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蘇浩庚鼻翼輕微扇動,一臉難以言說的怨怼,他從不把蘇禾當兄長,只覺得他是府中最多餘最可恨的人,本來把他趕出蘇府後蘇浩庚心裏好受了不少,但上次看他身邊有個神秘莫測的祈淵,心中又燃起一股子妒意。蘇浩庚自視甚高,自然不願看見蘇禾比他好過,畢竟蘇禾這不知來路的孤兒本不該踏進蘇家這等富貴大戶。
蘇禾其實向來就把他的心思看得很通透,只是沒想到他會陰狠到想要祈淵的性命。蘇禾可以一味忍讓蘇浩庚,但祈淵是底線,盡管明白蘇浩庚沒有能力真的把祈淵如何,蘇禾還是容忍不下他動這番心思。
蘇浩庚擡頭直視蘇禾,雖未說話,答案卻已明了,除非蘇禾死在他面前,否則他這一生都會不會與蘇禾和解。
蘇禾點頭笑笑,笑容中略帶苦澀,道:“蘇浩庚,我忍讓你是因為爹娘對我有恩,但這不代表你可以為所欲為,我不欠你的,當年從大雪中把我撿回來的不是你。況且凡事都該有個度,你若再這般胡鬧下去,我就不介意讓你嘗嘗苦頭。”
蘇浩庚聽了這話,神色複雜的笑了笑,他眼中慣常懦弱的蘇禾竟學會威脅人了,蘇浩庚指了指正悠閑看熱鬧的祈淵,向蘇禾問道:“你是為了他?”
“對。”蘇禾很堅決地回答。
蘇浩庚笑得更厲害,道:“蘇禾你是深山裏待久了失心瘋了,竟護着一個妖孽?真不怕哪一天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蘇禾臉色陰沉,一腳踹在蘇浩庚的腹上,拎起他的衣領道:“那我也願意。”
蘇浩庚被踹了這一腳,滿心火氣升騰而起,卻知有祈淵在,他無論如何還手都是吃虧,于是暫且忍下了,對蘇禾不屑笑道:“好,你既然自尋死路就省得我動手了,看在往日情分上,我給你備一口薄木棺材。”
蘇禾冷冷道:“我的生死不勞你費心,日後別再擾我。”說罷緩緩松開蘇浩庚的衣領,臉色愈發陰沉。
祈淵本來真的是微倚在廊柱上看熱鬧的,見蘇禾面色如此,便忽然心口悶悶的不爽快,于是在氣氛愈發陰郁的時刻向蘇禾問道:“說完了沒?回家嗎?”
蘇禾轉頭去看倚在廊柱上的懶怠蛇妖,忽地沒了脾氣,溫煦笑笑,用力點點頭。
祈淵這才從廊柱上起身,依舊用布條蒙住了蘇禾的眼,順便向蘇浩庚遞了個冷冽如刀鋒的眼神,蘇浩庚果然未敢再言語,只是又懼又恨地看着祈淵領着蘇禾穿過院中的大小血泊而去。
出了蘇府後,蘇禾扯下眼睛上的布條,正想對祈淵說些什麽,一轉頭卻發現他的三弟蘇子真正瑟瑟縮縮地蹲在門口不遠處,他望見蘇禾後,哭腔喊了一句“哥哥”後便撲了上來。
蘇禾踉跄接住蘇子真,問道:“你怎麽在這兒?對了我來蘇府半晌,怎麽沒瞧見爹娘?”
蘇子真埋在蘇禾懷裏蹭了蹭,看得祈淵直皺眉頭,蹭夠了才道:“爹娘這兩日出城去了親戚家,二哥就召了一些怪人在家,每天神神叨叨的看得我直害怕,不敢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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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蘇禾小聲道,揉了揉蘇子真的腦袋,又道:“子真,你放心,那些怪人如今都不見了,不過你這兩日還是少在院中玩耍比較好,聽哥的,從蘇府後門回你的屋子去,等爹娘回來再說。”
蘇子真眨巴眨巴眼睛,點點頭,但依舊留戀在蘇禾懷裏,直到祈淵的大手捏着他的腦殼把他從蘇禾懷裏扯出來,道:“沒聽見你哥的話?快點兒回去。”
蘇子真看着祈淵怔了怔,想起那日早飯時他帶着大哥神秘消失的情景,便不由得對他産生幾分懼意,縱然再舍不得蘇禾也沒敢抗命,乖乖繞過府牆向蘇府的後門走。
蘇禾望着蘇子真的背影出神,實在不知這如今還很單純的小少年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會不會也如蘇浩庚那般自私陰狠,亦或是被欺騙打壓,終生郁郁?蘇禾想不出答案來,更覺得自己對此無能為力,回山路上他也因想着這件事一直沉默,祈淵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不免疑惑問了句:“還在想蘇府的事?”
蘇禾回了回神,點頭又搖頭,沉吟半晌後淡淡道:“其實我覺得,在某些方面,我與蘇浩庚還是很像的。”
祈淵頓了頓腳步,很不解地望向蘇禾。
蘇禾輕笑道:“蘇浩庚做了這麽多,無非是貪圖蘇家的財産,貪圖蘇家大少爺的地位。而我此番與他争執,歸根結底是在貪戀你,貪戀與你一起的平靜安然。我聽人争執過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但我現在倒覺得,該是人性本貪才對,這世上任何人都有自己在意的事情,而且一旦得到便想要更多,善與惡不過是其中的手段罷了。”
祈淵聽完蘇禾的長篇大論,沒說話,只是轉過身繼續向前走着。
蘇禾撅嘴瞧着祈淵的背影,忽然對他道:“祈淵我喜歡你。”
“我知道。”祈淵平淡答道。
蘇禾雙手叉腰嘆了一口氣,頗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感覺,快走兩步追上祈淵。
祈淵瞄了眼身邊的蘇禾,目光冷淡,卻有一絲淡淡笑意挂在唇邊。他暗暗握了下左拳,将掌心一塊兒燒灼痕跡掩了下去。祈淵雖說着那些術士并不能把他如何,但也難免觸摸到法力精深的符咒,留下些灼痕是在所難免的。
不過這些灼痕倒是小事情,要緊的是祈淵傷了百餘術士。真武大帝曾經告誡祈淵不能殺人,因為此舉會使本就帶有邪氣的妖折損道行,祈淵這次雖未殺一人,但致這麽多人損傷,也必定要在他自己的道行上留下些代價。
可祈淵倒對這件事看得很淡,因為他知道自己身旁有蘇禾,秉持這種有恃無恐的心态,他今日才放肆殺伐,想到如此,祈淵忽然伸手勾過了蘇禾的下巴,低頭重重地吻了上去。
蘇禾驚詫地沒敢動,待祈淵吻夠了放開他後,蘇禾仍然保持着一種訝異的神态。
“補一補氣。”祈淵淡然解釋道,繼續趕路,獨留蘇禾立在原地,滿眼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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