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天蠍

這場景委實是有些尴尬。

青漓嘴巴裏頭正咬着一只李子, 手裏頭還握着一只熟透了的桃, 吃也不是, 扔也不是,委實是抵賴不得。

她眨眨眼,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皇帝, 眼神中帶着淡淡的譴責——說好的清場呢?

霸道總裁帶着小嬌妻去××游樂場/××商場/××酒店/時不都是會包場, 只留他們兩個人的嗎?

你一個皇帝, 居然過得連霸道總裁也不如!

皇帝被小姑娘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虛,目光往四下裏一掃, 心中便隐隐明白了幾分。

自己與小姑娘順着果園方向過來,也不曾注意到究竟是到了哪兒,現下回頭看一看來時方向, 便知已是出了浮煙山, 到了相隔不遠的山頭上。

說到底,他低頭瞧一眼氣呼呼看着他的小姑娘, 在心底無奈的搖搖頭——要不是你貪嘴,還未必遇上這個呢。

但凡換一個時間地點,老農都必然會為面前一雙男女氣質所折, 只可惜, 此處是他家中果園, 面前兩人雖氣度不凡、面容清華,卻也明明白白的是偷果賊。

他目光在二人身上轉了幾圈兒,只覺得那男子氣勢太迫人,令他不敢直視, 反倒是小姑娘漂漂亮亮的,看起來好說話些,說不定能要出點賠償來。

這般一想,老農便将目光落到了青漓身上——重點是她手裏頭還捏着的那只桃,他開口道:“姑娘,你此刻吃的……”。

青漓滿面純真的看着他:“……我什麽都不知道。”

看起來單純嬌俏的小姑娘,骨子裏居然這般奸猾!

老農一面感嘆人心不古,一面将兩條眉毛一道都抖了起來:“你手裏頭拿的,難道不是我家的果子?”

青漓看了看手裏頭的紅桃,眼睛眨的有些無力,掃一眼身邊的皇帝,又一臉無辜的道:“——是他給我的。”

“……”皇帝斜她一眼,目光微動,卻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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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你求着朕幫你摘果子的時候,态度好像不是這樣的吧。

長得像只乖乖的貓,到了這會兒,狐貍尾巴可算是露出來了。

青漓将事情推的幹幹淨淨,可那老農瞧瞧一側身材高大、氣勢迫人的皇帝,又看看面容嬌美,氣場溫和的青漓,還是覺得後者更好說話,便再度出言,道:“——可是,我家的桃子,畢竟還捏在您手裏頭呢。”

青漓指了指一側高高的桃枝,努力把鍋往皇帝頭上扣,她道:“我這麽矮,能摘到桃子麽,當然是他摘給我的。”

她話音剛落,便覺皇帝目光落到自己面上去,似乎是被黏住了一般,再沒有離開過。

哼╭(╯^╰)╮,青漓在心底想,看便看吧,誰叫他方才還欺負自己,活該。

只是,她心裏頭想的自是極好,架不住皇帝目光太過于犀利與灼灼,燙的她有些禁不住。

輕咳一聲,青漓道:“你看我做什麽,我說的不都是實話嗎?”

“唔,自然是實話,”皇帝微微眯起眼睛,雙手環胸,忽的微微一笑,他挑起一側嘴角,道:“小妙妙,你真可以呀。”

鍋都甩完了,青漓怕也沒用,便只梗住脖子站着,不去看皇帝。

——秋後算賬也得等到秋後再說,現下才五月呢,急什麽。

眼看着好端端的譴責要變成打情罵俏,那老農便有點站不住了,弱弱的說了一句:“我這兒也是小本生意,頭一茬兒的果子,本是要送到市面上去,賣個高價的……”

青漓有點不好意思,卻也沒有賴賬的意思,畢竟确實是自己吃了人家東西,給錢也是應當,只是——

她摸了摸自己衣袖,這才讪讪的想起,自己的錢都是莺歌玉竹收着的,可這一次,她們沒有跟過來……

青漓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尴尬,她暗示性的看了皇帝一眼,眼睛bulingbuling的發着光,道:“衍郎?”

皇帝一眼便知她在想些什麽,哼笑一聲,漫不經心道:“陳慶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言下之意便是——朕身上也沒錢!

青漓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似乎下一刻便要拉住他衣袖黏過去一般,乖巧極了,一點兒都看不出方才往他頭上甩鍋的奸猾模樣。

她無聲的詢問道:“那怎麽辦?”

今日這一見,總算是刷新了皇帝對于小姑娘的認識。

看起來文文靜靜,極愛害羞,乖巧的不得了,親自接觸了他才知曉,原來還是了解的少了。

這小姑娘臉皮厚起來,竟也能不容小觑——剛剛還光明正大的将事情往自己頭上推,現下竟也可以理直氣壯的問自己怎麽辦。

他險些被氣笑了,低頭瞧她一眼,礙于老農還在,也就沒有用“朕”,而是道:“居然還好意思問我怎麽辦?”

青漓毫不臉紅的看着他,眼睛一閃一閃的,只等着皇帝出主意。

皇帝雖不曾帶錢,卻也帶了幾顆金珠以防萬一,只是到了此刻,卻不想立即拿出來。

這樣好的機會,不用來為難一下小姑娘,更待何時呢。

這般打定了主意,皇帝便做無可奈何狀,道:“我也想不出什麽辦法來。”

見他說沒辦法,青漓卻也不吃驚,擡頭看他一眼,期期艾艾的道:“……我倒是……有個辦法。”

皇帝眉梢一抖,對于她這般聰敏的心思頗有些驚訝,他問道:“什麽辦法?”

青漓幹咳一聲,指了指他腰間玉佩,含含糊糊的暗示道:“你這塊玉佩,看起來……好像還挺值錢。”

“豈止是挺值錢,”皇帝嘴角一抽,掃一眼自己壓衣的玉佩,道:“這是我高祖父留下來的,便是買下浮煙山也使得。本是為了見你才帶上,你倒好,眼睛都不眨,就想把它送出去……”

青漓無辜的對着手指:“我也沒辦法啊,誰叫我們都沒帶錢……”

皇帝輕哼一聲,目光含笑,道:“你倒是出的好主意。”

“若是不想留下東西,倒是另有辦法,”青漓笑嘻嘻的去拉他衣袖,道:“要不,你留下給他捉幾日蟲,權當抵了吧。”

聞聽她此言,皇帝這才知小姑娘早看出他有法子,可笑他還想着逗一逗她,卻不知被逗的不知何時竟成了他。

其實,這小姑娘……也不像是表面上這般嬌軟無害嘛。

他眯着眼瞧她一會兒,直到看的青漓渾身發毛,才自懷裏取出幾枚金珠,上前幾步放到老農手中,道:“本是我們失禮,老人家且收下吧。”

青漓的确是挑了幾個果子吃,可她畢竟個子小,便是吃,其實也吃不了幾個,幾枚金珠到手,不管怎麽看,都是老農賺了的。

只看那金珠色澤,便知是純金,這樣的分量,一年到頭也未必能賺得出來。

那老農喜得眼睛都要笑沒了,向二人連連致謝,一面請二人随意用園中果子,一面千恩萬謝的離去了。

短短片刻功夫過去,果園中便再度只剩了皇帝與青漓二人。

青漓偷眼去瞧皇帝,卻正正好與他對上了眼,她一縮脖子,将目光收了回去,握住手裏的那只桃,小心翼翼的往離皇帝遠一點的方向挪一點,再挪一點。

剛剛還說秋後算賬遠着呢,這麽一會兒的工夫,秋風就吹過來了。

皇帝抱臂站在原地,斜眼看着小姑娘自以為靜悄悄的往一邊挪,心底暗笑一聲,面上卻冷:“過來。”

青漓見他神色這般嚴肅,自是不敢靠過去的——為着方才她往皇帝身上甩鍋的事情,他不趁機報複才怪呢。

她正了亂七八糟的想着,卻聽皇帝再度說了一遍:“朕叫你過來。”

青漓已經挪出去有一段距離,輕易不想自投羅網,便隔着幾步遠的距離,道:“過去做什麽?”

皇帝面上有幾分漫不經心的輕散,他擡起眼簾,道:“叫你過來便過來,磨磨蹭蹭的做什麽呢。”

青漓的唇抿起,眼睫眨了又眨,好像是一只被惡人踩了一腳的小貓兒,再兇一點就要哭出來一樣可憐。

她弱弱的道:“……你不會打我吧?”

皇帝可算是看出來了——這小姑娘真是了不得,太知道怎麽賣弄可憐,叫人心軟了。

他微微笑了起來,笑完了,又很快收斂起面上神色,沒有再說話,只是向青漓招招手,那目光微暗,是不容拒絕的深沉。

青漓抱着一種視死忽如歸的心緒,慢吞吞的挪了過去,眼見他面色沉靜,滴水不漏,更覺得有點擔憂,低着聲嘟嘟囔囔道:“……打女人的男人……最壞了。”

皇帝眉頭一跳,顯然是聽見了她此言,卻也只是雙手環胸,一言不發。

她走的不算快,甚至于慢的要命,只可惜,她同皇帝也不過是只隔着幾步遠,便是再慢,一小會兒的功夫也能挪過去。

眼見着近到眼前,青漓也就下意識的停了下來,沒敢真的離皇帝太近——萬一出什麽事,跑也來得及啊。

——雖說按照她的小短腿,也跑不出多遠_(:зゝ∠)_。

只是,事情的發展卻并不如她所想那般。

還不等她站定,皇帝便伸手勾住她腰帶,将青漓整個人都往前一帶,順勢抱在了懷裏。

青漓有些僵住了,手臂卻也下意識的環住他腰身。

他低頭,在她唇上極輕柔的親了一下。

像是四月溫柔的風,初春潇潇的雨,一點也不兇。

“朕不過想親你一下罷了,”皇帝不曾擡起頭來,只将二人額頭抵在一起,他道:“傻姑娘,你怕什麽呢。”

青漓嘴唇動動,還不曾出言答話,便聽他道:“朕是萬萬舍不得欺負你的,”他似是笑了一聲,語氣輕柔:“——寬心吧。”

青漓心頭似見了光的冰一般,悄無聲息的化成水了,軟軟的,柔柔的。

她靠在他懷裏,輕輕應了一聲。

果子也吃的差不多了,眼見着日頭漸高,也該是用點東西的時候了,皇帝問了青漓,便拉着她往回去的路走。

去的時候,還有果子這個誘餌挂在前頭,只覺期盼激動,自是不覺疲累,這番回去時卻是什麽都沒有。

青漓走了一會兒,便覺有些累了,瞧着一側皇帝游刃有餘的樣子,便厚着臉皮扯扯他衣袖,向他伸手,撒嬌道:“要抱。”

“險些把朕賣了,”皇帝目光微暗的盯着她,揶揄道:“居然還好意思叫朕抱?”

他話雖如此說,卻也是微微彎腰,将小姑娘攔腰抱起了。

“怎的便不好意思了,”青漓抱住他的脖子為自己刷好感度,大喇喇的将腦袋往他肩窩上靠:“我自己的夫君,用起來順手。”

“話倒是說的好聽,”皇帝唇角翹了起來,邊走邊道:“實際上呢,卻總是不信朕,委實是令人寒心。”

“衍郎,”青漓被他說得心虛,連忙保證道:“以後不會啦~”

“那可不行,”皇帝似乎笑了起來,他道:“算起來,這是你第三次欠朕了。”

他語氣含笑,還帶着些許危險的意味:“小妙妙,你忘了不要緊,朕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呢。”

“哪有你這樣的,”他不說還好,一說起來,青漓便想起之前莫名其妙欠着他的那兩次,再聽他語氣,便更覺氣短:“一筆筆賬都記得清楚明白,人活成這個樣子,哪裏還有樂趣可言。”

“許是朕天生小氣,”皇帝抱着她走路,卻也面不紅氣不喘,極為穩當,他道:“別人欠了朕的,便是一絲一毫也要記住,來日再慢慢讨要。”

青漓伏在他懷裏感受着他強勁有力的心跳,這般安靜的走了一會兒,忽的想起另一處來。

“衍郎,”她問皇帝:“你是何時的生辰?”

“好端端的,怎的問起這個了,”皇帝心中有些奇怪,卻還是答了她:“九月二十六,怎麽?”

青漓悶悶的将腦袋埋了回去:“無事,随口一問罷了。”

她面上雖平靜,心頭卻在滴血,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來。

總是,不是太好便是了。

九月二十六,換算成公歷,大抵是十月末乃至于十一月了。

——天蠍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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