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素女撩人08 ...

剛立秋的京城最近發生了兩件大事。

原兵部尚書、科舉出身的郎志寧被查出結黨營私收受賄賂包庇手下買賣軍銜, 一夜之間被錦衣衛抄了家，搜出來大量金銀及其結黨鐵證, 牽連着整個兵部被從頭至尾進行了一場大清洗。

新上任的兵部尚書是丞相宛複淙門生，明眼人都看出來了，這是宛丞相一派在排除異己。

這還沒完, 第二件事也跟宛家脫不了幹系。

原京師禁衛軍統領，與李赫的定遠大将軍同為正一品的方世崇突發心疾英年早逝。燕皇欲提拔錦衣衛指揮使宛子欽, 卻遭到了武官一派以宛子欽年紀尚輕資歷尚淺為由竭力反對。

最終李赫出面, 提議将駐守西疆的征西将軍漱芳調回京畿，正好四境守将也到了該輪換的時候。燕皇最終給了李赫面子, 調任漱芳回京接任禁衛軍統領一職。

宛家的這一系列大動作的結果，看起來是與武将一派各有輸贏, 但其實他們這次不僅完全掌控了兵部, 還将歷來壓着宛子欽的方世崇拔除, 唯一可惜的是宛子欽沒能自己上位，讓遠在西疆的漱芳撿了個便宜。

不過漱芳要交接邊防，又要長途跋涉回到京城，這起碼又是要大半年甚至一年，在此期間禁衛軍的臨時統領，燕皇還是偏心地給了宛子欽。

要趁新官上任之前把禁衛軍掌控在自己手中，對于有丞相和皇帝撐腰的宛子欽來說不是難事。

至于燕皇為何如此偏心？除了宛子欽一貫懂得迎合聖心之外，掐着關鍵時刻獻上去的《二十四宮妃春戲圖》也起了大作用。

三月之期一到，宿雙就将精心制作的春宮圖冊換來了宛子欽承諾的十倍酬勞。

畫畫的人對着整箱金子眼睛笑成金元寶的時候，看畫的人也是對着衆紙上美人大膽豪放又婀娜的身姿大呼過瘾, 找來各個入畫的美人挨個用畫裏的新潮姿勢親自嘗試一番，龍顏大悅的程度可以從他接連罷朝了大半月看出些端倪。

原本一直提防着宛子欽要發大招的宿雙此時倒是稍稍安心下來，指揮使大人如今忙着在禁衛軍中耕耘，暫時應該無暇他顧吧。

日子似乎又恢複成戎律上學練功，她自己潛心作畫賺錢的悠然閑适。

中秋那天，從榮福書局結算完書款，帶着滿臉賺大錢喜悅的宿雙準備回家叫上放中秋假在家的戎律一起去隔壁将軍府串門。

夏末那次的尴尬随着後來學堂開學戎律又忙碌起來漸漸被宿雙遺忘，不過自那之後她再也不會以看小孩子的眼光看他，有什麽事總會把他當成可以商量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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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她現在賺錢的手段，包括替皇帝畫春宮的事情，都在戎律自稱學完“人之初”之後就對他和盤托出了，以及這些賺來的錢今後都要用在他的身上，希望他也能慢慢開始思考未來之類事情，沒少跟他反複唠叨。

想着心思的宿雙回到家門口的時候都沒注意到下人看向她時一個個緊張又害怕的神色。直到走近後院，被院子裏的嘶吼打鬥聲驚醒。

與其說是打鬥，不如說是單方面的虐打。

宿雙一眼望去就見不知道為什麽跑來這邊的李赫滿臉怒容地将戎律壓在地上，拳頭一下下往他已經青紫的臉頰上砸。

“打啊！”

“還手啊！”

“怎麽不打了？”

每吼一句，就是一拳砸落。看戎律渾身無力有進氣沒出氣的樣子，顯然不是他不想打不想還手，而是已經完全沒了招架之力。

“你不是能耐嗎！翅膀長硬了！”

李赫也是氣瘋了的樣子，完全不顧少年已經幾乎暈厥過去，提起拳頭還要再來。

“李赫！” 宿雙才是要瘋了，剛開始的怔愣之後眼見那一拳又要落下，帶着哭腔怒喝出聲，同時疾步沖過去死死把他的胳膊拽住。

這還是宿雙第一次直呼其名。

李赫胳膊被宿雙緊緊抱着，打紅了眼的人這才卸了力道從戎律身上起來，立在一旁喘粗氣。

宿雙撲在戎律身上，眼淚當即就飙了出來，“小律！小律你聽得見嗎？！”

戎律全身癱軟在地，似乎還有意識，眼睛半睜着，但露出來的眼白比瞳孔還多，嘴角淌着血，一個吸氣之後像是嗆到了，劇烈咳嗽起來整個人都在彈動。

宿雙完全吓壞了，“小律，你千萬別有事！” 一邊幫他按着胸口順氣，一邊擡頭瞪向李赫，“還愣着幹什麽！大夫！快去找大夫！”

李赫這才驚覺剛才怒火攻心好像揍得太過……看着蘇宛哭花了的臉，他心裏一陣恐慌，要是蘇律有個三長兩短，他要怎麽向蘇宛交代！

“小宛你別急，我馬上去！”當即不敢遲疑，親自跑出去找最近的醫館，把大夫連人帶藥箱給直接扛了回來。

幸好宿雙回來得是時候，戎律總算保住了一條命沒被李赫直接打死。大夫診斷之後說雖然大部分都是皮外傷，但斷了一條肋骨，下颌脫臼，眼眶有輕微骨裂，血水嗆到肺中引起輕微炎症，需要靜養。

好好的中秋佳節，結果就是一個不省人事地躺着，一個欲哭淚已幹地守着，一個彷徨無措地愣着。

“小宛……”

宿雙盯着鼻青臉腫的戎律眼睛都不帶眨的，像是沒聽到李赫的聲音似的，一動不動，完全不理。先前那一瞬，她真的以為戎律就要被他打死了，到現在還無法從當時的驚悸中恢複過來。

要是戎律死了，她真是不敢想。這不是任務失敗的問題，對她來說戎律是個活生生的人，是她從瞿城救出來，一起滾過屍堆，一起從北疆的冰天雪地裏熬過來的，這個世上最親的人。

李赫憑什麽把她最重要的人這樣往死裏打！

“我知道你生我氣，這事是我不對，是我太沖動……” 李赫埋着腦袋深刻檢讨，他現在無比慶幸蘇律沒有大礙，不然蘇宛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他，更不用說接受他的追求。

“今天我也是被氣昏了頭……最近軍隊這邊開始秋招……之前我也問過你的意思的，小律學文看樣子是不行，今後科舉這條路估計走不通，我看他不如趁現在早點參軍……”

“進軍營裏打磨打磨，有我在，今後想要出人頭地也更容易些，不過你沒同意，我也就沒再勉強……”

絮絮叨叨地說到這兒，李赫語調陡然拔高，“可你知道嗎，今天竟然有人告訴我，小律自己偷偷跑去禁衛軍那邊報名了！”

聽到這裏宿雙終于有了反應，擡眼看向陰沉着臉的男人。

說到讓他怒火攻心的事情李赫又開始咬牙切齒，“小律他雖然看起來人高馬大，但戶籍年齡不夠，按理說是不能參軍，但禁衛軍那邊竟然就給他開了這個後門，不僅把他招錄進去，還直接就編進了錦衣衛！”

他沒說的是，之前想讓他提前進定遠軍也是因為有他在可以開後門，可以這樣做那是因為他李赫一是蘇律的師父，更重要的是他是把蘇律當未來小舅子在栽培。

但禁衛軍憑什麽要給這麽個無權無勢無背景的小子開後門？李赫免不了要去聯想，還是進了錦衣衛！這背後可是宛子欽！

之前因為給燕皇畫畫的事情蘇宛跟宛子欽就三番四次接觸，他已經很是不爽，現在宛子欽給蘇律開後門，他敢用腦袋打賭，那小白臉就是跟他存了同樣的心思！

“就為了這個你就要把他往死裏打？”

宿雙聽到錦衣衛的時候當然反應過來這是宛子欽在搗鬼，一直提防的大招原來在這兒。但戎律怎麽選擇，是對是錯都可以好好說，至少要先跟她商量！像這樣直接跑到她家裏來打人，只能說李赫太自以為是。

“我、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過來這邊只是想要質問，沒想到你不在，結果這臭小子……”

臭小子三個字讓宿雙眉心蹙緊，李赫立即改口，“結果小律他竟然說我多管閑事還跟我動手！”

其實戎律的原話要氣人得多。

當時李赫突然闖進來拎着戎律衣領就把他拖到院子裏，劈頭蓋臉就是一陣怒罵，完全把戎律當成自己手下的新兵似的，不僅話不好聽還帶着連番推搡，當即就把這兩年本就脾氣不好的戎律給惹毛了。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當我師父是存了什麽龌龊心思”、“她看上條狗都不會看上你”像這樣字字誅心的話戎律就像是瘋了似的往外吐，一大一小兩頭狼就這麽失了理智硬磕上了。

但戎律畢竟是李赫教出來的，身體條件又還遠遠比不上久經沙場的師父，從一開始就是被壓着打，偏偏他還死犟，挨打也要嘴上逞強，到後來就是宿雙回來看到的場面。

李赫也是憋屈，有心想要解釋，但偏偏跟那小子最終大打出手的理由又不能拿出來在蘇宛面前說，就剛才解釋那幾句，換成是他自己聽了都要皺眉。

果然，宿雙聽完又面無表情地移開視線，“将軍請回吧，小律要休息。”

“我、” 李赫還想說什麽，但看着她臉上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冰冷，也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最終只能嘆口氣，“明天我再來看小律。”

李赫走後宿雙一直繃直的背脊終于彎了下來，撲在榻邊臉枕在戎律手上，只覺得無比疲憊。

她眼睛合着，沒看到自己臉貼上戎律的手後，原本“昏睡”着的人那腫得老高的嘴角微微扯了扯，看上去竟然像是個笑！

今天這頓揍挨得可真值，戎律心裏是這樣想的。

看到李赫闖進來的剎那，這個故意激怒對方的一石二鳥之計就悄然成型。他偷偷報名參軍的事情，素素應該不會再跟他計較，而李赫那男人，想打他媳婦兒的主意，怕是永遠不可能得償所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