無所謂的聳聳肩, “不過反正我是沒有什麽關系, 長陽,你擅長這樣的題目麽?”

“唔,一時半會兒還沒有頭緒。”董長陽誠實的搖搖頭。

題目是“看畫的人”,這個主題的重點無疑就是“人”了。

可是這一次他們看得卻是陳海大師的畫,那麽這個“畫”要不要在這個考試之中顯示出來呢?如果要顯示的話,又要多少比重。

一般而言,看見這種題目的第一反應,肯定會畫一個看着畫的人,重點可能會在這個“看畫人”的表情上。誰的表情生動,誰就有可能得到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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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正是因為大家可能都會不約而同的這麽畫,反而沒有什麽新意了。

周揚老師是什麽樣的性格呢?

他是喜歡有新意的話還是喜歡穩紮穩打的呢?

如果是在藝術生考試或者是別的比較正式比賽的場合,寧願求穩也不要想要出奇制勝。可現在只是一次随性的小測驗,周揚老師還特意說了不拘泥任何畫法,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可以嘗試一些新的東西呢?

董長陽腦海裏一瞬間冒出許多想法,但是又一個都抓不住。

場上其他的學生也大多露出了和董長陽差不多的神情。

這個題目吧,屬于那種簡簡單單,但是想要弄出新意又特別難的類型。

沒有辦法在構圖上做文章的話,就只能拼大家的基本功了。

“算了,太陽,我們現在想也想不出來,我們先去吃飯吧。”朱思雨拉了拉董長陽的手,“之前坐大巴的時候我有點暈車,為了不吐出來我幾乎沒有怎麽吃東西,現在餓死了。”

“好,我們先去吃飯。”董長陽立刻答應了。

“你真好嗚嗚嗚。”

“……只是吃一頓飯而已。”

“我還以為你回去就回去打草稿畫圖呢。”

“怎麽會?我現在根本沒有什麽想法。”

董長陽陪着朱思雨大餐一頓。

也許是因為周揚老師剛給大家出了題目的緣故,今天來吃晚飯的人有些少,應該都是回去構思作畫的事情了吧。

顏料畫紙什麽的都是由學校統一提供的,想要材料的話就自己去找老師申請就好了。

哦,負責管理這些顏料畫紙的老師也沒有來吃飯,估計現在是忙的不可開交了。

“太陽,等會兒回去我幫你化個妝。”朱思雨看着董長陽突然說道。

“咳。”董長陽差點被飯嗆住,“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我想要畫你啊。”朱思雨笑了一聲,“看畫的人,我總是需要一個人來當我的模特吧,就你了。”

“……不要吧。”

“不許拒絕。”朱思雨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來,“我畫人的水平真的不太好,但是有模特的話我就好畫多了。而且我們都是要上高中的人了,擱在古代我們都可以嫁人了,化個妝怎麽了?現在可是暑假哎,又不是在學校。你難道沒發現趙燕燕每天都是抹着粉底液的麽?”

“有……有麽?”

董長陽還真是沒有發現。

“很明顯好不好,她臉和脖子都是兩個顏色,而且她還畫了一點內眼線,也畫了眉毛,唇彩雖然顏色比較淺,但肯定也有塗。隐形美瞳什麽的我都不算了,你居然看不出來?我還以為只有男生看不出來。”

董長陽可疑的沉默了一會兒。

她在十三中念書的時候,身邊化妝的妹子都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的,簡單來說,就是化妝技術不太高明的那種。

突然朱思雨和她說趙燕燕其實每天帶着妝,她也是真的不知道。

“太陽,信我,我幫你化完妝以後,一定比趙燕燕好看。”朱思雨堅定的說道,“我還能給你剪個劉海。”

“為什麽我要比趙燕燕好看啊?”董長陽有些哭笑不得,她都沒有和趙燕燕說過幾句話。

“唔,因為你和她都會被分到尖子班去。”朱思雨毫不客氣的爆了個大料,“你們這些文化課成績特別好的會有專門的老師教導你們。我們這些文化課成績差的,老師就會注重教導我們基礎知識,到時候高考只要我們分數過二本線就好了。”

董長陽認真的反思了一下到底是朱思雨知道的太多還是自己知道的太少。

為什麽這種和自己息息相關的事情自己還要從別人口裏聽到?

吃完飯之後,朱思雨就拉着董長陽到鏡子面前,一邊講解化妝的要領一邊幫董長陽上妝。

“化妝對于我們美術生來說其實很簡單,我們的臉就是一塊畫布,化妝品就是我們的筆和顏料,你多看我畫幾次就會了。”朱思雨從自己的背包裏翻出一大堆化妝品來,“這個呢是粉底液,這個是眼線筆……”

虧得董長陽記性好,這才将這麽一大堆瓶瓶罐罐給記住了。

“太陽你的臉是中性膚質,什麽樣的粉底液基本都能用,皮膚也很白,不需要用太白的色號了。”朱思雨在幾瓶粉底液裏挑了又挑,最後挑了一瓶小的。

“這個還是我上次買的時候人家送我的小樣呢,幸好我帶來了。”朱思雨一邊嘆氣一邊不無羨慕嫉妒恨的掐掐董長陽的臉,“啊啊啊為什麽太陽你不長痘痘啊?”

“額……”

朱思雨給董長陽化妝差不多折騰了半個小時,主要是董長陽的眼睛太敏感,眼線好幾次都畫不了。折騰的眼睛都快紅了,朱思雨直接放棄給她畫眼線了,還是帶個假睫毛吧。

“當當,我搞定了。”朱思雨拍醒董長陽,“太陽,快看看,好看麽?”

董長陽睜開眼,看見鏡子裏的自己。

“嘴唇會不會有點太紅了啊?”

“哈,你就要和我說這個?”朱思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才不是呢好不好,你嘴唇本來就紅,我只是給你輕輕的塗了一層口紅啊。再說了,我的口紅都是這種大紅色的,哼。”

“眼睛有點癢。”

“習慣就好了,剛帶上假睫毛是這樣的。”

“很好看。”董長陽摸着鏡子裏的自己,笑了起來,“我從來沒有這麽好看過。”

“咳咳。”朱思雨有些不好意思,她一向吊兒郎當慣了,被人這麽鄭重其事的感謝還有些害羞,“你先在這裏等等我,我去找人借個單反來。你這個樣子這麽好看不能留下來作紀念太可惜了。”

說完,朱思雨就立刻跑了出去。

伴随相機而來的,還有好幾個想要看看董長陽妝後是什麽樣子的女同學們。

相機咔咔的拍,朱思雨也被一旁的同學糾纏。

“思雨你化妝技術太棒了,幫我也化一個。”

“我也要我也要。”

“還有我,我。”

……

“太陽,你先在房間裏好好構思怎麽畫圖啊,我去她們房間幫忙化妝,等我回來告訴你怎麽卸妝啊。”朱思雨被糾纏的沒有辦法,只好答應幫幾個同學化妝,只是人有點多還不如去她們自己的房間呢。

“早點回來。”

“我盡量。”

朱思雨已經有點後悔自己這個愛炫耀的破毛病了。

董長陽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到了和陳大哥見面的時候了。

也不知道陳大哥能不能看出什麽不一樣來?

這麽想着,董長陽迫不及待的就點燃了香。

陳煥之是掐着時間點香的。

上一次他“偷窺”被董長陽發現了,這一次他自然不敢再重蹈覆撤了。

“你大哥,你終于來了。”

剛點燃香,就看見了董長陽的笑臉。

今天的長陽,似乎有哪裏不太一樣。

“陳大哥,今天我們老師出題目了。題目是‘看畫的人’,就這麽四個字,和我們之前猜的都不一樣呢。”董長陽故意坐正了身體,将自己一張經過朱思雨化妝過的臉整個暴露在陳煥之面前。

這樣,應該就能發現了吧。

“看畫的人?”陳煥之沉思了片刻,“這個題目倒是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

簡單的是要畫出表明這個主題的畫很簡單,難得是想要出彩就得很費功夫。

在人物繪畫上,陳煥之不覺得自己比得過董長陽。

甚至連他請來的先生在人物的描繪上也未必比得過董長陽。

陳煥之之前見過長陽用素描技術畫的一個人,當真是栩栩如生,活靈活現。他們也有工筆畫畫花鳥蟲魚,但始終難以達到這種所謂素描技法能夠達到的仿真程度。

後世不管是繪畫,還是別的什麽方面,都是他在這個時代難以想象的。

就算是傳奇話本裏的天庭,大概也不過如此了。

“嗯,其實我有一點想法。”董長陽盯着陳煥之看了好一會兒,“不過現在還沒有想好怎麽構圖。”

“哦?”陳煥之起了興趣。

“是這樣……”

董長陽簡單的将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邊。

“有趣。”陳煥之毫不吝啬的給了一個正面評價,“這種構思很好啊長陽。”

“還好。”董長陽被誇的有些飄,“其實也不能說是多麽厲害的創意,和我能想到一起的人肯定也有不少。如果撞了想法,就只能看我們的基礎功力了,我會努力不輸的。”

“我也很期待看見你畫的成品。”陳煥之也已經開始學着用這種簡單又直白的話語表達出自己的想法來了。

和長陽在一起久了,以前那些含蓄的,被認為是君子之風的委婉的說話方式,不知不覺就被陳煥之摒棄了。

能夠用最簡單的方式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想法,還有什麽比這種對話更讓人激動的呢?

話說的再委婉,再動聽,如果不能傳達自己的心意,那一切都是白費功夫。

“陳大哥你這邊呢,沒有什麽問題麽?”董長陽意識到剛才好像一直都在說自己的事情。

“還好。”陳煥之想了想,笑了起來,“主要是我最近似乎有了個奇怪的外號。太子殿下這邊的一些打理産業的人,都很想要我去指點他們一二。尤其是最近有個開食肆的掌櫃,體型頗為富态,接連好幾次上門求我指點,讓他打理的産業起死回生。”

這簡直是将他當財神爺供着了。

如今京城裏的那些生意人,誰不是将陳煥之當再世財神供着?

一個平平無奇的茶樓在他手裏短短幾個月就壓下了各種老字號,成為京城最紅火的地方。

一個小小的“麻雀牌”風靡整個京城,而且還經過商人的傳播流向外地,俨然有席卷全國之勢。

這樣的陳煥之,這樣的手段,自然是叫這些生意人敬佩不已。

其中那些在太子手下打理産業的人,被陳煥之這麽一比,那可真是比到了塵埃裏。

“噗,陳大哥 ,你就幫幫人家好了。”別的不說,但董長陽知道陳煥之從來不進廚房的,恐怕連殺雞都沒有見過。

這樣的陳煥之,你指望他去給一家飯館起死回生?

那确實是有點強人所難了。

哎,就像是現在的自己。

指望陳大哥發現自己化了妝,也是在強人所難了。

要說董長陽心裏不失落是假的,但是陳煥之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出什麽震驚的樣子來,看來是真的不覺得有什麽。

也對。

圍在陳大哥身邊的美女那麽多,他光是看不同的妹子就看到膩了吧。

“陳大哥,差不多了,我室友也該回來了,那我們明天再見吧。”董長陽看看自己點的蚊香,也已經燃到最後了,她還需要打開窗子通通風,讓房間裏的蚊香味道散去。

“嗯。”陳煥之點了點頭,面上露出一點罕見的猶豫。

“怎麽了?”董長陽發現了不對。

“長陽。”陳煥之似乎在做着激烈的心裏鬥争,“評價女子妝容與否,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陳煥之微微抿唇,還是将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可是長陽,你今天的樣子,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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