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烏龍

齊豐宇在電梯裏時,還在祈禱覃老爺子多留莫紹蘅幾分鐘,但是當他打開房間門,看到坐在沙發上一臉面無表情的莫紹蘅,他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僥幸,尤其對方還是莫紹蘅,若是只靠僥幸兩個字,根本不可能讓他在莫紹蘅身邊存活這麽多年。

“紹蘅……”齊豐宇嘆了口氣,幾乎已經做好了承受暴風雨的淩|虐。

“誰的主意?”莫紹蘅站起身,走至吧臺邊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輕輕晃動,酒杯中鮮紅的液體,在燈光下散發着誘人的光芒。

齊豐宇忽然覺得周圍的空氣十分陰冷,杯中裝着的也并非是令人沉醉的美酒,而是潘志傑的新鮮血液,他低頭道:“抱歉,是我沒有看好他們。”

莫紹蘅神色沉靜,将酒一飲而盡,沉聲道:“把人給我帶過來。”

“是!”齊豐宇立刻吩咐手下将潘志傑帶來,随後他回到房間,見莫紹蘅心情似乎還算平靜,便好奇地問,“紹蘅,對方是什麽人?你也知道,潘志傑就是個不成氣候的貨色,就會走些旁門左道。”

莫紹蘅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

齊豐宇心頭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未等莫紹蘅開口,便快步走進房間,待看到躺在床上連睡着了也皺着眉頭的覃桓昔時,想要做了潘志傑的沖動再次湧上心頭,他緊握着雙拳,竭力控制蔓延的怒火。

潘志傑被人帶上別館的最高層,原本他還抱着一絲僥幸,或許只是齊豐宇找他,讓他把之前送過去的人再帶回來,但是當他看到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時,他心如死灰,渾身一軟便跪倒在地:“莫、莫爺……”

莫紹蘅只是靜靜地注視着玻璃杯裏豔麗的液體,連一個眼神也沒有施舍給跪在他面前的人。不過“莫爺”這個稱呼倒是提醒了他,或許真的是好久沒有讓人這麽稱呼他了,以至于連阿貓阿狗都敢動他的歪腦筋了。

“處理幹淨,別讓他驚擾了其他賓客。”莫紹蘅看了潘志傑一眼,起身回了房間。

“唔……”潘志明剛想求饒,保镖立刻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他想掙紮,卻驚恐地發現自己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莫紹蘅消失在客廳,他立刻調回視線,将最後的希望寄托在齊豐宇身上。

齊豐宇瞧着他渾身瑟縮,輕笑道:“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幸呢,還是不幸?或許你該慶幸,你現在還身處覃家的地盤,紹蘅斷不會讓覃家的地板沾染血跡。不過潘少不負‘情聖’盛名,眼光果然獨到,覃少的确是今晚最耀眼的那個人。”

齊豐宇眼神一冷:“在覃家的地盤,綁架覃家的小少爺,潘少膽子見長啊。”

潘志傑仿若雷劈,再也感受不到齊豐宇的憤怒,腦子裏浮現出一張精致絕倫的臉龐,那人雖然一身貴氣,他也以為只是哪家嬌生慣養的小少爺,只要莫紹蘅喜歡,料想對方也不敢有絲毫反抗之意。

潘志傑怎麽想也想不到,那個人竟然是覃老爺子捧在手心裏的覃家小少爺,他也知道自己肚子裏沒幾滴墨水,覃家的小少爺,那是和他們這群不堪造就的富二代兩個世界的人,對方是天才,而他們只是外人眼中的草包。

所以潘志傑盡管對這樣的壽宴滿是排斥,卻也迫不及待地攀着家族關系進來了,他的目的也只是想要出去後,彰顯自己的身份地位,畢竟他是參加過覃老爺子壽宴的人,至于壽宴上發生了什麽事,那就不是他感興趣的了。

因此,潘志傑自然不會看到覃桓昔的演奏,也不知道極負盛名的天才小提琴演奏家覃桓昔究竟長什麽樣子。其實他也不是沒想過,只是他的腦容量和對人的認知素來淺薄,試想小小年紀就擁有如此非凡的成就,定是個一板一眼的呆子,無論如何,也不該是那副漂亮到極具誘惑力的樣子。

潘志傑對着那張臉,曾經下過最猥瑣的定論,這麽漂亮的人,就該躺在床上任人蹂|躏。讓那張漂亮的臉蛋布滿迷人的情|欲,最好還能讓那雙清澈的眼眸哭出來,紅潤的嘴唇發出令人血脈噴張的呻|吟,再在那具潔白無瑕的身軀上留下“輝煌的戰績”。

然而此時此刻,潘志傑面對深刻在腦子裏的漂亮臉蛋,再也起不了任何旖旎的念頭,他顫抖的身軀開始不受控制地痙攣,腦子裏脆弱的迷人小妖精搖身一變,變成了揮着鞭子的惡魔,一鞭一鞭抽得他血肉模糊。

潘志傑忽然覺得這間金碧輝煌的房間,變得陰森恐怖,周圍的牆壁和家居擺設開始扭曲,形成一張黑洞洞的血盆大口,朝他擠壓而來,陰影将他籠罩,最終,他還來不及尖叫一聲就被吞噬了。

潘志傑失去意識前,心裏仍在不斷地告誡自己,快逃,他必須逃出覃家,否則他一定會被覃家吞得連骨頭都不剩……

“真是沒用!”齊豐宇擡腳踢了踢潘志傑,對侯在一旁的手下吩咐道,“先将人帶回莫宅,別引起其他賓客的注意,綁架覃少爺的人,明天我要在莫宅一并看到。”

“是,齊爺!”手下們迅速将人帶了下去,房間裏恢複安靜。

齊豐宇轉頭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決定暫時不要打擾莫紹蘅,便離開了房間。覃桓昔消失這麽久,覃家還是一片太平,想來莫紹蘅已經安排妥當,否則依覃老爺子對覃桓昔的疼愛,早将這座大宅翻個底朝天了。

覃桓昔睡得很不安穩,他夢到自己在走鋼索,身體在半空中搖搖晃晃,突然腳下一個不穩,便失去了平衡,整個身體開始往下掉。耳邊是呼嘯而過的冷風,他張開嘴想大聲呼叫,卻被刺骨的寒風堵得胸口發疼。

覃桓昔猛得睜開雙眼,入眼的是奢華考究的天花板吊頂,水晶燈閃爍着璀璨高雅的光芒。思緒漸漸回籠,他立馬察覺到房間裏除了他之外,還有另一個人的氣息。

覃桓昔循着感覺望過去,落地窗邊的沙發上正坐着一個人,那人單手撐着額角,身前的茶幾上擺着一杯酒,似乎是在閉目養神。從他躺着的角度,剛巧看到那人線條冷硬的側臉,高挺的鼻梁,緊抿的雙唇透着一股威嚴和冷淡,高大挺拔的身體淹沒在沙發的靠背中。

這個人就算只是坐着,也難以忽視他的氣勢,不過此時在覃桓昔的眼中,不管這個人如何出類拔萃、引人注目,也掩蓋不了他見到這人時,胸中不斷翻滾上湧的情緒,真真驗證了一句古話——冤家路窄!

覃桓昔放棄了掙紮,心安理得地躺着繼續休息,反正他和莫紹蘅已經不是第一次在這種尴尬的場面相遇了。索性除了被攻擊的後頸還有點疼,身體沒有絲毫異樣,沒有讓他和莫紹蘅之間變得更糟糕。

對于莫紹蘅,在沒有見面前,他只是偶爾會想起這個人,畢竟莫紹蘅是他兒子的另一位父親。如今見了面,他忽然覺得對這個人的心情有些複雜,當年的事怪不得莫紹蘅,自然也談不上怨恨或讨厭。

如果他們之間只是一夜風流,他完全可以把這件事當成成年人之間的一場豔遇,畢竟莫紹蘅是他非常欣賞和敬佩的類型。在此之前,他也沒有想過自己究竟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對那一夜也沒有什麽排斥感。

如果可以,他很想和莫紹蘅交個朋友,有這樣一位各方面都超群轶類的朋友,相信他也能受益匪淺。可是他們之間卻有了一個兒子,他不敢保證莫紹蘅知道真相後,會有怎樣的回應,他不能拿兒子下賭注。

所以在找到兒子之前,他不想和莫紹蘅有任何牽扯,等将來找到了兒子,他會以出國深造為由,帶着兒子去國外生活,相信老爺子也會贊同他的選擇。說他自私也好,無情也罷,兒子是他唯一不能放棄的執念,比他的命還重要,任何人都不能搶走。

正當覃桓昔閉目沉思之際,一只溫暖的手掌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額頭,他睜開眼,對上另一雙神色沉靜的眼眸,他鎮定地坐起身:“是你把我帶回來的?”

莫紹蘅定定地望着他,沉默不語。

覃桓昔總覺得莫紹蘅的眼神有些意味不明,難道不是莫紹蘅救了他?那他怎麽又會躺在莫紹蘅的床上?總不會是莫紹蘅派人将他綁過來的吧?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逝,莫紹蘅怎麽看也不是如此無聊的人。

莫紹蘅将一杯溫水遞到覃桓昔面前:“喝點水。”

“謝謝。”覃桓昔接過杯子,剛睡醒喉嚨确實有點幹澀,他差不多将整杯水都喝光了,正準備将空了的杯子放到床頭櫃上,莫紹蘅伸手攔住他,取過杯子放回了桌上,讓他忍不住多看了莫紹蘅幾眼。

覃桓昔其實是個挺會聊天的人,可是面對莫紹蘅,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而莫紹蘅卻不是個多話的人,沉默的氣氛顯得十分尴尬,讓他有種迫不及待逃離這裏的沖動。

“時候不早了,你也該休息了,我先回去了。”覃桓昔剛掀開被子準備下床,一雙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按回了床上,他疑惑地擡起頭望着表情淡然的莫紹蘅。

莫紹蘅将人按回床上,拉高被子替他蓋上:“睡吧,我去睡客房,明天早上我陪你去主院,覃老邀請我明日一早用早餐。”

“謝謝。”覃桓昔忽然笑了,瞬間明白了莫紹蘅話裏的意思,他失蹤了一個晚上,外面卻風平浪靜,想來莫紹蘅已經替他擋去了所有的後續麻煩,老爺子本就很欣賞莫紹蘅,莫紹蘅給出的理由,自然深信不疑。

覃桓昔也知道現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時候,不過這件事情他也不會善罷甘休,之前是車禍,原身直接魂飛魄散。這次又是綁架,雖然這次好運地遇到了莫紹蘅,讓他化險為夷,但是他可不敢保證,這種事情多來幾次,他還有沒有命活。

短時間內他可能找不到證據指認兇手,但他至少也該知道,究竟是哪些人屢次三番地想要致他于死地,也好有個防範。何況他也不是個以德報怨的好人,只要被他找到證據,他一定會讓那些人身敗名裂。

這具身體還達不到健康的标準,又經歷了這麽一番折騰,之前昏迷時,覃桓昔始終不曾放松警惕,睡得昏昏沉沉。現在終于可以安心了,身心放松的瞬間,倦意席卷而來,他很快就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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