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弈北（四）

李白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怪物”。

東皇是化形失敗的龍，所以他是人身龍尾，眼睛裏總有一團化解不開的黑霧。

李白沒有說話，他下意識的對龍族的人有些害怕。

韓信倒是十分恭敬的握拳，然後往後退了兩步，半弓着身子對東皇道：“大哥。”

他沒有問東皇來這裏的原因，頭半低着，像是不敢去看眼前的人一樣。

李白被他們兄弟倆這怪異的氣氛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東皇看了韓信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側的李白，不知為何嘴角似是勾出一抹笑意。

他的聲音有些啞和混沌，李白聽起來感覺大腦有些發脹。

“信，你可真是先下手為強啊。”

韓信的頭更低了，沒人能看得見他現在的表情究竟是怎樣的。

他像是在心裏醞釀了一下才道：“兄長謬贊，信只是在完成父親的囑托。”

李白就看着這兄弟倆在這裏打啞謎，他站在這裏覺得有些無趣，于是開始出神，看着這府外的花花草草們。

東皇冷哼了一聲，他背過身子像是不願意看這弟弟這副惺惺作态的樣子，只留了一句話：“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

然後東皇就走了。

良久，韓信才直起身子，看着不遠處的天空，眼神變得和剛剛的東皇一樣陰沉。

他站直了身體，看着旁邊一直都雲裏霧裏的李白，臉上的表情瞬間變換，笑着對李白道：“沒有吓着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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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搖頭，他知道別人的家世他不能多問，但他還是沒忍住點頭道：“沒事，感覺你們兄弟倆……關系不太好啊？”

韓信笑笑，不以為意，“沒事，一直都是這樣，他是我的兄長我必須要尊敬他，剛剛不是和你說要帶你去個地方麽，繼續跟着我來。”

李白剛剛消失的興趣一下又被韓信給提了上來，“好。”

韓信帶李白去的是一個很深的酒窖，李白看見那些酒罐子眼睛簡直都直了。

“韓兄，你居然會有這麽多酒！”

韓信輕笑，他道：“這些都是我這些年閑來無事的時候收的一些酒，你若是喜歡，拿去喝便是。”

“沒想到韓兄居然這麽大方，到時候我若是将你酒窖裏的酒喝光了，你可別來怪我。”

“不會。”

李白下了酒窖之後打開了一罐酒的泥封，輕輕去嗅了嗅，眼裏有些發光，他對韓信道：“這可真是好酒！”

韓信也跟着他下了酒窖，慢慢站在李白旁邊，看着他對這酒滿是觊觎的眼神。

“韓兄，這酒我能喝一口嗎？”李白雖然在問到香味之後就已經很想喝了，可是畢竟主人在這裏呢，他還是不敢造次。

韓信的笑似春風般，溫暖輕柔：“你想喝就喝吧，不過別貪多，等下我還要帶你去一個地方的，你忘了？”

聽完韓信的話之後李白立馬就喝了一口，他嘴角還有剛剛喝酒時流下來的酒漬，他道：“我還以為韓兄是專門帶我來這酒窖的呢。”

韓信從自己的衣襟裏拿出一方絲絹，擡手輕輕為李白擦掉他下巴上的酒漬，動作十分輕柔，像是生怕弄疼了他一樣。

李白的心中突然閃過一絲怪異的情緒，他眼神有些慌亂，但是也沒敢亂動，只聽韓信道：“只是路過而已，順便帶你來看看。”

沒敢再喝酒了，李白怕等下韓信突然又來這麽一出，他把手上的酒放下，擡眼看着韓信。

“那就到此為止吧，我怕我等下醉的走不動路了。”

韓信把絲絹收好，“無事，大不了我背你。”

他說完之後就轉身，走的不快也不慢，李白在原地呆了一下，然後小跑上去跟上韓信的步伐。

和韓信大概走了半個時辰，他們從一片迷霧之中穿出去，李白在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根本都看不見韓信的影子，叫了兩聲之後韓信轉身，然後握住了李白的手。

韓信手掌的溫度很高，李白卻指尖發涼，他和韓信穿出迷霧之後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座荒無人煙的山上。

“這是怎麽回事？”

李白再轉身時，剛剛那些白霧似乎瞬間就飄散不見了。

韓信主動放開李白的手，李白感覺自己的左手此時已經被韓信握得有些暖了，不知道為何他像是十分貪戀這種溫度。

“這裏我設置了結界，尋常的凡人以及修為不夠的人都看不見我這結界，小狐貍，你要多修煉修煉啊。”

要不然他剛剛怎麽可能問出“這是怎麽回事”這種話。

被韓信這麽突然說一下，李白的臉有些紅，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不喜歡修煉，我喜歡練劍。”

韓信笑笑，“劍也有劍靈，可以互長修為的。”

修為修為都是修為，李白像是有些惱怒了的樣子，韓信見狀也沒有再把話繼續說下去，他轉開話題：“好了不說這些了，跟我來。”

韓信帶李白來的是凡間一座十分熱鬧的城，城裏人群紛擾，這裏比以前李白去的地方都要熱鬧不少。

以前他因為時時刻刻都要回青丘，所以一直都沒敢跑太遠。

韓信帶這他去了一家酒樓聽人說書，說那商纣王喜愛一個叫妲己的女人，不知道為什麽李白總聽着耳熟。

但是後來慢慢的也被那說書人所說的劇情所吸引，慢慢入了迷來。

韓信在旁邊看着覺得李白這聚精會神的樣子十分有趣，給他把面前的茶水斟滿，然後就時不時的去看着李白的側顏。

要說這說書的人也真是會賣關子，剛說到妲己如何魅惑商纣王讓比幹挖心入藥的時候，他居然留了一句：“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曉。”

李白馬上就皺起了眉頭，韓信在旁邊看的得真切。

那其餘的人也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只能擺擺手說明天再來。

李白十分遺憾，他不知道韓信會同他在這裏留多久，不過他還是把剛剛韓信給他斟的茶喝了一半，才緩緩起身準備離去。

韓信卻叫他繼續坐下，然後走到那說書人面前，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還留下了一錠銀子，那說書人又興高采烈的坐了下來。

要說一開始李白和韓信其實是坐在比較靠後的位置的，可是韓信卻找了一個極好的位置，在那裏對李白招招手道：“坐這裏來。”

李白居然神使鬼差的站了起來，然後坐在了韓信的旁邊。

故事當然是聽完了，李白在心裏沒什麽別的想法。

他不知道這究竟是真的，還是杜撰而已。

他剛剛其實想起來了，妲己是他們族裏特別貌美的女子，不過也只是傳言而已，李白并沒有真正的見過那個妲己。

離開酒樓後，韓信見李白像是一直在想事情，出口詢問道：“怎麽了嗎？是對剛剛那個故事有什麽特別的感慨？”

李白搖頭，他突然停下來，特別鄭重其事的對韓信道：“狐族的女子，不是全都像妲己那樣的。”

原來居然是在擔心這個麽。

韓信笑了笑，道：“無事，只是說書而已，你就當一個故事聽，千萬別當真就可以了。”

聽他這麽說李白也慢慢放下心來，他是怕因為這個故事讓韓信對狐族的人有什麽偏見，他既然決定這是故事，那就再好不過了。

時間快到晚上，他們原本在凡間就不能久留。

他們都是長相極其俊美的男子，這一路上有不少少女看見他們之後都會羞怯的回頭再看一眼，像是怎麽也看不夠似的。

李白對這種視線倒是習以為常，他是狐族中最漂亮的狐貍，雖然是男子，但是漂亮這個詞用在他身上也一點都不過分。

韓信有些受不了，他深入簡出，就算是來凡間也盡量往人少的地方走，這一次若不是為了帶李白出來玩，他還真不會往這麽人口密集的地方去走。

像是看出來韓信眉間的情緒，李白笑着對韓信道：“玩也玩夠了，韓兄我們回去吧？”

韓信也沒有反對，他點頭，帶着李白往剛剛過來的那條路走去。

熱鬧的城就算是晚上也有不少人，韓信和李白被擠在人流中，韓信比李白要稍微高那麽一點，他就走在前沒，擋着那些人，倒也沒讓誰撞着李白。

他們終于來到山上的結界，這次韓信怕李白會走丢，主動牽起了李白的手，然後帶着他繼續穿過一片迷霧。

韓信所在的府邸不分白天黑夜，天時刻都是亮着的。

和韓信穿過迷霧之後，韓信主動放開了李白的手，李白的手指輕輕挂着手心，那裏好像還殘留這韓信手心的溫度。

他們兩個人走到門口，就看見一個年紀稍長的人站在韓信的府邸門口，這裏的下人都站在門口，像是不準他進去的樣子。

韓信的表情稍稍有疑惑，可是李白此時卻是徹底沉下了臉。

那個背影他可真是再熟悉不過了，是李白的父親，青丘的族長。

韓信上前剛想開口問這人究竟是誰，青丘族長似乎感知到背後有人一樣，轉身就看見了韓信和他那逆子。

“不知您是……”韓信很少和別人交際，自然是不認識青丘族長，而且他也沒有這個權力去拜訪。

青丘族長眯着眼睛看着韓信，眼裏滿是打量的光：“你就是韓信？我那逆子不懂事，多謝你最近收留他了，我這就帶他回家！”

說完他又看着李白，語氣嚴肅：“你都野到龍族來了，看我回去怎麽教訓你！”

韓信微微皺眉，他轉頭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李白，李白只是點點頭，語氣有些生硬：“嗯，我知道了。”

看李白這麽配合，青丘族長也沒好意思繼續說他，對韓信道：“再會。”

韓信是小輩，自然是不能對青丘族長說些什麽，不過他知道李白是青丘族長唯一的孩子，也就順理成章的知道了他的身份。

青丘族長轉身想将李白帶走的時候，韓信在後面開口道：“之前您的兒子身受重傷，我見他穿着華貴，身份應該挺貴重，沒想到是青丘族長的孩子，請您還不要怪韓信冒犯，這是韓信的私人府邸，沒能讓您進去和兩杯茶實在抱歉。”

青丘族長眉間劃過一絲考量，他回頭看着這個還未化成龍的蛟，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就帶着李白離開了。

韓信輕輕笑起來，他知道自己的計劃，應該已經成功了四分之一了吧。

他轉身，下人把大門合起來，他對李白被自己的父親帶走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喝了鳶端給他的茶之後，他回了自己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