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你這個臭小子不好好跑步你擱在這裏泡學姐?”
劉習好話剛說完, 就被聞訊而來的教練劈頭蓋臉的訓了一頓。
別看劉習好人高馬大的, 但是在教練跟前還是弱氣的幾乎不敢反駁。
教練訓完了劉習好,又轉頭看向董長陽和朱思雨。
“這位就是董長陽同學吧,你們班主任剛和我打了電話, 實在不好意思,我會好好教訓他的。”教練剛才也聽了後半段的話, 對于自己的學生死纏爛打高年級學姐這件事還是十分過意不去的, 何況這還是學校看好的重點苗子, 這董長陽萬一真的被泡到了,他這個教練的年度獎金怕也要打個折扣。
“教練,我……”
“你什麽你, 去跑步, 加十圈。”教練瞪了他一眼, “我不喜歡叫家長的啊。”
劉習好被教練光明正大的威脅給震驚了。
他都是上高中的人了,有事沒事還要被請家長,說出去還能聽麽?
劉習好只好不說話了。
“那,那我們先走了。”董長陽也是懵逼着呢,見教練出來了也就不再這裏逗留了。
“兩位同學慢走。”
“老師再見。”
“學姐, 我等你答複啊。”劉習好扯開嗓子喊了一句。
“給我跑步去!”教練跟着吼了一句。
董長陽和朱思雨兩個人轉身離開之後,遠遠的還能聽見教練訓人的聲音。
看來體育生也是不容易啊。
董長陽和朱思雨兩個人回去的時候,還特意在操場上逗留了一段時間。
她們兩個都需要理一理思緒。
“長陽, 你現在什麽感覺?”朱思雨咳嗽了一聲, 緊張兮兮的問道, “不管怎麽樣, 我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雖然說出來可能道德上面是比較過不去,但說實話,異地戀真的很難修成正果,而且學神哥哥那種長相,在國外受到的誘惑肯定比在國內的長陽要多得多啊。
哎。
如果學神哥哥不是在國外,哪怕是在國內不一個省呢,都比現在強啊。
到時候學神哥哥往學校走一圈,大家就知道長陽是有男友的人了,哪裏還會出現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董長陽嘆了口氣,“說實話,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和我告白。”
如果不是她先認識陳大哥的話,說不定……
額,好像不太對。
不認識陳大哥的話,自己應該會更加努力的學習。
“嗯,第一次?”朱思雨聽着覺得有點不對,“難不成你是先告白的那個?”
額,準确來說,其實都沒有在一起,純粹是虛榮心作祟騙你的。
董長陽開始糾結接下來要用什麽樣的謊言來繼續了。
“咳,思雨,我們該回去晚自習了。”
“啊?你覺得我現在還有心思要晚自習麽?”
“當然。”董長陽認真的拍拍她的肩膀,“我們都是學生,首要任務還是學習。”
朱思雨被董長陽認真學習的态度震驚了。
也許,思想覺悟上的不同就是她們成績不同的根源所在。
董長陽自認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她很快就将這件事抛到腦後繼續學習去了。
哎,人際關系為什麽就不能像是這道數學綜合題一樣,只有一個正确答案呢?
搞得現在好像做什麽都是錯的。
董長陽嘆了口氣,繼續沉浸在題海之中了。
另一頭的陳煥之将這場表白戲從頭看到尾,臉色也是陰沉沉的。
在董長陽回教室之後他便不再看了。
再看下去,他怕自己的心情會一直平靜不了。
原來在長陽所在的時代,他們男女之間表達愛慕的時候會這麽直白,會這麽有勇氣,和他們這個時代完全不同。
陳煥之是有點嫉妒的。
嫉妒劉習好能夠這麽直白的将心裏話說出來,嫉妒他能夠毫無顧忌的去追求自己喜歡的人,不用和他一樣思前想後,不用顧慮這麽多的東西。
可是人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出身。
他所在的朝代,他所學的東西,他面臨的未來,都像是一把又一把的鎖,将陳煥之牢牢的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陳煥之很害怕。
害怕現在長陽答應和他在一起,但是等到時間慢慢飛逝,等到長陽年紀更大一些,看見和她同齡的女孩子都已經嫁人生子,而她的戀人卻在一個只能看不能摸的地方,就好像水中月鏡中花一樣,到時候長陽恨他又該怎麽辦呢?
光是想一想,就足夠讓陳煥之伸出去的腳又邁了回來。
大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陳煥之本來就已經夠煩了,偏偏這個時候大哥二哥都回來了。
陳府。
“快快快,小心點,家具慢點搬。”
“花瓶擺這邊,這是婆婆喜歡的東西。”
“小心點,這個屏風是相公送我的……”
……
大嫂挺着這大肚子坐在椅子上,一邊指揮着下人搬東西,看起來很有女主人的風度。
在大哥二哥沒有搬出去之前,娘的确是将府裏的一部分權利讓給大嫂的。只是大哥二哥後來上任之後,一直跟着一位老翰林在郊區附近修書,離家太遠,這才不得不在外面重新買了宅子,大嫂二嫂新婚燕爾的,自然也不舍得離開自家相公,這才搬了出去。
按理說,她們是不該搬的,只是考慮到确實不方便,加上陳大人和陳夫人時不時在外面說憐惜兒子辛苦,兒媳婦孝順的,将別人未出口的話都給堵了回去。既然陳大人和陳夫人都不在意,別人也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修書這種工作又清閑又能提名聲,還不容易得罪人。因此大哥得到了這份官職之後十分滿意,又能有自己的小家,日子別提過的多好。二哥有樣學樣,也努力擠了進去。
他們向來是兄弟共同進退的。
大哥要搬回來,二哥自然也要搬回來。
陳煥之從房間走了出來,看見大嫂也禮貌的喊了一聲,“大嫂,你身子重,這些事情放着下人們做就是了。”
“小叔可別這麽說。”大嫂掩嘴笑道,“現在也才六個月呢,大夫也說我最好動一動,對身子好。我和相公想着,在外面住的久了,還是家裏好,而且小叔你現在也忙,總不能将侍奉父母的責任就攤在你身上不是?”
“大嫂說的在理。”陳煥之點了點頭,“大嫂,我還有些事情做,就先不陪你了。”
“去吧去吧。”大嫂揮揮手,示意陳煥之不用擔心。
走的遠了,還能聽見大嫂指揮下人的聲音。
大嫂的家境和陳家差不多,本身也是長女,是個精明能幹的,當初是奶奶再世的時候特意請了幾個朋友定下來的親事。過門之後,就懷孕生了個兒子,如今這已經是第二胎了。
大哥身邊也就一個妾,還是大嫂身邊的丫鬟,是大嫂主動推過去的,如今也就養了個女兒。因此,大嫂和大哥的關系也稱得上是相敬如賓,感情頗為和美。
只是母親言語之間偶爾對大嫂有些不滿,認為大嫂有些過于看重自己手裏的東西了。
這也不能說是誰對誰錯。
按照母親的想法,既然是一家人,那麽除去大面上分清之外,小地方随意糊弄一下就行了,不用太斤斤計較。不過大嫂但是對自家的東西看的嚴實,你若是送她一點東西,她轉眼就給你送回來。你若是拿了她一點東西,沒過多久也會明裏暗裏的示意你趕緊還回來。
這麽過着叫母親有些不喜,便是普通朋友也沒有分的這麽清楚的,何況還是在一個屋檐下?不過母親抱怨歸抱怨,卻從來不在明面上透露半句,對外人說起的時候也只是誇大嫂能幹守得住財,讓她十分放心。
二嫂人是個什麽樣子陳煥之不是很清楚,因為二哥成婚的時候正好是陳煥之行冠禮的時候,事務十分繁忙。等到陳煥之騰出時間的時候,二哥二嫂也學着大哥大嫂搬出去了。
如今他們集體搬回來,陳煥之也不是不懂其中的道理。
只是不想去想罷了。
成為戶部侍郎之後,工作就多了不少,但是需要處理的繁雜事務卻少了不少。因此總體說起來,效率提高了,反而能夠早點離開。
往日這個時候,陳煥之是會回家的,如今卻不是那麽想回去,于是便去約了幾個友人去別人喝酒。
“煥之,這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已經什麽都有了,要是兄弟還和睦,那你可真是沒有煩惱了。”好友對于陳煥之的家事門兒清,京城裏對此有猜測的人又不是一家兩家,只是都在暗地裏看好戲罷了。
這陳家的大公子二公子為什麽這麽快就搬回來,說不定還有幾家人的手筆在暗地裏動作呢。
陳煥之前些日子得罪的人不少,多得是人想要給他添點亂子。
“家中財務如何我并不在意。”陳煥之頗為無奈,“爹娘都是公正的人,這家中産業的大頭必是大哥繼承,我也沒有争奪之心。我既是孤身一人,俸祿也還過得去,這些年的月例也還存了不少,并不缺這些。”
“那是,你一手将晉江閣弄到現在這個地步,哪怕太子殿下記得你一分好你都可以不用愁。”友人笑着搖頭,“你師父李無為也無兒女,他幾乎将你當成了兒子看待,光是他留給你的東西就不比你大哥二哥差了,你本人又前途無量,自然看不上這些金銀。只是啊,煥之,你看不上的東西不代表別人看不上。有時候,即使我身為你的好友都不免對你有些嫉妒,何況從小和你的名聲放在一起比較的兄弟們呢?”
“阿英說的有理。”另一個友人也跟着笑了起來,“其實,你大哥二哥也不能算差,在京城一堆纨绔子弟之中,他們有既定的官職,又不流連煙花之地,也無什麽惡習,怎麽看都算是年輕俊才了。偏偏他們有你這麽一個弟弟,京城中人只知有陳三公子,不知有前面兩位公子,你又不和他們一塊長大,哪裏來的感情?有時候,這親兄弟才鬥得很呢。這種戲碼,大家看的太多,都沒有什麽興致了。”
友人們越說越覺得前面兩位陳家公子可憐,連續灌了陳煥之好幾杯酒。
酒意上頭之後,陳煥之也漸漸有些醉意。
“世上從未有十全十美之事,也無十全十美之人。”陳煥之看着面前的酒,難得的吐露出幾分心聲來,“若能達成我心中所願,便是将我所有的東西全部收去,我也絕不後悔。”
兩位好友見狀,不由的來了興趣。
“看你的樣子,頗有些相思病的症狀。”
“哈哈,你怕是看錯了,只有別人為煥之患上相思病的時候,他往女子面前一站,哪裏還有不成的?”另一個好友反駁道。
陳煥之面對兩位好友的調侃,竟毫不否認的點了點頭,“我便是患了相思病又如何?”
兩位好友都愣住了。
“煥之,你這是……”
“什麽樣的姑娘,還能叫你如此痛苦?”
友人們一聽陳煥之可能有意中人,而且意中人可能還不是喜歡他的樣子,那點醉意立刻就消失無蹤了。
這可是大消息。
足夠他們琢磨一輩子的。
“是,是個很好的人。”陳煥之慢慢說道,“非常努力,非常上進,畫畫也畫的很好。”
兩個友人豎着耳朵聽。
“嗯,就沒了?”
“還有呢?姑娘長得怎麽樣,多大了,家裏是做什麽的呢?”
“努力、上進、你這确定是形容姑娘?”友人震驚了,“煥之,你不會将人家姑娘當和我們兄弟一樣處吧。你要是這麽來,姑娘就算喜歡你的臉也不會答應和你在一起啊。”
“畫畫好?”另一個友人倒是琢磨出了一點門道,“我記得你之前有請畫畫的先生在家裏。我當時還奇怪你怎麽又突然開始學起丹青來了,原來是為了讨佳人歡心啊。”
這麽算算,那時間挺久的了。
行啊,瞞得這麽嚴實!
“還有呢還有呢?她是不喜歡你還是怎麽着?”另一個友人剛說完就察覺到自己的語調似乎有點太歡快了,連忙壓低了聲音,“她之後是什麽樣的表現,兄弟給你出出主意。”
“你們說,如果一個女子,注定是不可能如尋常夫妻一樣的,只能看得見卻摸不着,她也有仰慕她的男子在身邊殷勤小意,我是不是該放手?”陳煥之借着酒醉,直接詢問了出來,“從小教我的先生都說君子應該無私,可我如今這個模樣,怎麽也算不上無私了。”
“你先生教的那是聖人,可你不是。”友人差點沒被他氣過去,“所謂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喜歡的姑娘有仰慕者再正常不過了,你難道就比別人差了?”
“噓,你沒聽煥之說麽,是他看得見摸不着,可能地位高?”
“不可能啊,京城裏沒有地位高到煥之摸都摸不到的吧,難不成是有夫之婦?”
“煥之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
“煥之,煥之,你好好說一說啊?”
友人們的好奇心都被陳煥之都拉了起來,但是陳煥之卻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再也不肯多說半個字。
太過分了吧。
不帶說話說一半的。
“怎麽辦,是去你家還是我家?”兩個友人看見睡着的陳煥之忍不住問道,“陳家就算了,最近他兩個哥哥剛搬回去,要是傳出煥之酒醉的消息,還不知道得說的多難聽呢!”
“我家吧,最近我家也沒有什麽人。”
“行,我去喊個轎子。”
董長陽夜晚原本是想要和陳煥之說點什麽的,不過看見陳煥之似乎在早早睡了,也沒有再去打擾了。
陳大哥最近應該也很忙,自己的事情就不用打擾他了。
只是董長陽沒想到的是,陳煥之最近突然變得格外忙了起來。
天都黑了還在戶部工作,要不就是和友人一起聚會,根本沒有什麽時間和董長陽見面。
一連過去好幾天都是如此。
時間一久,董長陽也察覺到有點不對。
這就是像是她躲着劉習好一樣,陳大哥似乎也在躲着她的樣子。
為什麽要躲?
董長陽十分不理解。
看見陳煥之這個樣子,董長陽忍不住自作多情的想了想,難道是因為她和劉習好的事情?
似乎從劉習好出現之後,陳大哥就有點怪怪的樣子。
人生總是要自作多情一次的。
董長陽給自己打了打氣,突然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絕佳的好機會。
她和陳大哥之間的關系太過平穩了,平穩的就像是老夫老妻一樣,從來沒有吵過架,從來沒有為某件事争論過。
不是說這樣不好,只是他們兩個人本來處的環境就格外不同,生活經歷也不同,人生三觀也不相同。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所能依靠的,也只有言語而已。
又一次上線的時候,董長陽直接喊住了陳煥之。
“陳大哥,你先停一停,我有話想要和你說。”董長陽認真說道,又補充了一句,“非常重要。”
陳煥之只能停住了想要滅香的手。
“何事?”
這态度不對。
董長陽覺得自己的情商從來沒有如現在一樣靠譜過。或許她不是沒有戀愛筋,只是分對象是誰而已。
“陳大哥,你最近似乎特別忙的樣子,每次上來說不上十分鐘就急匆匆的去做別的事情。”
“最近是有點忙,我剛成為戶部侍郎,所以……”
“其實你在躲我吧。”董長陽直接打斷了陳煥之的話,直言不諱道,“陳大哥,你敢發誓,你沒有故意躲着我麽?”
對古代人來說,誓言是很重要的東西。
陳煥之果然不說話了。
“為什麽躲着我?”董長陽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順便掐死了心裏的一點小雀躍。
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
先搞清楚陳大哥什麽态度再來高興也不遲。
陳煥之有些猶豫不決。
“是因為劉習好。”董長陽說話的時候一直盯着陳煥之,察覺到陳煥之的臉色有些變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還真是因為他。
或許,不是我在自作多情呢。
“他人還不錯。”陳煥之不由自主的用袖子遮住自己半張臉,似乎有些羞于啓齒,“重要的是他很真誠,我看得出來。不好意思,我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看了你們的對話場景。”
“我不在意這個。”董長陽毫不猶豫的回答道,“他人是挺好的,比很多人都有勇氣,而且我也看得出來,他是真心的。據說現在還是高一年級認定的校草之一,喜歡他的女孩子有很多,他一個也沒有搭理。”
陳煥之聽着,覺得不知道該說點什麽。
他還是沒有放下自己的袖子。
因為他怕自己臉上的表情會吓到長陽。
一定非常的扭曲,非常的難看。
“然後呢?”董長陽反問道,“因為他人足夠好,對我足夠真誠,所以我就必須要答應他麽?”
“不。”陳煥之脫口而出,“只是你也許可以過上更正常的生活。”
“你覺得我們這樣就不正常?”董長陽似乎明白了陳煥之糾結的點在哪裏。
确實。
對于陳大哥這樣的古人來說,在他來看,只是單純的和自己見面,卻束縛着自己不能正常談戀愛,是很不負責任的行為吧。
“當然不是。”陳煥之心情平複了一會兒,将袖子放了下來,“長陽,我只是希望你能夠得到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我知道你其實很渴望有人陪伴,也很渴望有人關心,有人疼愛。
可他能夠做到的很有限。
就像是長陽生病了,他都不能在身邊陪伴,只能跑到寺廟裏去求佛祖一樣。
他能夠做的太少太少了。
陳煥之從小的觀念,都是要好好愛護妻子,因為女子生存本就不易,所以不能理所當然的将所有的難事都推給女人。
如果他想要去束縛董長陽,其實也不是做不到。
董長陽畢竟才十七歲。
可是束縛了董長陽,他就會開心麽?不會的,他比誰都想要長陽過的好。
“是啊,劉習好也一直在等我答複,但我也只想從陳大哥你口裏聽見三個字而已。”董長陽壓下心裏的喜悅。
“什麽?”
“拒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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