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節

步聲。

燈，刺眼的亮了。

氧氣灌入鼻腔，身體仿佛突然一下子輕了，他大口喘着氣，只剩下一個想法: 得救了。

男人逐漸走近，臉被燈光逆照着，看不清神色。等白紹瀾自己回過神來時，他已經整個人都挂在男人身上了。

香味兒，熟悉的香味兒，熟悉的體溫，曾經讓他恐懼到發抖的男人，這一刻讓他感到無比安心。

得救了，活過來了。

“你在發什麽神經？”男人的語氣帶着不耐煩，一只溫熱的手掌扣在他腰上，想要将他拉開，卻發現他抱的更緊了。男人皺了皺眉:“你這是什麽新花樣嗎？”

白紹瀾赤裸的身體緊貼着沈黎，被拉扯的力道讓他慌亂而委屈，他已經在這個男人面前哭過這麽多次，也不介意再扮可憐。

“我害怕……別推開我，我真的沒騙你，我害怕……”

沈黎并沒什麽心思去哄他，剛想暴力執法，就聽到他在他耳邊可憐巴巴地說:“我曾經，差點被人鎖在儲物箱裏悶死……”

男人擡起的手，放下了一點。

“我六歲的時候，被我媽牽着去別人家做客，他們家有一個比我大一點兒的小男孩，我那時候沒什麽朋友，他對我很熱情，可想而知，我特別開心……”

“我不想聽你的故事。”沈黎冷冷的打斷他，卻最終沒有把他推開。

“嗚……你……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

他竟然又哭起來，看樣子是被吓壞了，緊緊摟着他不松開，扯幾次都沒用。沈黎木然地站在那裏，雕塑似的，不動了。白紹瀾還在抽噎着數落他這幾天的毫無人性。

“你要我忏悔，說我壞，你明明比我還壞！你強奸我，還給我吃藥，讓我吃你的……吃你的……呃……我壞我也沒對別人這樣過，你還只給我吃便宜的飯，我不喜歡吃面也不喜歡喝白粥！我對她們都很大方的，你這個變态，你就是想折磨我，連話都不讓我說完，我不活了嗚嗚……”

他哭的聲音越來越大，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沈黎淡漠地垂着眼睛看了看他哭的滿面通紅的臉，語調毫無起伏地說:“你知道思然死了嗎？”

哭聲戛然而止，像是遇到紅燈急剎的車，猛然到來的沉寂也顯得刺耳。

“你……說什麽？”

沈黎重重把他推開，看着他呆滞地倒在床上，冷着臉又不說話了。

說到這裏，他已經覺得夠了。

“等等……你說清楚，她怎麽死了？怎麽可能？我為什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你在騙我對不對！你別走，你先別走，你說清楚啊……”白紹瀾剛從這個巨大到無法消化的信息裏反應過來，就見沈黎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他想要抓住他，想要他說清楚一切經過，可是腳腕被扯的猛然一痛，鐵鏈子又發出清脆而冰冷的聲響。

“沈黎！王八蛋你給我說清楚再走！我沒有，我明明沒有害她的命，我只是，我只是……”

他喃喃自語着，聲音突然降下去，逐漸眼神失焦，倒在地上。該怎麽說呢？只是什麽？只是給她下了藥？只是不顧她的反抗和意願強硬的與她發生了關系……？

他恍然間似乎明白了這場監禁的真實目的。性侵，喂藥，踐踏他的尊嚴，這不就是他那時對秦思然做過的事情嗎？她的痛苦，她的恐懼，沈黎這是讓他也都要經歷一遍啊……

可是他真的不明白秦思然為什麽會死，那天之後他就失去了她的消息，并且再也沒見過她，怎麽可能會害她的命呢？

但是，對啊，按照他以前的思維來想，頂多就是秦思然那一晚之後回去傷心個幾天和沈黎提了分手，沈黎出于報複心理才把他綁過來……

如果按照他說的，秦思然真的死了……

她真的死了……

那他剛才所有的指責都變成了一場笑話，他為了一己私欲，害了一條人命，連帶着不知道傷害了多少人，沈黎這麽恨他，難道不是應當的嗎？反過來如果是他自己，那肯定也不會放過害死自己愛人的兇手，這一切都是他活該，都是他活該得到的孽果。

終于，白紹瀾感覺心髒猛然抽痛，他那冰封的良心跳動起來，愧疚的陰影快要把他淹沒，他捂緊耳朵把身體縮起來，往事一幕幕劃過眼前，秦思然的一颦一笑，萬分清晰起來。

忏悔，沈黎說過兩次要他忏悔，他的反抗溢于言表。然而現在，那個男人沒再提要他忏悔了，他卻自發陷入愧疚裏無法自拔。

也是，他過去所犯的所有罪行，都是要自己承擔的。辨無可辨。

沈黎最近在躲着他。

不，準确來說是冷落，或者……冷戰？他在跟他單方面冷戰。

剛開始白紹瀾因為心情低落，也不敢跟沈黎搭話，但是時間長了，他真的被折磨的有點受不了了。長期空曠沉寂的環境，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有他一個活物，連話都沒人可以說。他跟他道歉，忏悔，請求他的原諒，都沒用。他總是維持着那麽冷淡而木然的表情，沒有靈魂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件物品。

水槽連接着水龍頭，水龍頭嘩啦啦大力流着水，濺出的水花興奮亂跳，在它的上方是一面正四方形的貼牆鏡，鏡子裏映出一張人臉，一張蒼白憔悴的，男人的臉。

在白紹瀾的鏈子長度可以觸及的範圍裏，基本生活日用品一應俱全，除了沒有鋒利的東西，比如剃須刀。他已經好幾天沒刮胡子了，盡管他的胡子長得很慢，但到了現在仍然長出青青一截來。他呆呆地看着鏡子裏有些陌生的自己，心底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幾天了，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消失了多久，又被囚禁了多久，常亮的白熾燈就是他的太陽和月亮，他待在這個地下室裏，仿佛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好像有腳步聲傳過來，很輕，但他就是聽到了，他對男人的腳步聲越來越敏感了。他由之前的被動化為主動，剛開始沈黎來了他還無處可躲，避無可避。現在，現在這種情況不知道什麽時候變了味兒，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現在的每一秒都在期待着男人的腳步聲響起，甚至偶爾他無法忍受寂寞，就會喊叫着拍打牆壁，希望他能下來……下來，做什麽都可以，只要陪着他別走，只要別讓他一個人在死寂裏待着，怎樣都可以。

人類實在是太脆弱了，脆弱到單單只是一個寂寞，就足以擊垮一個人的心理防線。

門開了，他回過頭，緊緊盯着男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目光究竟有多麽熱切。

沈黎手裏拿着剃須水和剃須刀，面無表情地看着他，漸漸走近了。

“你……你來了……”白紹瀾嗓子發啞，聲音竟然有些怯意。

“嗯。”沈黎說，“你該清理一下臉了。”

“我……”

“先把臉洗幹淨。”

于是白紹瀾終于把黏在沈黎身上的目光抽回來，快速洗了個臉，怕他消失似的，水珠還沒擦幹就強撐着眼睛看着他，把他放在視線裏。

下巴被男人溫熱的手觸上，他恍然怔了一下。

自從上次說了秦思然的事情，沈黎就再也沒碰過他。如今突然被他觸碰，他心底竟然升起一股奇異的安心，像是漂流的浮萍找到了栖息地，讓他整個神經都舒服的抖了抖。

“不要動。”沈黎的嗓音低沉渾厚，很有辨識度。他一只手捏着白紹瀾尖尖的下巴與腮骨，另一只手捏着鋒利的剃須刀，沿着他清瘦的輪廓仔細刮着。

香味兒，還是他身上那種熟悉的香味兒。白紹瀾閉着眼睛默默用了點力聞着這氣味兒，腦神經有些混亂起來。他在想着些什麽，想着他原本抗拒的東西，恐懼的東西，一直自我否認着的東西，想着是妥協還是堅持，是自暴自棄還是守住底線。但是，好像刮完胡子了，男人溫熱的手掌即将遠離，令他安心的溫度快要消失，他終于抛卻那些顧慮，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你……”

沈黎還沒說出話來，就被堵住了唇，他有些驚訝，白紹瀾吻的激烈而熱情，單薄清瘦的身體也在用力往他身上挂，兩只手急切地扒着他的領口，要去解他的扣子。

“給我……”他沒被侵犯的時候，哭天喊地悲痛絕望的仿佛貞潔烈男，然而等真的被日過了，他的心裏仿佛突然空了一塊兒似的，輕飄飄的。他知道，他又把一些東西放下了，也許是尊嚴，也許是貞操，也許是某些固執的觀念。他被迫邁出那道坎兒，扔下了一些曾經他看的比命還重要的東西，反而無所顧忌了。

男人在拉扯着他，仿佛并沒有什麽興致。然而他需要，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