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弈北(六)

不知道為什麽,過了那麽長的日子,李白居然想不起來韓信的府邸究竟在哪了。

他原本是想去找韓信的,在他面前顯擺一下自己今日修習的術法以及修為。

可是他在腦海裏不管怎麽回想,也想不起來。

最後實在是無奈,只能作罷。

他去了當初他經常會去的地方,就是之前他被人喊着要抓的那個酒樓,現在居然變成了一堆灰燼。

高高的樓矗立着,周圍路過的人居然對那地方避而遠之,就算是走到門口都是繞着走的。

李白覺得奇怪,他突然就想起韓信當初說的那句話了。

——他們已經死了。

李白心有餘悸,這難道是韓信做的嗎?

這就是他們的死法?

背後像是突然湧起一股寒氣,李白現在如何敏感,他立馬就感覺到自己身後來了人。

他立馬轉身,眼神十分淩厲,卻看見韓信站在他身後,唇上依舊是一絲輕笑。

他的臉明明是溫和的,居然會做出那麽殘忍的事情嗎?

李白比較喜歡讓人痛快的死,可是放火燒人這種事太殘忍,李白想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這種事。

韓信其實在這裏等了很久,他嘴是能了解李白的性子,知道他在青丘練習術法久了,一定是會生厭的,絕對會找着機會出來玩。

這不,才沒兩天他就等到了這只小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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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的那一瞬間眼神可真是淩厲啊,就連韓信都感覺有些冷。

不過在見到韓信之後,他的眼神立馬就軟化下來了。

李白在腦海裏似乎醞釀了一會,才對韓信道:“韓兄,好久不見。”

韓信的笑容越發擴大了,他道:“好久不見。”

二人很有默契的在街上走着,不過誰都沒有再開口說一句話。

直到走到那已經被燒的漆黑酒樓前,李白心中的好奇心終于是憋不住了,他開口問道:“韓兄……我記得我當初曾經說過,我想讓這酒樓……”

“嗯,他們已經死了,怎麽了嗎?”

李白搖頭,咬了咬唇繼續道:“是你……縱火的嗎?”

韓信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不過李白沒有看見,他在心裏躊躇不安着,根本就沒有心思去看李白。

“呵……我說不是我縱的火,你信嗎?”

他那一聲輕呵像是帶了些自嘲,李白在心裏想着果然不該就這麽直接的問他的,他頓了一會兒,才道:“韓兄說的,我自然是會信。”

不知為何,李白感覺韓信看他的眼神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雖然只是很小的變化,但是李白還是感覺到了。

确實,韓信聽到李白那句話之後,心裏莫名的像是被清風拂過一樣,有些暖。

韓信這麽多年,從來都沒有從誰哪裏感受到溫暖。

“裏既然如此信任我,那我又怎麽能辜負你的信任?實不相瞞,這裏的人确實是我派人殺的,不過火,卻不是我點的。”韓信的人一直在這附近看着,那時候是為了尋找李白的蹤跡,現在李白雖然已經和他認識了,但是那些人也還是沒有撤掉。

李白聽他這口氣,問道:“那是何人縱的火?”

韓信勾唇一笑:“我也不知道,只是當初那些陷害你的人我都把他們扔到這酒樓裏來了而已。”

李白點點頭,心中算是了然。

他們走過了那家被火燒的不成樣子的酒樓之後,李白對這附近十分熟悉,覺得逛着也沒什麽意思。

他像是有話要對韓信說一樣,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李白道:“前陣子我被父親抓回族中,修習了一段時間的術法。”

韓信挑挑眉,表情像是很是好奇,他扭頭看了一眼李白,李白也正好看着他。

韓信道:“我有聽說,只道是狐族的小少爺終于願意修習術法,讓很多人都大吃一驚。”

“其中包括你嗎?”李白問道。

韓信只是搖頭,他回過頭繼續往前走,唇角一直揚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我并不意外,我甚至覺得你可能是因為那時候我帶你穿過一片迷霧,和我賭氣所以才想要去修習術法。”

李白抿抿嘴,原本一直似有若無看着韓信的頭徹底低下來。

他沒想到自己的意圖居然這麽明顯的就被看破了,李白臉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像是在心裏糾結了很久,才道:“當然只是一部分嘛,這事兒……你可別和別人說。”

韓信突然停下了腳步,李白也停了下來,他們兩個面對着面,韓信的表情一直淡淡的,李白就一直看着韓信,心裏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麽、

韓信道:“你那麽信任我,我怎麽會把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随便和別人說?”

李白點點頭:“我只是和韓兄随口一說,韓兄別介意。”

“要不再去我那裏喝幾口酒?上次你開封的那灌酒,我的下人們送了過來,我也一直沒喝,你如果還有興趣,那就再去喝兩口。”

韓信說的話總是能說道李白心裏去,他剛剛其實就一直都在想這件事,只是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現在韓信這麽一說,可正是入他下懷。

聽完這句話之後李白連忙點頭,“我十分想念韓兄家的酒呢,這次我父親看我修煉認真,特地放了我五天時間出來玩。”

韓信的眼睛裏不知道有什麽情緒閃過,李白看着,歪了歪頭。

他們兩個現在大搖大擺的在街道上走着,其實別人看不見他們兩個。

李白用了些術法,韓信能感覺到,但是卻沒有說。

現在李白的狐耳一顫一顫的,看起來很是可愛。

韓信忍住想去摸他頭的想法,點頭道:“等下跟着我,我帶你去我府上。”

李白卻道:“為何?我現在的術法其實也不弱,應該可以通過那片迷霧的。”

韓信只感覺自己被李白給逗笑了,他道:“這裏離我府上的距離有些遠,而且當初帶你穿過的那片迷霧只是那一塊的結界罷了,你如果還想去那座城,等下我也可以帶你去。”

韓信的話居然帶着些縱容寵溺之意,李白感覺自己的耳朵像是慢慢要變得發燙起來,他連忙點頭道:“那就都依你的,我們趕快去吧。”

韓信突然握住了李白的手,李白瞬間閉上了眼睛,再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眼前就是一片雲霧了,他正坐在已經化形為“龍”的韓信的背上。

“韓兄,我聽別人說龍族在變成真正的龍之前,似乎都要接受一道劫難?”李白其實也是沒什麽話好說,只是和韓信閑扯罷了。

誰知韓信卻很久都沒有答話,李白坐在韓信的背上,風飕飕的從他臉上吹過,李白的手摸着韓信背上那光滑的鱗片,覺得像是被冷落了一樣。

“我現在是蛟,或許過段時間就會化龍了。”

李白剛以為韓信也許是被他這句話冒犯到,不想再和他說話了,突然聽見韓信回答他,李白原本有些黯了的眸子又重新閃起光來。

李白很乖的回了一個“哦”字,然後沒有再出口問韓信什麽問題。

“閉上眼睛。”韓信的聲音突然從耳邊傳來,李白不知道韓信要做什麽但還是很乖的閉上了眼,他耳旁傳過風聲,李白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下墜,但是一瞬間他又落入了一個很溫暖的懷抱裏。

風還在繼續吹,抱着他的人似乎想為他遮擋一些風,把他抱得很緊。

直到耳旁沒有了風聲,李白的頭頂響起韓信的聲音:“好了,睜開眼睛吧。”

李白慢慢睜開眼,他擡頭就能看見韓信的臉,他好像還是第一次這樣看韓信。

韓信的眼睛仔細去看是暗色的紅,裏面像是有旋渦一樣把李白的視線就這樣吸引過去。

他的鼻子也高挺,唇很性感,李白就這樣看着韓信,一直沒有移過視線。

韓信耐心似乎也很不錯,只是他唇角的笑意越來越大,漸漸有收斂不住的态勢,李白這才發現自己失态了。

只是他反而還将了韓信一軍,很快反應過來之後,他開口問道:“幹嘛盯着我的臉走神?”

韓信聽見他這句話無奈的搖搖頭,然後很輕緩的将李白放下。

李白站定,瞥了臉去緩了一下自己剛剛有些莫名的情緒,然後重新面對韓信,笑道:“韓兄不是說要帶我去吃酒?走吧。”

李白剛剛看了一圈這裏的位置,正好是韓信的府邸門口,他的記性也不算差,剛想往以前韓信帶他去酒窖的那條路走,但是韓信卻拉住了李白的手。

李白回頭,只見韓信道:“酒沒在酒窖,我讓人搬進府了,你跟我來。”

這一路韓信居然幹脆就握住李白的手往裏走,李白感覺有些羞怯,不過夜沒有拒絕或者說是甩袖子。

他只是在想幸好這裏的仆人們都是啞巴,要不然到時候的風言風語還不知道要傳到哪裏去。

不知道跟着韓信走了多久,他們兩個來到一處亭子前,這裏像是早就知道李白會過來一樣,酒碗和酒,以及一些下酒的菜,準備的一應俱全。

“你這片湖有些像我青丘的溶月池。”

他二人落座,韓信主動給李白倒了酒,李白見他坐下之後也沒有客氣,拿了酒碗就喝了一半。

韓信見李白不和他客氣,心中暗暗滿意,也端起酒碗喝了一口,算是潤了潤嗓子,他笑道:“我龍族中有一術法名為移花接木,你說這和溶月池很像,其實就是,只是一個在青丘,一個在我這兒。”

李白不知道韓信究竟是從何處知道他的喜好的,他以前不開心或者是氣悶的時候,确實都會經常到溶月池附近去玩,有時候天氣稍微暖和些,他可能還會下去玩會兒水。

李白心中其實閃過一個猜測,但是這個猜測只是一閃而過,他笑了笑,點頭道:“韓兄真是有心了,我以前也确實一直都想這麽做來着,在這溶月池旁喝酒聊天,只是我們青丘那裏沒有一個像這樣的亭子,這個亭子的位置我還真是喜歡。”

韓信低頭笑笑,其實他想要弄清這些東西,确實是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只是如果結局是他想要的,那麽一切自然都是值得的。

這二人就這樣在微醺之中談天說地,酒喝多了李白還是把話匣子給打開了,他對韓信支支吾吾的道:“我從小……就是一個沒有娘親的孩子,我的父親對我極為嚴格,以前和我一起玩的那些玩伴們都說我是一個沒有娘親的孩子,我知道就算是我的父親是族長,也改變不了事實。”

韓信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他現在定是醉了,要不然也不可能一句話翻來覆去的說。

可偏偏李白臉上好像還沒有一點醉意,讓韓信原本想送他回房的心又落了下來。

一罐酒很快就要喝到低,李白卻好像還是不盡興般,他搖搖頭,把酒碗裏的酒一飲而盡後道:“韓兄,還有酒嗎?”

韓信哪會再給他酒呢,知道他現在在為什麽事情感到困擾,可是這種事情韓信也根本幫不上忙,他總不可能給李白變一個母親出來吧?

想到這裏韓信的目光向上看,這才發現雖然李白的臉上一點事情都沒有,面色和平常無異,可是他的耳朵卻是通紅。

韓信一看到這裏馬上就站了起來,搶過李白手上的酒碗,語氣居然有些嚴肅:“你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的話,你……”

韓信原本還想繼續把話說下去,可是就在他搶走李白手裏的碗那一瞬間,李白瞧了他一眼。

這一眼就已經足夠勾魂奪魄了。

李白的眸子細長,明明是個男子可是眼神卻滿是風情,好像就連眼尾都在勾人一樣。

不知道他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

韓信感覺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麽重物擊打了一樣,他就站在李白的面前,抓着李白細長的手腕。

酒碗被打翻在地上,韓信連忙回過神來。

他是真的感覺自己剛剛……像是被這只狐貍勾引到了。

偏偏李白這只小狐貍還絲毫一點都不自覺,他呼出一口氣,臉上慢慢有了紅暈,雙眼也開始變得迷離起來。

他突然站起來搭住了韓信的肩,然後整個人都貼了上去,他還很要命的問了韓信一句:“韓兄……你剛剛的眼神,似乎有些可怕呢?”

韓信覺得他可真是醉了。

要不然之前在他面前一直都很乖的小狐貍,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李白說話的時候,連音調都勾人。

韓信假咳了兩聲,對李白道:“你真的喝醉了,我送你回房吧。”

李白像是聽懂了一樣,他點點頭,什麽話也不說,卻像一個孩童一樣突然伸出手,對韓信道:“要牽。”

韓信只能點頭去牽着李白的手,李白此時唇角勾出一個有些傻氣憨厚的笑容,點點頭像是很滿足,但是也什麽話都沒說。

李白就這樣被韓信牽着慢慢走,不過就算是牽着,他也極為不老實。

沒事就撞上韓信的背,然後趴在韓信身上說自己渾身都不舒服,累了要背。

韓信把他背上去之後他又扭着身子說不舒服,要抱。

抱了之後像是還不滿足,就差坐在地上使小性子了,最後韓信實在是被他磨的沒辦法,低下身子在他耳旁輕悄悄的說了一句話:“你如果還不乖,等下我就把你綁起來,看你還敢不敢鬧。”

不知道為什麽聽完這句話之後李白像是懂了一樣,點點頭之後就一直把頭垂下,也不說話了,只是站在原地。

韓信想這個小祖宗是又要做什麽呀,想着想着卻突然看見地上多了幾滴水珠,還越來越多,有些密集。

韓信立馬就覺得很是不對了,這裏是他的府邸,按道理來說是不會下雨的。

他往上一看才知道究竟是什麽原因,李白現在,居然是在哭泣。

他哭的很傷心,真的就和一個孩童那樣,一開始是默默流淚,看見韓信注意到他之後終于轉為嚎啕大哭。

韓信滿臉着急,她從衣襟中掏出手帕想去幫李白擦眼淚,但是李白卻躲過了。

他像是在和韓信置氣一樣,韓信的手伸過來他就往後躲。

韓信最後還是被他弄得沒了耐心,把人定住之後把手帕收進去,然後扛起李白就回了屋。

一直在屋外等待的鳶也不敢說些什麽,只是韓信命令說要一塊濕的毛巾以及解酒湯,她就點頭去做了。

終于把李白扛到床上,韓信把剛剛的術法解開,李白哭的都微微打了嗝。

他現在的醉意好像越來越上升了,韓信覺得自己就不應該放縱他讓他喝那麽多的酒。

那酒一開始确實喝起來醇美,但是與此同時,後勁也是歷害的很吶。

李白躺在床上,他感覺自己的腦子現在有些混亂,身體像是在飄一樣,他只看見了他眼前的韓信。

他又像之前那樣仔細的看着韓信,韓信的眉頭微微蹙起,李白覺得這樣的韓信可真是不好看啊。

韓信還是微笑着的時候比較好看,那樣的韓信簡直就是他心裏的暖光。

想到這裏,李白突然笑起來,就這樣盯着韓信,眼睛也一眨不眨的。

韓信正在等着鳶送濕毛巾和解酒湯過來,一低頭就正好看見李白用那種眼神看着他,不知道為何,韓信稍微有些不習慣。

之前他送李白過來的時候将他抱進懷裏的時候,他睜眼之後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盯着自己看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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