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弈北（十）

李白沒有再離開過青丘。

盡管他時不時會聽見韓信對他說：我還會來找你。

可是李白對韓信的話早就不信了。

他開始跟着自己的父親，學習族中事物。

最近青丘發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很多狐貍無緣無故失蹤，離開青丘，李白派人調查原因，但卻一直無果。

他變得越來越沉默，青丘族長問他有沒有事，李白只是搖搖頭，說沒事。

李白安心修煉，學習族中事物是青丘族長想看見的，可是他看見這個曾經活潑的孩子變成現在這樣，對韓信的恨意不知又多了幾重，可是就算再恨，青丘族長也無能為力。

狐族鬥不過龍族。

青丘好不容易晴了幾天卻又徹底的陰沉了下去，李白的身上總是要穿着厚厚的袍子，他怕冷，很怕。

而且只要冷風一吹他就能想到自己在龍潭看見外面的風雪的時候，心裏是何等的絕望。

他告訴自己，再難過的事情終究會過去的，他和韓信之間只是有緣無分。

時間慢慢過去，李白心裏的疼痛逐漸緩解，青丘族長對李白說要她娶一個妻子，李白沒想什麽，只是點頭答應了。

于是青丘的小少爺即将成婚這件事被傳揚出去，誰都覺得青丘這位小少爺這回真是收心了。

先是認真學習術法，再是迎娶夫人，這樣看下來青丘還是會繼續存在下去的。

這讓青丘的狐族感到高興。

與此同時也讓很多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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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當然就包括白龍韓信。

他在知道青丘小少爺的婚訊之後，把手上的紙給揉碎了。

韓信知道現在的他有些不冷靜，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在知道這件事之後他心裏很是煩躁。

這只小狐貍很快就不屬于自己了，是嗎？

他會和別的女人成婚，在他心中，自己已經完全是過去式了。

怪不得他和李白傳音入密的時候李白什麽話都沒有回答他。

韓信覺得諷刺，他對自己的占有欲感到心驚。

狐族是一定要滅族的，這是他收到的任務，這也是他最開始就承諾好的事情。

一開始以為李白被韓信弄這麽一遭一定會徹底頹廢，誰能想到他居然這麽快就從打擊中脫離，該做什麽做什麽，這讓韓信很是不開心。

他認為從一開始李白心裏就沒有他。

一條計謀從韓信心中油然而生，他是一個很貪婪的人，李白這次算是觸怒到韓信了。

韓信現在的地位在龍族無人能及，他想做什麽只要吩咐下去就好，自是有人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幫他做到。

于是他派了兩個心腹，心腹聽到韓信的命令之後連忙點頭，然後下去了。

韓信畫了幾幅畫，畫中的內容有些香豔，是李白在自己身下時的場景。

想到這裏，韓信呼吸一滞。

那是一只勾人的小狐貍，他低聲啜泣的時候韓信只想繼續狠狠弄他。

韓信扶了扶額頭，他覺得自己要親自去一趟青丘了。

對李白，韓信實在是想念。

他對自己做過的事情從來都沒有後悔過，現在這樣，韓信覺得自己有些失常。

當李白知道自己要通婚的女子是妲己的時候，心裏雖然驚訝但是也沒有太多的反應。

妲己心裏有些害怕，李白畢竟是不管在青丘還是在別的地方都是出了名的，而且曾經妲己還是李白的侍女，想必李白會更加看不起自己了吧。

不過當妲己再次見到李白的時候，覺得他現在的樣子和之前有些說不出來的變化了。

以前他雖然會冷冷的笑，可是那雙好看的眼睛裏卻是流光溢彩。

現在的李白就算是笑着的，那雙眼睛裏也是冰涼刺骨的寒意。

“通婚之事，就都交給長輩來辦吧，你覺得呢？”李白說完話之後喝了一口茶水，看着妲己，見妲己盯着自己的臉，眉頭輕輕皺起像是在出神的樣子，李白唇邊勾出一抹笑意。

他們好像對視了一會兒，妲己反應過來李白是在看自己，連忙低下頭道：“好，奴家全聽少爺的安排。”

李白沒有問妲己為什麽會盯着他看，現在的李白身上的好奇心像是已經變得很少了，他只是點點頭，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他剛走到門口，妲己卻叫住了他。

李白轉身問：“還有什麽事嗎？”

妲己臉上的表情有一絲猶豫，像是不知道應不應該把這個話問出來。

李白只是站在原地，靜靜的等着妲己開口。

“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什麽我……為什麽是我嗎？”

李白知道妲己想說，為什麽不奇怪她是他的通婚對象。

“對我來說，誰都是一樣的，不管是你，亦或是別的小狐貍，我都無所謂。”

李白輕輕笑了笑，沒有等妲己繼續說話，轉身離開。

對于李白來說，謊言對妲己來說沒有必要，如果李白說自己是真心喜歡妲己，那才是失心瘋了。

他想起自己還有些事情沒有辦，回到自己的書房，卻看見一個人影在自己的書桌面前。

李白站在門口，沒有把門合上，也沒有動。

他對那個背影那麽熟悉。

韓信悄無聲息的來到青丘，他第一次來到李白的房間，和他想象中的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他沒有等多久，就等到了他想見到的人。

可是那只小狐貍在看見他了之後，并沒有任何動作。

他心裏有些懷疑，轉身去看，看見李白的那一剎那，韓信的手指居然輕輕顫了顫。

李白瘦了很多，他原先滿是少年感，可是現在他身上居然帶着些滄桑。

他曾經紅潤的臉頰現在也變得有些發白，雙頰更是消瘦了下去，雖然看起來是比以前要成熟了不少，可是韓信卻看着莫名心疼。

李白看着韓信的眼神很淡，好像韓信在他面前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陌生人一般。

“這裏是青丘。”李白率先開口，言下之意就是讓他趕緊離開。

韓信輕輕擡手，李白身邊的門緩緩合上，李白微微皺眉，他看見韓信一點一點靠近自己，而李白則是在韓信站在他面前的時候往後退了兩步。

抗拒之意十分明顯，韓信眼底劃過一絲陰霾，随後臉上依然是輕柔的笑容。

他擡手撫上李白的臉頰，問：“我來看你，你不歡迎嗎？”

李白側過臉去，他像是在心中猶豫了一下，想着應該怎樣回答韓信的問題。

他現在已經不把韓信當成是“戀人”來看待，他更像是把韓信當成了一個異族人，僅此而已。

“這裏是青丘，非我族人沒有手貼私自前來，視為開戰。”李白皺着眉，顯得十分嚴肅。

韓信也終于沒了之前的那副笑臉，他只是輕輕“呵”了一聲，像是終于把他隐藏了很久的本性全部都釋放出來，而且一點也不忌諱的給李白看見。

“那就算做是開戰吧，我龍族攻打你狐族也并非難事。”

“你！”

李白這還是第一次覺得韓信無恥之極，他嘴皮子說不過韓信，幹脆就閉嘴，饒過他走到自己的書桌前，看自己書桌沒有被動過，心裏的那股氣稍微小了一些。

韓信見李白不再理他，知道他這次是真的傷到李白的心了。

要不然這只小狐貍也不會這樣冷硬的對他。

韓信活了這麽多年，李白究竟在氣什麽，他第一眼就能夠看出來，可是現在他懶得解釋，他想看看小狐貍對他究竟能夠有多冷淡。

韓信又走到了李白面前，繼續火上澆油：“若是我龍族攻打你狐族，你準備如何應對？”

李白剛坐下準備處理事情，聽見韓信這句話，他擡起眼：“你今天來我就裝作不知道，趕緊回去吧。”

韓信更加變本加厲：“剛剛不是還說沒有手貼擅自前來，算作開戰嗎？按理來說應該是你狐族向我龍族起戰吧？”

“那就當我現在已經給你批了手貼，狐族沒有實力攻打龍族，你滿意了？”李白心中的怒火越燒越旺，他覺得他以前可能是看錯了人，韓信這般無恥之徒，自己曾經居然還和他稱兄道弟。

“不滿意，你給我批手貼，又是因為什麽呢？是不是因為，我是你的愛人？”

李白眼中的怒火此時徹底澆滅，韓信心頭有些發緊，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激怒過頭的。

李白緩緩開口，聲音有些冷漠：“你配不上，我們曾經只能算是肉.欲關系，并沒有愛。”

韓信的神情也變了。

他沒想到李白居然會這樣難搞定，不過此時也讓韓信心裏對李白多了一絲興趣。

他這個樣子，真的是很有趣呢。

讓韓信只想把他這張面具撕下來，然後狠狠的欺負他，埋進他的身體，聽他的尖叫聲。

韓信伸手握住李白的手腕，他發現李白的手腕很細，像女人的手腕一般柔弱無骨。

他放輕了三分力道，可李白還是被韓信捏得手腕生疼。

“你在生氣，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你的憤怒？為什麽要這樣刺傷我？”韓信的眼睛裏帶着些失望和難過，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時究竟是真心的，還是在演戲。

半真半假之間，他好像已經深陷。

李白想掙脫，可是韓信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他的手被韓信握出了紅色的印子，李白最終還是放棄了掙紮。

他終于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滿是諷刺與自嘲。

李白沒有去看韓信，他随時笑着的，可是眼裏卻是滿滿的死寂。

他的眼神像是透過韓信在看他身後的事物，李白道：“我不生氣，我也不憤怒，我都已經想明白了，在你離開龍潭，把我扔下的那一天，我就已經明白了你所有的心。”

韓信握住李白的手腕，他聽見李白的話心裏一驚，卻沒有開口，等着李白繼續把話說下去。

李白終于和韓信對視，“你回你的龍族享受崇拜和仰慕去了，而我只是一個區區狐族的小少爺而已，你能看上我，也只是單純因為我的容貌，玩過了之後沒了新鮮感，就像是扔垃圾一樣爽快的把我扔掉了，我也是有自尊心的，我為什麽還要貼着你？韓信，你做夢。”

韓信眼裏劃過一絲不可置信。

他松開李白的手，喉結上下動了動。

李白握住自己的手腕輕輕揉着，他沒有再開口說話。

韓信感覺自己心口像是有什麽東西一樣，脹得發疼，不過他外表還是什麽事情都沒有，只是眼神深邃了些，依然筆直的站着。

良久，韓信道：“對不起狐貍，我錯了。”

李白擡頭看着韓信，他像是聽到什麽笑話一樣，他笑了兩聲，然後道：“你剛剛說什麽？”

是他聽錯了嗎？

李白從來沒想過韓信居然也會有道歉的那一天。

龍族是多麽高傲的啊？

“當時離開龍潭，是因為我父親緊急召我回去，我原本想着等應付完父親之後就回龍潭和你一起離開，誰能想到其他龍族從其他四海八方過來給我道賀，我根本就抽不開身，後來幾次和你傳音入密，你都不理我，我……這才來到了青丘。”

韓信像是很認真的在及時。

李白有些動搖，可是他握着自己的手腕，覺得大腦有些混亂。

理智告訴他韓信現在在說謊，感情告訴他韓信說的都是真的。

李白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相信他，直到聽見自己父親從外面敲門的聲音。

青丘族長只是敲了兩聲門就進來了，他是長輩，自然不用小輩來應答。

看見裏面站着的韓信以及揉着手腕的李白，青丘族長的眼裏劃過一絲怒意：“你來我青丘作甚？”

韓信從自己之前的情緒之中脫離，他換上一副好說話的表情，對青丘族長的态度十分恭敬：“聽聞白最近身子不太好，特來探望。”

李白咬了咬唇，他突然有一種屈辱感。

韓信這是已經吃準他了。

他知道如果自己現在不說些什麽，按照自己父親的性格是一定會問到底的，到時候龍族和狐族之間少不了會有一場戰争，于此如此，還不如李白站出來把這件事請攬下。

“看完了，你可以回去了。”李白的聲音有些生硬，韓信轉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裏好像在說“我還會來的”。

韓信和青丘族長道別，青丘族長把門關上，問自己的兒子：“他真的是來看你的嗎？”

李白搖頭：“我和妲己商議完婚之事，回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在我的房間裏了。”

青丘族長這才知道李白化解了多大的一場危機，心裏對他也越發贊賞起來。

“看來還是要多加派人手，他這樣悄無聲息的就進來了，都沒人發現。”

李白只是默默點頭，揉了揉手腕，心裏不知道在想着些什麽。

韓信離開青丘之後去人間喝了一場酒。

他喝了一種名叫桃花釀的酒，那酒很香，讓韓信想起了一只狐貍。

韓信想他可能是有些傷心，要不然他為什麽現在只要一想起李白的話，心裏就像是被刀一片一片淩遲一樣，痛的不能自已呢？

他想把青丘滅了，只剩下李白一個人。

把他關在屋子裏好生養着，讓李白只能看見他一個人。

韓信笑了，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許确實有些偏執，可是他從出生開始就是這樣陰暗的人啊。

他想看見李白來求他，用自己的身體來讨好他。

只要一想到這裏，韓信原本暗紅的眼睛變得有些鮮紅了起來。

他把剩下的酒喝完之後，回了一趟龍族。

韓信向來是一個行動派，他只要想到了，不管付出任何代價，也一定要做到。

李白在韓信離開之後心裏總是感覺有些不安。

他想起韓信和自己說的話，總是在心裏糾結着那些話究竟是真話還是假話。

已經過去七日了，李白的婚事依然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他看着忙碌的青丘族人，心中卻是越發平靜了。

不管韓信究竟和他說過什麽，他丢棄自己是事實，不過說再多的話也無法彌補，而且李白馬上就要成婚了，就算是他不喜歡妲己，他也要為自己的這樁婚事負責。

想清楚了之後李白反倒不那麽糾結了，他每天依然是做着自己的事情，随着時間的推移以及近段時間的忙碌，他好像确實能夠把韓信慢慢抛在腦後了。

可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李白抱着自己的那把劍，心裏想着母親的同時，韓信的身影也總是會浮上來。

他想把韓信趕走，可是韓信就像是一塊粘性很厲害的牛皮糖，怎麽甩也甩不掉。

李白心裏覺得很無力，為什麽自己是被抛棄的，卻一直對那個人念念不忘呢。

大致過了一月左右，青丘族長說他有事外出，族內的事情就讓李白多照看了，李白點頭道好，讓青丘族長放心離去。

妲己這段時間會總是過來，像以前一樣伺候李白，李白對她道不必，可是妲己卻一直堅持要服侍李白，李白也只能随她去。

沒過多久，青丘族長的死訊傳回了青丘，李白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唇色漸漸變得有些蒼白。

自從韓信來了一次之後，李白心裏就總是會浮上一絲不好的預感。

現在這種預感終于成真了。

李白，變成一個無父無母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