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死亡旅館11 (1)

欲魔氣呼呼得飄出門, 就發現樓道口站着個小孩兒,小孩兒好像是剛爬樓上來, 一手扶着牆, 正左右環顧。

看到他出來, 小孩兒突然笑起來。

欲魔納悶。

這家夥不是剛才被那個美味小天師抱着的小娃娃?怎麽自己爬上來了?

是來給自己送菜?

欲魔想了想。

嗯, 雖然這個小孩兒的靈魂有些不穩定,不怎麽好,但看在這娃娃辛辛苦苦爬樓給他送菜,還送的這麽開心的份上, 他就收了吧。

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

這麽想着,欲魔搖身一變, 變成了一個渾身是血面目猙獰的厲鬼, 他張大了嘴,故意龇牙咧嘴得撲向小孩兒。

先吓吓。

鬼哭狼嚎的靈魂才好吃。

鬼夭:“……欲魔今天挺反常。”

以前他們驅魔的時候, 這些個魔看到他們第一時間,扭頭就跑, 那速度,萬魔令都望塵莫及。

今天怎麽不跑了?

逢漠把手伸進袖子裏。

抱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心理, 欲魔內心毫無波瀾得想要給小孩一個下馬威, 然後再收掉小孩兒備受驚恐的靈魂。

但是剛撲到小孩兒跟前,欲魔就看到小孩兒慢條斯理得,從邊緣參差不齊的袖子裏拿出來一塊血紅色的令牌,舉到胸口。

那令牌不大,看起來跟個玩具一樣。

但這令牌的威力與作用, 欲魔縱使死上千百回也忘不了!

欲魔急剎車,扭頭就拍跑:“!”

我的媽,怎麽是這個殺神!

說好的死了呢!?

老大坑我!

欲魔轉身要跑,逢漠手裏令牌上的符號閃了閃,一道亮光乍起,呈扇形掃射而去。

逢漠奶聲奶氣:“鎮!”

欲魔真想哭。

樓上,逢漠抓魔。

樓下,淩禪手持桃木劍,一手握着煞符,聯合薩未岚跟攝青鬼鬥着法。

雙方實力強大,鬥法時力量撞擊的餘威太猛烈,邵辛延內氣不足,被逼退到了三樓拐角,付睿岩也幫不上忙,就跟着邵辛延退到了臺階底下。

淩禪手腕連轉,桃木劍劍尖上的光芒大亮,亮光撞上攝青鬼,攝青鬼眉心的青色符文就會閃爍一下。

攝青鬼被光閃得皺眉,連連後退,眼睛逐漸紅了,樓道裏的血腥氣瞬間濃郁起來。

淩禪手裏的桃木劍光芒更勝,他一步向前,光芒耀眼的桃木劍,橫向斬向攝青的腰。

攝青鬼身影猶如鬼魅,躲過。

鋒利的指甲抓向淩禪的手腕,另一只手的鋒利的爪子抓向淩禪的心髒。

淩禪手腕一翻躲過攝青鬼的爪子,順帶着把一張煞符拍在攝青鬼的手腕上。

煞符燃燒。

攝青鬼手上有青紋若隐若現。

薩未岚看準時機,扔過去一張天雷符,天雷符不偏不倚得貼在了攝青胸口,薩未岚手裏的桃木劍也劈了過來。

前有淩禪,後有薩未岚。

攝青鬼停頓片刻,身上突然升騰起一層青色霧氣,旅館內陰氣翻湧,鬼哭狼嚎,溫度降低。

邵辛延被凍得一哆嗦。

攝青大怒,淩禪嚴陣以待。

形勢嚴峻,大戰一觸即發。

在邵辛延緊緊抱住懷裏的貓,等待着一場大戰的時候,正發怒的攝青鬼一頓。

緊接着,攝青鬼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出現一道道符紋,那些青色紋路一閃,攝青鬼就消失了,就像剛才悄無聲息得出現一樣,這下消失得也毫無預兆。

薩未岚:“???”

剛才那是攝青鬼還是要發大招的樣子,現在一下子沒了,應該不是他自己想走的,難道這個旅館裏還有什麽東西能控制住攝青鬼!?

淩禪:“那紋路有古怪。”

淩禪一提醒,薩未岚回想剛才的紋路,恍然:“是縛陣吧。”

淩禪點點頭,回頭卻發現逢漠不在了。

淩禪立刻問邵辛延:“人呢?”

邵辛延迷茫:“誰啊?”

淩禪:“逢漠。”

邵辛延眨眨眼:“死了啊。”

前幾天,逢漠不是被人偷襲死了嗎?

淩禪瞳孔微縮。

逢漠的骨頭與經脈雖然愈合完成,但是靈魂與自身力量都還不算穩定,剛才攝青鬼發威,能量碰撞,飛沙走石,他也沒能分心注意逢漠。

難道逢漠……

薩未岚也吓了一跳。

逢漠那禍害又死了!?

但是,死了也該有屍體啊。

見淩禪跟薩未岚臉色都不太好,邵辛延頓時疑惑了:“淩哥你去給逢漠收的屍啊。這才兩天的功夫,你就忘了?”

難道剛才跟攝青打架傷到腦袋了

薩未岚:“……”

淩禪:“……”

付睿岩立刻按住邵辛延的肩膀,擡手指了指樓上:“剛上樓去了。”

你才是傷到腦袋了。

淩禪立刻上樓。

薩未岚眯眯眼,看向付睿岩的手,付睿岩立刻松開手,退開一步。

想了想,付睿岩又退開一步。

反正這個隊裏他誰都惹不起。

惹不起了,還躲不起!?

邵辛延反應了好一會兒,震驚了:“淩哥一直抱着不撒手的那個娃,是逢漠!?”

薩未岚:“你不知道?”

邵辛延:“不知道……”

沒人告訴他啊!

付睿岩比邵辛延更驚訝:“……那娃娃眼睛的形狀,那手腕上的符文,還有這一系列的不對勁兒,都不夠明顯?”

邵辛延:“沒、沒想那麽多……”

付睿岩:“……”

這智商,還不如他呢。

薩未岚輕瞥。

說誰呢?

付睿岩:“!”

單身狗就沒人權了嗎!?

淩禪三步并兩步上了四樓。

上了樓,淩禪看到逢漠個子小小,卻大馬金刀得站在樓梯口,一手拿着萬魔令,一手握着小拳頭。

令牌散發着淡淡的光芒,把一團黑色的霧氣籠罩在內,那一團黑色的霧氣扭曲掙紮。

而逢漠的小拳頭,正砰砰得揍着那團黑色的霧氣。

“嗷嗷!逢漠你怎麽還沒死!”

黑霧翻滾,一道男人的聲音從霧氣中傳出來,嗷嗷喊痛。

逢漠冷着一張臉,垂着眼,小拳頭速度越來越快,令牌上的光越來越亮。

被光困住的黑霧越來越小。

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跟着變小。

逢漠最後一個拳頭打完,黑霧只剩下拳頭大小,聲音也奶聲奶氣的,跟只貓似的。

逢漠眯着眼。

這樣的一小團,再打就散了。

欲魔快氣哭了:“逢漠,就算你今天把我打散了,說不定明天我就又能複活了,你白費這個力氣幹嘛?”

魔是邪靈,依附情緒存在。

只要有人在,只要有人會因為某種欲望跟邪靈做交易,它就可以複活。

除非是把他關到封印裏去。

逢漠:“這個聲音,我聽着舒心。”

欲魔:“……”

怕是有病。

淩禪:“……”

注意到淩禪來了,逢漠也不廢話:“這個旅館什麽情況?那只攝青怎麽回事兒?”

欲魔:“你看到的情況啊。”

逢漠:“一會兒你是想死得幹脆點兒,還是想死得凄凄慘慘戚戚?”

欲魔癟嘴:“就知道欺負魔!”

逢漠:“別廢話。”

欲魔:“你們剛才碰到的那只厲鬼,本來是被封印在旅館裏。除了這只攝青鬼,旅館裏還有幾只別的鬼。這些你們應該知道。

“昨天晚上那幾個人過來玩招鬼游戲的時候,把那只攝青、還有那幾只厲鬼給招了出來,然後厲鬼就開始殺人。”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攝青還是厲鬼殺的人,反正我趕過來的時候厲鬼們都在。13個人裏已經死了6個。”

欲魔:“後來,我發現直播能搜集情緒,我就弄了個直播,然後繼續游戲。想要搜集更多情緒,就這樣。”

淩禪問:“有沒有一個道士來過?”

欲魔幹脆利索:“沒看到。”

聽到欲魔的答案,淩禪說不失望是假的,但好在他一開始想問的不是這只魔。

逢漠問:“鬼一呢?”

聽到鬼一兩個字,魔團抖了抖,然後氣哼哼:“沒見過。”

逢漠舉起拳頭。

看到逢漠又舉拳頭,欲魔氣死了要:“碰到鬼一那變.态我還能活生生得在這兒!?逢漠你講講理啊啊啊!”

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揍魔!

魔也是有尊嚴的!

欲魔現在的聲音跟逢漠一樣,奶聲奶氣,控訴時悲悲戚戚,可憐巴巴。

淩禪卻聽得面無表情。

跟着淩禪上來的付睿岩,還在心裏給欲魔點上一溜蠟燭,默哀。

在逢漠不想講理的時候,千萬別試圖講理,不然你會哭着懷疑人生。這是這些年來,他們被揍出來的經驗。

暫時講理的逢漠看了看小小的一團魔,最終沒打下去,問:“你們搜集這些情緒,是不是想造出一只魔來?”

肖田田案件裏,蠱女說她發現欲魔想要制造出一只魔來。

欲魔不吭聲。

逢漠揉了揉手腕:“嗯?”

欲魔恨恨:“是!”

淩禪開口問:“你們想制造出魔王?”

欲魔看了眼淩禪,沒搭理。

他老老實實回答逢漠,是因為他怕逢漠的手段,不是什麽人都可以問他問題的。

逢漠見欲魔對淩禪的态度不好,從乾坤袋裏又抽出一節紅繩,紅繩尾部吊着一個鈴铛。

那個鈴铛是一件法器,對鬼魔一類沒有身體的靈體來說,傷害很大,那鈴聲能把魂魄震的魂飛魄散。

逢漠曾用這個鈴铛,把欲魔震碎過三次,給欲魔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心理陰影。

逢漠:“嗯?”

欲魔崩潰,哭了:“是是是!逢漠你還是一拳打散我吧!”

一了百了多好!

欲魔不怕死,但是怕死的過程。

那種被尖銳鈴聲刺穿耳膜,然後肢體分離什麽的,真的是太難受,想想就心顫。

有時候欲魔會懷疑,到底它們是人人懼怕的魔鬼,還是逢漠是魔鬼。

簡直太可怕了!

淩禪垂眸。

果然是在制造魔王。

在餘霞、肖田田的單子結束後,淩禪有過類似的推斷,現在只是證實了。

逢漠:“現在一共有多少魔?”

想要出現魔王,就算是最基本的魔王,最起碼要有九只脫離人體,有自主意識的魔,像欲魔這樣的。

這些年,他四處奔波驅魔,見的最多的就是這只又蠢又慫的欲魔。

偶爾了,會見到一兩次用嫉妒恨等情緒交易的妒魔、吸收怨氣的怨魔。

欲魔:“我不知道具體有幾只,我見過的有五只,算上我一共六只。我只知道這些了,真的只知道這些了。”

淩禪突然問:“十年前,是不是有魔從封印裏跑了出來?還有,餘霞、肖田田的案子裏是不是你搞的鬼?”

逢漠曾說過他師傅與父親失蹤後,世上魔氣突然增多,越來越多的人入了魔。

逢漠緊接着問:“十年前加固封印時,發生了什麽?”

欲魔看了淩禪一眼,又看了封魔一眼。

最後,欲魔破罐子破摔,愛誰誰:“是我,是我,都是我。我是為了完成任務。”

“十年前,的确有幾只魔是從封印裏出來的,但我不知道發生過什麽。從封印裏跑出來的魔都是狠角色,高高在上,帶着天然的優越感。”

欲魔化成人型,盤膝而坐:“我呢,就是一只人工制造魔,主要任務就是搜集負面情緒。”

欲魔恨吶:“我收集情緒,但總被你追着砍,根本完不成搜集情緒的任務,也得不到重視。我就是一只小蝦米,見不到那些大佬。”

欲魔:“所以,我不知道原生魔有幾只。結果就是你們也不知道原生魔到底有幾只了。”

逢漠:“我的錯咯?”

欲魔哼哼。

逢漠翻了個白眼,又問:“你們搜集的進度多少了,你總該知道吧。”

欲魔想了想,說:“距離制造一只完整的魔,還有三分之一左右吧。”

淩禪:“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而已,應該都快完成了。

逢漠拍了拍淩禪的手,安慰:“別擔心,這些年我一直在除魔,他們沒那麽快造成魔王。”

淩禪彎腰,把逢漠抱起來:“嗯。”

該問的都問了,再多的欲魔也都不知道了,逢漠就幹脆利索得收回令牌,一巴掌向那一團霧氣。

欲魔在消散前,突然喊了一句:“逢漠!不許跟別的魔說我招供了,不然我會被那幾只惡魔回爐的!還有,你閉關時偷襲你的還有那幾只原生魔。他們可恨你了,要是讓他們知道你沒死,你要完啦!”

欲魔這一句話說出來,淩禪與逢漠同時一頓,兩人又同步微眯雙眼,眼神冷了一度。

付睿岩搓搓胳膊,後退半步。

最後誰完蛋還說不定……

淩禪眯了眼,看逢漠:“原來,恨不得你死的,不僅僅有人,還有魔……”

三人組也看逢漠。

逢漠眨眨眼。

這些年他一直在破壞那些魔的計劃,按照那幾只魔對他的恨,很有可能。

逢漠小本本上,記一賬。

以後碰到其他的魔,先胖揍。

逢漠記了賬,看淩禪:“你師兄的符號留在這個旅館。欲魔來的晚不知道你師的行蹤,那只攝青鬼應該知道,你們把攝青鬼收了?”

淩禪搖頭:“跑了。”

逢漠:“跑了?”

淩禪把剛才是事情說了一遍。

逢漠沉吟:“剛才欲魔說攝青鬼是被鎮壓封印在這裏的。青色的符紋是封印?”

淩禪:“應該是。”

逢漠:“如果那些符文真的是封印,那攝青鬼一定就在這個旅館裏,我們找找。”

薩未岚與邵辛延點頭。

付睿岩:“從四樓開始?”

旅館一共有4層樓。

淩禪抱着逢漠,從四樓開始搜索,在旅館裏走了一圈,旅館裏陰風陣陣,什麽都沒有,就連他們剛進門時碰到的那些厲鬼,也都消失了。

薩未岚:“真幹淨。”

邵辛延:“這要怎麽辦?”

付睿岩出主意:“昨天那幾個人是玩游戲而意外引起的這些事情,要不我們一塊兒玩游戲,把那些鬼再招過來?”

邵辛延翻白眼:“他們最後玩的是13人游戲,我們這裏才5個人,就連開門游戲都得6個人才能玩。”

邵辛延疑惑:“按理說,厲鬼不可能平白無故消失得這麽幹淨。”

薩未岚:“攝青鬼在消失之前,身上有紋路出現。也許那些厲鬼跟攝青鬼一樣,都是被收了回去。”

邵辛延摸了一把臉。

淩禪站在一樓,沉思。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兒。

逢漠想到攝青眉心的符文,說:“也許是縛地靈。”

攝青鬼眉心的那個青色符文,是鬼一還是縛地靈的時候,鬼一自己造出來的。

那符文可以讓發狂的厲鬼恢複神智,同時,也可以讓被抽取氣運的鬼恢複魂體。

鬼一,是一只縛地靈。

淩禪一愣:“縛地靈?

邵辛延驚訝:“攝青這麽厲害,居然是個縛地靈?不……不能吧。”

把攝青鬼弄成縛地靈?

這得是多大的本事?

付睿岩也震驚:“如果真的是縛地靈,這也太兇了吧……”

地縛靈是一種比較特殊的鬼。

人在死亡後因為餘願未了或有有怨恨,導致靈魂被困縛在他死亡的地方,而無法離開,因為怨氣或者執念太深,他們覺得自己還活着,會一直重複死前的一些動作。

比如,他死時的場景。

縛地靈一般是無害的,它們如果不是遇到仇人,不會主動攻擊人,除非人們主動招惹他們,但是剛才那只,兇悍的厲害啊。

薩未岚波瀾不驚,分析說:“縛地靈一般都不能離開他們的屍骨太遠,如果真的是這樣,攝青鬼的屍體估計就在附近。”

付睿岩撓頭:“攝青鬼是在三樓出現又消失的,難道屍體在三樓?可是我們看了,沒有啊。”

回想着旅館的布局,又看了看牆上的符號,淩禪想到了什麽,他一路下樓,出了旅館,然後站在旅館門前的坡上,看着旅館的整體布局。

逢漠問:“怎麽了?”

淩禪說:“如果是縛地靈,攝青的屍體應該在地下。”

邵辛延:“地下?”

淩禪:“這個旅館一共四層,對應人的衰老、死亡、入墓、化氣。按照宮位與自然對應來說,人在化氣後會回歸大地。大地再一次孕育生命時帶着氣,意味着一種重生。”

逢漠跟上淩禪的思維,說:“這個旅館的布局是衰在四,死在三,墓在二,絕在一。養在地,生在天,是一個簡單的輪回。”

淩禪看着逢漠,點頭:“嗯。”

雖然逢漠走鬼道,但每一次他說陣法風水上的專業知識,逢漠都能跟上他的腳步與思維。

付睿岩:“……”

完全聽不懂,風水師果然是個神神叨叨的物種。

邵辛延似懂非懂。

總感覺他跟淩哥不是一類風水師。

薩未岚:“……”

感覺自己的風水知識都白學了。

看到呆呆傻傻的幾個人,逢漠解釋:“簡單來說,就是攝青鬼死在三樓,墓地設計在二樓。屍骨卻在地下,滋養萬物。”

薩未岚皺了皺眉,說:“人死後只要入土就能滋養萬物,現在這個旅館又是布陣又是布宮,是做什麽。”

畢竟,想滋養萬物直接入土就可以了,費這麽大周折做什麽。

逢漠心裏有答案,卻說:“找到屍體就知道了。”

薩未岚問淩禪:“攝青身上的應該是縛陣紋,那屍體應該就在縛陣裏。但凡有陣法就有入陣點。你剛才有沒有注意到入陣點在哪。”

淩禪:“一樓。”

淩禪等人回到旅館,掀了一樓的吧臺。

吧臺下邊是一個地下通道,一股陰冷當然氣息夾雜着腐爛黴氣,從通道裏撲上來,嗆的厲害。

還有血腥氣。

邵辛延使勁兒揮揮手:“好濃的陰氣跟血氣,攝青鬼很可能就在下邊。”

淩禪面不改色,看着通道下方。

通道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到。

淩禪扔了一張燃燒着的符紙下去,符紙燃燒,照亮幾秒鐘就熄滅了,在扔了三張符紙之後,燃燒的符紙終于穩定得亮了起來。

就着微弱的符光能看到通道是斜向下的,下面應該是一個寬闊的空間,目測面積不小。

淩禪:“我們下去看看。”

淩禪率先抱着逢漠下去。

通道下方的盡頭是黑色石磚鋪成的地面,不僅僅是地面,地下室的的牆面也鋪着黑色的石磚,擡頭看頭頂,也是一片黑。

黑的壓抑。

淩禪環顧四周。

地下室周圍的牆壁上,釘着一串串手腕粗細的鐵鏈,鐵鏈從四面的牆壁上蜿蜒纏繞,看起來有些猙獰。

在地下室的屋頂的正中央位置上,還懸挂着六條更粗的鐵鏈,鐵鏈很長,垂落而下。

付睿岩看着鐵鏈:“這是什麽?”

淩禪:“縛陣。”

縛陣,顧名思義就是一種困陣。

但這個陣法比一般的困陣要厲害,被這類陣法困住的妖魔或者厲鬼,一般沒有辦法解脫,只要陣不破,它們就會一直被束縛。

鐵鏈最下方,是一個黑色的石棺。

石頭棺材很高,從屋頂垂落下來的鐵鏈被釘進了石棺的四角,石棺上的前後,還釘着胳膊粗細的長釘。

棺材的四周也有黑色的鐵鏈圍繞,除了這些猙獰的鐵鏈之外,還有一些破碎掉的旗子邊角。

在更靠外的地方有幾具白骨。

那幾個白色的屍骨,就是以棺材為中心,圍在棺材四周。

因為四周牆壁與地下石磚都是黑色的,地面上的幾具白骨就格外的顯眼,白骨盤膝坐在地上,是打坐的姿勢。

淩禪看到那些白骨的手裏,都握着一根黃金旗,只是旗子黯淡無光,有的旗子邊角還染着血色,顯然是已經廢了。

薩未岚臉色凝重:“都是天師。”

邵辛延:“這個旗子是鎮壓邪靈用的黃金旗吧,攝青是被他們鎮壓的?”

薩未岚:“嗯。”

淩禪走到棺材前,看到了棺材裏的屍體,屍體身上是灰色布衫,手腕腳腕脖子上都釘着釘子,釘子頂帽上刻着字,看不太清是什麽。

屍體肌膚幹癟,面色蒼白如紙,全身沒了精血,屍體露在外面的皮膚上,有着複雜的紋路,紋路清晰可見,與攝青鬼身上的一樣。

在屍體的頭頂放着一面旗幟。

旗幟上,是密密麻麻的人名。

剛才在三樓跟他們打了一架的攝青鬼魂魄,垂着眸,盤膝坐在自己的屍體旁邊。

他的四肢被虛幻的鐵鏈緊緊束縛着,一動不能動,一道道青色的霧,從攝青鬼的魂魄上飄蕩出來,消散在空中。

察覺有人靠近,攝青鬼擡眼看過來。

攝青眉心的符文忽閃忽閃得,攝青的魂魄在凝實與虛幻之間來回切換。

攝青回頭看了看,然後撇開眼。

看到屍體頭頂的旗幟,薩未岚的臉色不太好看,淩禪臉上雖然看不出來有什麽情緒,但是氣息冷了點兒。

邵辛延:“喪心病狂!”

付睿岩不太懂:“怎麽了?”

看這個屍體的狀态,應該就是攝青。

找到了攝青,怎麽都這樣的表情?

逢漠面無表情:“在古時候有一種說法,說是把一個有血緣關系的人殘殺,然後在頭七回魂夜那一天,把他的屍骨按照一定的方位布陣埋在宅子地下,家族就可以走好運。”

逢漠看着付睿岩,一字一頓得說:“頭七回魂夜的時候,被殺死的人魂魄會變成厲鬼,歸來。這時候找個天師布個陣法,把回魂而來的魂魄跟屍骨一起封印。”

“這樣,死去之人的魂魄會被死困在屍骨周圍,可以一直庇佑着那些有着血脈親緣的活人,讓他們可以飛黃騰達。”

逢漠停頓,說:“鬼一就是這樣的縛地靈。”

當年,鬼一就是這樣死的,死在他的親生父親手上,死後,又被他的親生父親囚困在方寸之間,一困就是一千年。

一千年,多少個春秋冬夏啊。

鬼一生前是富家貴公子,聰明好學,文武雙全,因為根骨好,曾經還被一個修道者看上,想收鬼一做徒弟。

少年時期,還有個天師給鬼一蔔卦,說鬼一氣運加身,如果走仕途,必定是國之棟梁,前途不可限量。

如果走商戶,會富可敵國。

鬼一本以為自己的未來會很精彩,卻不想,他的一生那麽短暫。

鬼一的父親是當時的高官,因為黨争站錯了位,地位不保。鬼一的父親為了改仕途,就把鬼一布置成了陣法……

在之後的很多年裏,鬼一的家族親人的确飛黃騰達,各個身居高位,榮華富貴在身。

但随着鬼一魂體的虛弱,家族命運不在,鬼一的族人陸陸續續都死在了戰亂裏。而鬼一卻因為心有不甘,在魂體消散時意外得成了鬼修,從而入了道。

雖然入道,但鬼一依舊被困在陣法裏,困着困着,鬼一從一個翩翩少年郎成了一個瘋子,又從瘋子成了現在的模樣。

逢漠第一次見鬼一的時候,鬼一正在捉弄兩個從他封印旁邊路過的行人,捉弄的手法喪心病狂,卻沒有讓他們破一點兒皮。

逢漠看上了鬼一身上的那股勁兒,然後拼着一身修為,把鬼一從邪陣裏救了出來。

出陣後,鬼一認逢漠為主。

有時候逢漠會想,如果年幼時的鬼一跟着那個道人入了道,會是什麽光景。

大約會是乘風直上,天地任他逍遙。

鬼夭從進了地下室後就沉默。

感覺到逢漠心緒波動,鬼夭開口:“主人……”

逢漠:“嗯?”

鬼夭:“淩先生等你繼續吶。”

逢漠一扭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似乎在等他繼續講故事。

逢漠:“……”

逢漠不說話,淩禪接過話,對在場唯一一個不知道陣法的付睿岩說:“這裏其實是一座人造的陰宅,棺材裏的這個人,是被活活虐死的。”

淩禪說:“這樣制造出來的陰宅立竿見影,家族氣運很快就會見效。”

淩禪又指了指周圍的那些黃金旗子,以及牆上的縛陣說:“這些是天師應該就是當時執行封印的人。只是他們沒想到招來的不是厲鬼,而是攝青鬼,都死在了這裏。”

付睿岩張了張嘴。

他見慣了妖魔鬼怪,也捉過無數次兇惡的妖,但這樣殘忍的做法,這樣可怕的行為,還是第一次見。

邵辛延:“網上說這個旅館是一個富家商人建立的,現在看來,應該就是那個商人虐殺了攝青,還把這裏布置成了陰宅。”

薩未岚看着棺材裏低頭的攝青鬼:“網上說6年後開始死人。這些大師拼了命,也只是鎮壓了攝青6年,然後攝青擺脫了封印,殺了這裏的老夫妻跟四個旅人。”

薩未岚:“殺了這幾個人之後,攝青鬼就把富商帶來,殺死在了這裏。”

薩未岚說完之後,地下室一片寂靜。

攝青鬼有記憶,他垂眸:“你們說得沒錯,我是那個富商跟一個丫鬟生的,從小就不受他的喜愛。後來他做生意不順心,聽到那個可笑的說法後,就把我推了出來。”

攝青垂着臉,看不到表情:“那個男人覺得手段越殘忍,死的時候越慘,最後的效果就會越好……”

邵辛延心驚。

攝青卻低低得笑:“你們永遠體會不到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永遠不知道我有多恨。”

“所以,我殺了他們。”

攝青鬼那輕飄飄的一句我殺了他們,語氣輕緩,卻透着無聲的瘋狂。

攝青環顧四周,說:“我殺了富商之後,驚動了當時的天師組織,他們來殺我。但我是攝青,只要屍體存在,我的魂魄不死不滅。他們沒你們厲害,找不到我的屍體,就退而求其次把旅館山下的小村子變成陣法,把我封印了。”

棺材周圍的這些白骨都是修道者,他們本來是富商請來布置陰宅的,但他們發現他是攝青鬼之後,拼了命以身布陣,把他封印困在這這裏,讓他成為了一個哪也去不了的縛地靈。

6年後,困陣松散,他破陣殺人。

一群天師過來,在山腳下的整個村莊被布置成大縛陣,每一間屋子都有天師貢獻力量,都是鎮點,鎮壓着他。

還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人修整。

就連這個地下室,也是陣法,是縛陣的一部分,鎮壓着棺材裏的他。

山下大陣,這裏小陣,兩個陣法相互呼應,他才會被鎮壓在這裏這麽年。

付睿岩:“……”

所以說攝青再兇,也兇不過這一層又一層的陣法?

攝青鬼看了付睿岩一眼,說:“前幾天有一隊人來探險,玩筆仙,把我叫醒了。”

攝青鬼:“我感覺到了召喚,但當時地下有縛陣,我沒能出去。當年被我殺死的那幾個人招了過去,然後玩筆仙的人都死了。”

攝青鬼:“這幾天就這樣。”

淩禪頓了頓,問:“昨天的人你殺的?”

攝青:“不是。”

淩禪:“那是誰殺的?”

攝青鬼:“你們進門時碰到的那些厲鬼,這個旅館裏裏外外到處是封印,他們死在這裏後出不去,想投胎只能找替死鬼。”

除了那些折磨過他的人,他沒殺別人。

找到了罪魁禍首,罪魁禍首被困在地下室不能動,認罪認得又這麽痛快,任務算是解決了。

但所有人,都感覺不到欣喜。

弄清楚了事情來去,逢漠看着攝青鬼眉心的符文:“你眉心的符文,是誰給你畫的?”

攝青鬼沒說話。

逢漠:“是不是一只厲鬼?”

攝青鬼動了動眼皮。

逢漠:“他是我的部下。”

攝青鬼擡眸,看逢漠。

逢漠問:“他去哪了?”

攝青鬼:“追着一個人跑了。”

逢漠挑眉:“什麽人?

攝青鬼也挑眉:“男人。”

逢漠眯眼。

淩禪:“……”

鬼夭:“……”

三人組:“……”

察覺到自己的話有歧義,攝青鬼又說:“确切的說是一個雄性。”

逢漠:“……”

不知道是不是放下了什麽,攝青鬼眯了眯眼,神色慵懶:“除了厲鬼,還有一個道士。”

淩禪聽到立刻問:“道士?”

逢漠:“……”

這下到齊了?

攝青鬼:“啊,對。就我被筆仙召喚醒來的時候,一只瀕臨死亡的雄性九尾狐妖逃到了這裏。”

攝青鬼看了看逢漠:“當時,你的部下在追殺那只妖。然後,那個道士在追殺你的部下。”

邵辛延:“……”

攝青鬼回憶說:“他們在山下小村子後頭的樹林裏大打出手,打了一架,還不小心波及了村子裏的房屋,破壞了陣法。”

也許是因為陣法被波及,他才醒來。

攝青鬼又說:“他們打了一架後,原地休息時注意到了我,然後就要封印我。”

他也挺可憐,一直被封印。

攝青鬼臉上出現迷茫:“那個追殺大妖的厲鬼給我畫個這個符,說是能壓制我的暴虐,能我凝神靜氣。那個追殺厲鬼的道士,就在山下頭修複被破壞的陣法。”

“之後,厲鬼追着大妖走了。道士追着厲鬼跑了。”

最後,又剩他自己了。

淩禪:“……”

看來他師兄不但沒有生命危險,還玩的挺嗨。

逢漠跟着:“……”

鬼一跟鬼忠按說去調查他的死因了,結果鬼一卻去追殺大妖了?

一個個的,不業務正業!

鬼夭卻眨眨眼,提醒:“主人,鬼一跟鬼忠是出去調查您的死因,現在鬼一追着一只狐貍跑,難道妖族那邊也參與了暗殺您的行動?”

逢漠:“…………”

這個世界沒愛了!

攝青本質上不是鬼,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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