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斷糧
淤泥淹沒了頭頂,慢慢的進入口鼻耳朵,呼吸越來越艱難……熟悉的讓人窒息的感覺,陶蘿閉上了眼睛,恨不得像上次一樣立時昏迷過去,這樣就不用忍受這樣生不如死的折磨了。
然而這次她失算了。
瀕臨昏迷之際,腳下陡然一空,無數藤蔓被她壓的紛紛斷裂,漫長的墜落後,陶蘿屁股一痛,忽然撞到了一塊兒堅硬的石頭。
小男孩的身體緊随其後,重重的砸在了她身上,長劍咣當落地,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陶蘿呆了呆。
沒想到這個泥潭中的淤泥只有不到三米厚,譚底居然別有洞天!
所到之處是一個不大的石洞,密密麻麻的藤蔓将淤泥隔絕在外,頭頂不時有淤泥掉落,陶蘿選了個幹淨點兒的地方,将昏迷的小男孩兒放在地上,然後愁眉苦臉的等着他蘇醒。
按照她的經驗,被她口中散發出的怪味熏暈之後,至少要半個多小時才能清醒,而昨天她又吃了大量無名野果,呼出來的味道自己都受不了,也不知道病情有沒有加重……
等待的時候,陶蘿忍不住摸了摸男孩身上淡青色的道袍。
道袍的手感很好,從腥臭的泥譚中掉落下來,她身上的衣服早就成了泥糊糊,那件道袍卻宛若新的一樣,偶爾沾了幾處泥團,輕輕一抖便掉落在地上。
而且這件衣服渾然天成,竟然沒有任何縫制的痕跡!
而最神奇的卻是随着小男孩兒一起掉落的銀色長劍。
亂藤之中,長劍散發着淡淡的光芒,就像一盞燈照亮了地底的黑暗。
戰戰兢兢的摸了一下長劍劍柄,陶蘿再次确認,自己一定是穿了,她老家絕對沒有這麽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布料,也不會有這麽光華流轉的長劍,更沒有會踩着劍在天上飄的小男孩。
陶蘿憂傷的守在小男孩身邊,思考着該怎麽求小家夥帶自己離開這鬼地方。
她不能說話,誠摯的眼神看起來也沒什麽用,唯一交流的辦法就是寫字……可誰知道這鬼地方用的什麽文字啊!
死馬當作活馬醫,陶蘿思來想去,還是認真的把自己的遭遇寫在了泥糊糊的坑壁上,寫的時候還斟酌着措辭,務必真摯而飽含感情,深切的表達出自己悲慘的處境,一定要打動這小男孩幼小的心靈,讓他大發慈悲帶自己離開這鬼地方……
寫完字後,陶蘿覺得肚子有點兒餓,坑裏的藤蔓上也結着星星點點的橙色野果,她順手扯下來塞進了口中,還沒咽下肚,肩膀上忽然挨了重重一腳。
“哎呦卧槽~”陶蘿的痛呼還沒喊完,原本躺着的小男孩已經如離弦的箭般彈出老遠,捂着鼻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男孩撿起飛劍,嗖的一聲便消失在了視線之外。
銀色的劍光一閃而過,陶蘿甚至連個關心的眼神都來得及丢過去。
更別說精心準備的那滿滿一牆壁字了,人家連眼睛都不待眨一下的,像逃離糞坑一樣迫不及待的離開了。
陶蘿有些遺憾的抹掉了牆上的痕跡。
生病之後,因着口中怪異的味道,親戚朋友尚且躲着她,更何況一個素不相識的小男孩……
陶蘿自嘲的笑笑,開始在黑暗中探尋出路。
從頭頂的泥潭爬出去不太現實,她試探了一下兩側的泥牆,終于找到了一處土質還算松軟的地方,這裏有一條粗壯的藤蔓,是那堆瘋長的亂藤的源頭,植物生長的力量掀開了泥土,使這裏變得極易挖掘。
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她便順着藤蔓像只土撥鼠一樣的刨啊刨,也不知是不是運氣,還真的在藤最粗的部位找出了一條不起眼的小路。
只是,這條道居然是向下的……
眼看着再無其他出路,陶蘿把心一橫,伏低身子爬了進去。
潮濕的泥土中少不了各種蟲子,但陶蘿并不放在心上——她只需張開嘴輕輕吹一口氣,毒蟲毒蛇盡皆倒地,別說爬過來咬她了,那些蟲子逃的一個比一個快,絕不會靠近她一米之內。
她只擔心地底的空氣耗盡。
黑暗中,陶蘿手腳并用爬的極快,也不知在爬了多久,眼前陡然一亮,有清新的風吹入鼻尖,整個人都舒暢起來。
明亮的陽光有些刺眼,陶蘿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才慢慢睜開。
所到之處是一口廢棄的枯井,井底盤踞着數不清的亂藤,細碎的藤蔓之下,竟然有一條長長的主藤,藤是濃重的墨綠色,最粗的部分已經超過了她的小腿,乍一看去就像個綠油油的西瓜,一直埋入了深深的地底。
陶蘿扒開亂藤坐了上去,擡頭默默的看了看天空。
她不是蜘蛛俠,自然也沒本事爬上一眼望不到頭的枯井。
不過能看到天空,至少不必擔心氧氣耗盡的問題,陶蘿松了口氣,開始尋找有沒有什麽能吃的東西。
距離小男孩離開又過了好幾天,能見到的橙色小野果都進了她的肚子,舔着幹裂的嘴唇,陶蘿的視線落在了那條粗壯的深綠色主藤上。
藤的表皮上有金色的小刺,看起來非常堅韌,但陶蘿知道,砸開粗糙的表皮後,裏面的汁液十分充沛,甚至還散發着淡淡的清香,就像它上面結的橙色小野果一樣,讓人垂涎三尺。
雖然吞進肚子發酵之後會轉化成奇怪的惡臭,然後從口中散發出來,讓聞者昏迷作嘔,讓自己變得人見人嫌……
但好歹能活下去!
被、幹渴折磨到極致的陶蘿什麽都顧不上了,撿起塊兒石頭狠狠的砸向主藤,綠色汁液流出來的瞬間,她的唇迫不及待的湊了上去。
甘甜中帶着淡淡清香的汁液,味道比野果略差一些,但對于渴了很久的陶蘿無異于瓊漿玉液,她貪婪的吮吸着,直到唇邊的這截藤蔓漸漸幹癟,再也擠不出多餘的汁液來才停口。
盯着藤蔓剝皮後綠油油嫩生生的莖,陶蘿低下頭,咔擦一聲咬了下去。
唇齒生香,餘韻不絕。
半個小時後,陶蘿以最快的速度跑進亂藤深處挖了個洞,舒爽的解決了生理問題。
詭異的幾乎讓人立時昏厥的氣味蔓延開來,從枯井中飄散了出去,陶蘿熟練的捏住了鼻子,有倒黴的鳥兒正從枯井上空飛過,忽然翅膀一軟,生生的掉進了井底。
陶蘿悲哀的發現,她的功力果然又精進了。
以前開口說話只能影響到一米之內的人和動物,而現在……她只是拉了一泡翔而已,枯井上空的鳥兒都中招了!
幸好她來到了這口勉強能通風的枯井,不然在暗無天日的地底解決問題,不通風不透氣,陶蘿覺得縱使自己的嗅覺已經強悍到了極點,也要在日夜熏陶中臭暈過去。
枯井中的日子漫長而無趣。
還好藤蔓的莖很長,陶蘿吃的很小心,這株從前恨之入骨的藤現在是她的生命之源,她數着日子,就像小耗子一樣,小心翼翼的啃着藤,一點一點挖掘着泥土将腳下墊高,幻想着有朝一日,她能靠強悍的毅力将枯井給墊平了,然後帶着一身臭氣高高興興的重返地表……
不幸的是,井底墊高不足一米,賴以生存的藤蔓卻快要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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