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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7-08-10 17:00:04 字數:5751

提了幾桶水,将地上血漬和其它東西沖洗幹淨,還回水桶,徐輝平抱着紙箱走着,燕屏和朋朋緩緩跟在後頭。

感覺走了很久,抵達獸醫院,徐輝平交代火化事項、洗淨雙手,而後踏出,看了她們倆一眼後,慢慢往回程前進。

行了一陣,他停步等她們跟上,說着:“來去吃點東西吧。”就領着她們回到麻辣鴨血店,也不理會她們的錯愕,自己進店選了最裏面一角坐下點單。

看着他點單,燕屏和朋朋才跟進入店,分別坐下。

“學長,為什麽……要吃這間店?”朋朋發現自己的聲音充滿怒氣。

“因為想吃這個。”徐輝平沒有特別表情。“可是剛剛——”

送上來的三碗麻辣鴨血打斷了朋朋的話,朋朋瞪着老板面無表情的臉,原本會随口向店家說謝謝的習慣消失,只是沉默。

“可是老板讨厭貓。”燕屏等老板走了之後,小聲接口。

“老板有讨厭貓嗎?”徐輝平看了燕屏一眼,便取筷開動。“他剛剛……明明就……”朋朋想找到精确的字眼,卻抓不出适用的、罪行嚴重的。

“關于這類事……侵門踏戶、奪取土地占領劃界、掠奪資源,把原本的種族、其他的物種驅趕,眼不見為淨,被這樣對待的豈只有貓咪而已。”徐輝平的聲音平平淡淡。

燕屏和朋朋只傻傻地看着他。

“比較珍貴稀少的,則施舍保留地、保育區或動物園。”徐輝平說到這裏,勉強笑了一下。“貓咪太會生了,不過比起貓咪,狗狗更慘。”

她們沒有應聲,卻不自覺輕嘆。

“吃吧。”徐輝平這麽說着,聲音聽來有些疲憊。

燕屏和朋朋無聲地開動,但食欲不興,吃得意興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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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朋原本還有生氣的情緒來支撐,讓她不感覺累,現在只剰沉重。她打量徐輝平,無意識地注視着他的臉,發現他右眼下方有顆痣,原本平凡的臉,現在看來有些耀眼,那是一種屬于睿智的成熟。

“學長是因為這樣……所以退伍後才會決定念獸醫的嗎?”燕屏問。

徐輝平沉默一陣。“我要去當兵前,我們家養了七、八年的小黑狗突然暴斃死了。那時很疑惑,前一天還好好的,隔天就死了。死了就沒了,再也不在了。”

“死了不會沒了,不會不在的……”朋朋不禁說着。

徐輝平擡眼看向朋朋。“不,死了就是死了,就沒了。生命很輕的,朋朋,甚至可能以你想象不到的方式與原因,就這樣消逝。”

“不會就這樣消逝的。”朋朋堅持。“我們會記得的。”

“啊。”徐輝平微笑。“生命是很輕的,重的是……被賦予的意義。”

朋朋看着徐輝平,有點明白又不是那麽明白——

撫着野板的小臉,又輕輕捏着他的小肉球,想到下午,不禁眼角微濕。後來用餐完畢,他們正打算付賬,老板只是揮揮手說不用了,很快打發他們又徑自去忙碌。

她們倆再度跟着徐輝平,不料他才走到菜包店就停步,害她們差點撞上他。“你們先回去吧。”

“學長你不回學校嗎?”燕屏問。

“我要去找裏長,看有沒有監視器,在這種巷子這樣開車,得倡導一下;另外要問問愛心媽媽,看她們知不知道小琉璃的小貓們在哪裏。”

朋朋看着徐輝平,雖然認識這人不久,但他并非多話的人。看着他一邊沉思一邊脫口而出的表情,總覺得他并不那麽波瀾不興不受影響,而是……他選擇……更應該有意義的必須,去做些什麽的必須。

“你們也累了,先回去吧。”

她們看着徐輝平踏開的背影,不禁呆了一陣。“燕屏……你有想過,長大後……要變成什麽樣的大人嗎?”

“沒有。”

“我也沒有。”朋朋說着。“可是……我現在,想要成為像他這樣的人。”

“嗯。我也是。”燕屏點頭贊同,大有見賢思齊的意味。

兩人慢慢走回校園,看到熱鬧嬉笑的學子們,有種不真切的感覺,而後朋朋見到穿着運動服的籃球員跑過身邊,才突然記起棒球社今天有比賽。

她匆匆忙忙趕到球場,結果錯過了舜的全壘打與二安。

***

歐陽舜應和電鈴開門後,看到來人,眉頭一皺。

“學長,我有些算法的問題,明天就要考試了,可否請你教一下?”

歐陽舜瞇起眼。“不覺得這時間不适合嗎?”

“才八點多啊,我帶了現切水果當束修。學長拜托啦,我期中考考很差,期末得補回來,不會耽誤你很久,頂多一、兩小時。”

她身上淡淡的綠茶香透過門縫飄了進來,歐陽舜思考着是要究責管理員沒通報,還是要妥協以免她繼續魯小小。

他解開門鏈,開門讓她進來,看着她規矩得宜的脫鞋、擺正,再向他致意的模樣,他無聲嘆口氣,自顧自走進客廳兼書房區。

随口請她自便洗手擺放水果什麽的,他徑自專注自己的考前準備,等她在小吧臺喚他時,他轉頭,看到她已将帶來的水果擺好也配置叉子,她自己的筆電也已開啓到相關文件頁面要請教他。

他起身一起坐在吧臺前,看着學妹胪列的問題思考片刻,一一解釋原則原理、如何套用算法,便請她自行模拟實作。指點期間,她身上的綠茶香襲來,讓他在等待她跟上進度時有些分心。

他想到朋朋,朋朋早期有沐浴香、發香;但她養貓之後,身上常常有屬于貓咪的印記,貓毛、貓咪食物味,之前她背包裏還可以落出貓砂……

為什麽背包裏有貓砂?貓砂不是屬于貓便盆裏的東西?這不是等于随身攜帶細菌?他不解。

朋朋看到貓砂粒,不好意思笑着解釋:野板在上面睡覺,還差點尿尿呢……“學長,這樣可以嗎?”

歐陽舜看着修正後的短程序,點點頭,于是請她試着執行看看。

學妹依言進行,歐陽舜盯着她認真的側臉,覺得自己把人家想成別有所圖,不禁暗自慚愧着。

說起來,她并沒有什麽不好的地方,甚至禮貌上、應對上,做為直屬學妹,她理應獲得對等的照顧,她在棒球社擔任球隊經理也中規中矩稱職負責。

人,會因為被喜歡而讨厭對方,實在是很詭異的事情。

她順手移過水果碟請他享用,他瞥了對方一眼,于是開動,咬着甘草番石榴,思緒又不禁亂飄。

上次朋朋和他一起悠哉地坐在這裏,是什麽時候的事情呢?應該是吃豬腳飯那次吧……

果然也才耽誤他一個多小時,學妹得到想要的協助,一起吃完水果,還仔細地清理善後,洗好碟子叉子,收好臺面擦拭幹淨、洗抹布,用力擰幹,再将小吧臺面以及洗手臺面的水分收幹,幹淨幹爽。

歐陽舜靜靜看着她動作,學妹的習慣跟他很像,幹淨幹爽,不像朋朋,每次清理完畢,臺面都是濕濕答答……

“學長,怎麽了?”

歐陽舜笑着,看着學妹的臉,有些苦澀地笑着。

原來最初的選擇條件根本可笑得很,以為嬌滴滴的,結果不嬌貴甚至獨立;原以為開朗獨立的,結果黏人賴皮得緊。原來愛情并不是輸入條件與指令,就可以跑出你想要的完美程序。

他失神看着學妹幹幹淨淨的臉、幹幹淨淨的衣服,還有那水嫩的唇,不自覺笑了出來。

手機簡訊聲傳來,他很快起身査看,是姊姊提醒他記得空出行程,母親的生日快到了。他退出訊息,又回訊息頁,點開朋朋上一次的來訊。

我大概可以提早一小時到喔,從賽前練習就給舜加油!Fighting!舜打全壘打的話要請客!

都已經是一個禮拜之前的事情了。

想起朋朋會叽叽喳喳一起讨論他的打擊狀況和擊球點,重複看着他練球的影片,還會突發性地猛然近身抱住他說他好帥好喜歡他……

就算有了貓之後、就算搬回家之後,每天晚上還是會來電來訊撒嬌,盡管刻意略過貓咪話題,通話內容也愈來愈短,但她從沒忘過每日談心,直到上周——或許,貓真的比較重要吧。

“學長……?”

學妹喚回他的注意力,他苦笑,發現她已近在眼前,好奇地打量他。

他瞇起眼看着這張臉,這臉上充滿喜歡的期待神态,看眼神就知道。

他放下手機,伸手觸摸那唇,她完全不閃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愛情與人生的困難習題,是否也能用試誤來找出答案呢?

為什麽野板要挑在她期末考前拉肚子呢?王朋朋絕望地想着。

兩個社團的活動量與工作量體貼地減少了,但朋朋還是得考前抱佛腳,再加上野板的狀況,朋朋只能偷偷求爸爸幫忙,以免被媽媽碎念說隔代教養。

幸好爸爸手巧又利落,連喂貓吃藥都可以上手,簡直救星。

“爸爸,等等可以在那裏讓我下車一下嗎?”朋朋指着便利店那棟大樓。“五分鐘就好。”

野板定期看診的獸醫院是學校附近這間,離歐陽舜的住所很近,剛好順便。

“找男朋友出?”王爸爸偷笑問着。“上次帶你看棒球那一個駒?”

“啊哈哈,那麽久爸爸還記得哦?”都已經大半年以上的事情了。“他的廁所幹不幹淨?”

朋朋噗哧笑出聲。“爸爸,他的廁所比我房間還要整潔幹爽吔。”

“咁有可能?”看到女兒用力點頭,才又笑開,“這樣好!愛幹淨的男生以後你就不用當老媽子做家事,長得又帥,配得上我女兒。”

朋朋哈哈笑着。想起第一次去舜的住所,的确被他的廁所吓到,房間是頗整齊啦,但廁所可以這樣窗明幾淨,讓她覺得不可思議。她也沒忘記,當時好一陣子,她在那裏上廁所都好小心謹慎,連放屁都會躲起來偷放。

憶起戀情初始,又想到這一周來,朋朋居然開始緊張。

她每天睡前都看着舜的電話號碼發呆,面對史無前例的舜的冷戰,她不知道要如何破冰才好,她其實很怕舜用那樣的肯定句論斷她。

前兩天在動保社,她查看小琉璃貓小孩的認養人應征信函,一邊糾結着,徐輝平似乎有感,瞥了她一眼,随口問着:

“你怎麽了?”

“啊——”朋朋回神,看着那張睿智的臉。“學長,我問你喔,如果以後你喜歡的人,不喜歡小動物比方貓咪和狗狗,那怎麽辦?”

徐輝平沒有立刻響應,那表情在朋朋看來,這提問在他意料之外,而他似乎不想卷入其中。

他清清嗓。“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喔。”朋朋勉強笑了一下,垂下頭。

“我認為——”徐輝平頓了頓,“這問題是你要解決的,不是歐陽舜。”朋朋訝異地看着他。

“從你撿野板的那一刻起,你就該為這些狀況做好準備,還要想辦法改善這些情況。”徐輝平瞥了她一眼,又将視線挪開,“這是你的責任,不是歐陽舜的。”朋朋沉默地低下頭,随後“嗯”了一聲。

“問題不會平空消失,視而不見只代表某一方在委屈着。”徐輝平将聲音放輕,再度沉默一陣,才又開口:“如果不能面對問題、解決問題,你的人生還會有類似的狀況,不會只有貓貓狗狗的問題。”

輕輕的聲音彷佛響亮的警鐘敲在朋朋心裏腦裏,她眨了眨眼,微微點着頭,代表致謝,也表示受用。

于是除了準備期末考,她還分神找了好多資料,甚至寫了一封長信要給舜。“這裏不能停車,爸爸去繞一下,大概五分鐘繞回來喔。下車小心看後面。”

朋朋揣着必要的鑰匙,拿着小提袋,跟父親和野板掰掰後走進大樓。

到了樓層,朋朋拿出鑰匙開門,微啓後看到室內的光,忍不住開口打招呼:

“舜——”

冷氣房裏密閉室內有着特別的綠茶香味迎面襲來,讓朋朋止住話語,而後門半開,她看到陌生的女鞋,那是屬于青春洋溢的、跟她類似年紀的女生幾乎都會有的帆布鞋。

轉頭看到立在小吧臺前方的舜,朋朋才要揚起笑,待看到他身旁的那個學妹,笑就僵在臉上。

“舜……”她無意識地喊,注意到眼前兩人微亂的衣衫,而舜別開視線。

她打斷什麽現在進行式了嗎?朋朋艱難地想着,瞥向那個跟她同年級的女生,對方也是別開臉。

朋朋将手上提袋随意抛下,走近男友身邊,這讓他收回視線看向她。

勉強擠出笑容,湊近舜的頸項,又低頭靠近他的胸膛,舜身上滿是香香的綠茶味,這樣程度的沾染要怎樣的互動才會有?是像貓咪那樣肆無忌憚地磨蹭标記宣示主權才可能吧?

朋朋忍住在眼眶打轉的淚水,直盯着他,以為可以得到舜的解釋或否認,但他只是有些疲憊地回視,而後又別開臉。

“不是說……使用權,是我的嗎?”她以為她可以質問得理直氣壯,沒想到脫口時卻是這般委屈求憐。

舜低低一聲嘆息,再度回看她,沒打算解釋什麽。

死寂的空間裏,讨厭的香味不散,朋朋盯着舜的臉,等不到只字詞組,第一次感覺自己不受歡迎,只覺腦袋空空,失神地轉頭踏出,按下樓鍵,電梯抵達,她步入,縮往最角落,咬着唇逼回情緒,只傻傻地等着電梯降下。

好一陣子才發現沒按樓層鍵,也才覺悟電梯一直靜止不動。

沒有鑰匙沒有傳感器了,舜給的備份留在門鎖上了……她慌亂得滴下淚,想着要怎麽逃離這裏,才想着可以出電梯改走樓梯,電梯門外傳來的聲音讓她想躲起來。

“學長,那我走了。”

那細微的聲音漸漸清晰,電梯門開了,那女生還沒走進,香味就竄了進來,朋朋同時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感覺關門聲響來自舜的住所。

朋朋靠在電梯裏側,低着頭,看着那女生用訪客卡刷卡,目的地一樓。

滿電梯的綠茶香水味,理應清淡雅致,卻讓朋朋感覺濃烈剌鼻。

不想看到人,眼睛可以閉上,但香味的肆虐攻擊,卻躲無可躲。

朋朋擡頭看向對方,對方側臉以對,那仰首的角度看起來高得有些刻意,那嘴角的弧度,在朋朋眼裏極度上揚。

朋朋瞪着那張臉,心裏挫敗感襲來,電梯門開,對方挺着身子優雅踏出,她呆了片刻,舉步維艱緩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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