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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墨拖着腦袋嗤笑了一聲, 手指點在他的額尖:“那我是不是應該小小的期待一下季醫生的身體表揚。”
季澤撥開她的手指,唇角極淡地勾了勾:“塗好了。”
他放開閻墨的胳膊,到洗手池邊洗了洗手。
閻墨翻了翻桌上的那幾張銀行的流水:“季澤官司···”
未等閻墨說完, 季澤便擦幹手抽走她拿着的那幾張單據,塞進抽屜:“這件事, 我來解決。”
過了會,茶水間的小護士叫了閻墨去門診, 她面朝季澤, 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那個王工···”
“墨墨。”季澤好像知道了什麽,又好似什麽都不知道。他只是在一堆醫學書後擡起臉,像往常一般淡淡的語調:“這件事,你不要插手。”
閻墨點點頭,轉身離開。
季澤未讓閻墨插手, 閻墨便真的沒再插手。她很清楚, 自己再插手人間事物的後果會是什麽。
她身上僅存的靈力已經開始陸陸續續地消失, 肉體的腐爛速度愈來愈快。她開始變得像一個普通人類,甚至除了鬼神能收割靈魂, 看到死亡倒計時這幾項基本的技能之外, 她已經是一個人類。
如果從前閻墨在地獄, 一百年如一日的過着,那麽現在的她,強烈的開始感受到屬于人間時間的流逝,飛快而無情。
僅僅是辦完了幾件事, 做了幾場小手術,和季澤在家呆了幾天,小半個月便這麽過去了。
天氣變得悶熱,聒噪的蟬蟲依附在樹上撕心裂肺地叫着。正好是周日,她和季澤都有空。空調開到18度,她從冰箱裏翻了一根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雪糕撕開包裝啃着。
剛啃了一口,季澤的手就伸了過來。翻看了一眼包裝紙的日期,眉頭微微皺着:“今天過期。”
閻墨啧了一聲:“那感情好啊,正好不浪費。”她光着雙腿,上面套了件季澤的襯衫,晃到了沙發。
“明天開庭。”季澤遞了個透明小碗給她。
閻墨嘎嘣嚼了一口冰棍,盤腿坐在沙發上,那雙媚人的雙眼彎成月牙狀:“哦,是麽?”
她是低估了季澤的本領,僅僅小半個月,搜刮的證據就足以舉報紀迦,并且将紀家推到了法庭,推到了輿論地風口浪尖。
王工的死,紀迦的工程貪污···
她有時候差點忘了,季澤只是一個市醫院的副主任醫師罷了。
季澤還未回答,閻墨就甩下手頭的冰棒,哧溜地鑽到房間。過了會,她穿了條豔紅的裙子蹦跶出來,手伸在背後,勾着裙子拉鏈。
那條紅色緊身長裙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胸前的領口深敞着,顯出細長漂亮的鎖骨,和那對呼之欲出的柔軟。
季澤走進,捏住她裙子的那條拉鏈。稍稍用力,閻墨便被他拉入懷中。她的後背赤空氣中,光滑的皮膚緊緊貼着他單薄的襯衫。
他為她拉上拉鏈,半彎着腰,輕呼出一口氣:“換條裙子。”
閻墨被他圈在懷裏,輕輕地笑着:“為什麽?”
“下晚開庭,會冷。”他說。
閻墨轉了身,環住他的腰:“季醫生,你是不是吃醋了?”
季澤未言,對着她的眸子。
她的頭發胡亂的紮在一起,幾根發梢不經意的落下,墜在她颀長的脖頸處。季澤的喉結上下滾動着,一根手指挑開她的發梢,別在耳後:
“嗯。”
他回。
閻墨捏着他的鼻子,噙着笑:“我這不是,為我們正義的季先生壯壯聲勢麽。”
果然,閻墨那天開着車到了法院,還是那條紅裙,黑色的長發卷曲披在肩的兩側,一雙妖冶的紅唇格外的誘人。
她踩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踏上法院的臺階,周圍來圍觀的記者和群衆們,很難不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看了半天,才有一個反應快的記者開口道:
“這是給王工主治的閻醫生。”
不出片刻,一群記者們便架着□□短炮一擁而上,圍在閻墨的身邊,一連串的問題再三的抛向閻墨:
“那天在手術臺上的真實情況是怎樣的?”
“确定王工遇害這件事和紀總有關麽?”
“閻醫生。”
突然,人群中的一個記者叫住了她,她瞥了眼,是陪張哥看病的那個記者。
他開口後,周圍的突然安靜了下來。其他記者在等,等他繼續問下去。
“聽說這次開庭,還缺少一個關鍵證人。”他說的雲淡風輕:“紀殊。”
他說:“有人說,紀殊已經死了。”
“所以,你要問我什麽?”閻墨雙手抱臂,譏诮地問:“是告訴我沒有紀殊,官司肯定會敗訴,還是?”她挑着眉尾,嗤笑一聲:“有什麽其他用意。”
記者動了動唇,垂頭輕笑着:“我只是疑惑,紀殊為什麽要拒絕接受治療,據我所知,他的病治愈率很高。”
“我想她沒有必要回答你。”驀地,記者的背後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
他轉頭,背後立着季澤。他穿了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手裏拿着幾份文件,俊逸的臉上滿是疏冷。
閻墨和他對視了一眼,暗紅的雙唇輕輕翕動:“季醫生。”
她的聲音很清越,婀娜地立着,舉手投足都蠱人心魄。
“閻醫生。”他站在那群記者的身後,朝她點了點頭。
記者不知是看閻墨還是看季澤,一時間亂了分寸。直到,季澤緩緩地走上臺階,穿過那群聚集在臺階上的記者,走到閻墨的身邊:“一起進去?”
閻墨揚着笑,和他朝裏走去。
他們走的很快,并肩齊行地走着。
身後的小記者低聲說着:“好配啊。”
陪張哥看病的記者敲了他的腦殼,肅着一張臉:“別呆着,快進去。”
一群傻傻看着他們進法庭的記者這才回過神,争先恐後地進了門。
閻墨坐在第一排,正對着紀迦。
他神色輕松,亦然西裝革履,身邊坐着紀家禦用的律師團。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自信的笑。
因為他們知道,有一個人,一個關鍵的人,肯定不會來。
紀家,只有兩個後代。不,現在,只有一個了。
開庭。
季澤提供的證據很充分,在律師呈上證據時,閻墨甚至,看到了一個u盤。
她的脊背霎時冒出細密的冷汗,按理說,王工的證據在u盤裏的這件事,只有閻墨一人知道。
她斜睨着坐在她身邊的季澤,悄聲問:“你怎麽知道他有這個u盤?”
他微微一怔,雙手交叉放在膝頭:
“偶爾發現。”
“偶爾發現?”怎麽會,王工的靈魂之前明明說···閻墨正要繼續問下去,律師們已經開始傳喚證人。
如閻墨所想,之前談好會來的幾個證人,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突然拒絕了出庭。
整個局面,霎時僵住。紀迦的律師咄咄逼人,質問證據的真實性,他方的證人,一個接着一個的被傳喚上庭。
法官無奈,休庭五分鐘。
中途,季澤突然離席,和律師說了幾句。再開庭,律師開口:“我方還要傳喚一位證人。”
紀迦轉着手中的筆,懶懶地看着他。
“紀殊。”
“當”的一聲,紀迦的筆落在桌上,他的臉色開始變化,各種情緒霎時湧了上來。
閻墨怔了怔,看向季澤。季澤的手覆在閻墨的手背,溫暖的感覺,在她的手背一點點地彌散開。
所有人,記者、律師、紀迦、閻墨···都不約而同地轉向門口。法庭門吱呀一聲打開,兩個人走了進來。
紀殊,坐在輪椅上。一身熨帖的西裝,臉上,亦如從前挂滿了張揚。
身後,司機推着他。在第一排,輪椅停住。紀殊偏過頭,看着閻墨。眸子陷在眼窩裏,深不見底的眼神。
閻墨緊緊握着季澤的手指,紀殊的頭頂,一直移動着一串數字,之前還是隐隐綽綽地現着,現在,卻是清晰地在她面前跳着,一秒又一秒。
她不禁擡頭,看了眼季澤的頭頂。
一審結束。紀迦貪污的罪名基本成立,只不過王工的死,還沒有充足的證據證實和紀迦有關。
閻墨拎着包,跟着季澤一齊走出法庭。
門口,紀殊的還沒走。他坐在輪椅上,在臺階的最底層,側着身看着閻墨。
“治療的還好麽?”
“我沒有治療。”紀殊睨了一眼季澤。他靜默地看着他,許久,才又将目光落在閻墨的身上。
“紀家的後事我已經安排好了。”他說:“遺産的事,謝謝你們。”
閻墨點點頭,突然想趕快離開。她身為鬼神,竟也害怕和人類對視,害怕看到他頭頂的那個倒計時。
那個死亡倒計時,詭異地跳着,預兆着紀殊死亡的時間,似乎在預兆着她的生命終點。
她的手腕,再一次被紀殊握住。他被那個司機扶着,從輪椅上起身。閻墨這時才感覺到了,紀殊生命在飛速流逝着。
他朝前走了幾步,驀地抱住了閻墨。用了全部的力氣,想要将閻墨揉進懷中那般。
他說:“上次走忘了和你說一句話。”
“什麽?”
“墨墨,後會無期。”他深吸了一口氣,松開閻墨。
還是初見面時,那副輕佻狷狂的模樣,撐着司機的手肘,居高臨下地看着閻墨:“今天這身,很适合你。”
他一口京片子,邪邪地笑着,自言自語:“季澤這小子,還挺有福氣。”
他坐下,轉着輪椅的輪子,調頭。
司機在紀殊的眼角,難得看到了一絲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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