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白蓮

“易小少爺願意來溫切斯特就讀,是我們全校師生的榮幸。”溫切斯特的院長讨好的恭維着少年,完全沒有平日裏在學院作威作福的樣子,甚至全然忘記不久前他還打着待牧九明退婚後,就勸退這個玷污學院的平民的打算。

易家的小少爺願意留在溫切斯特,那絕對就是天大的榮耀!

艾斯莫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抱着書本不言不語的少年,心裏立刻有了計較,他道:“既然如此,那少爺先回教室吧,我與院長還有一些細節需要商議。”

“好。”明萊眨眨眼,乖巧的應了一聲,絲毫沒有好奇他們要商議的事情,更沒有因為管家的自作主張而不滿 ,就這麽抱着書本一個人朝藥劑學的方向走去。

院長心裏咯噔一下,遲疑的問:“艾斯莫先生想談的是……”

艾斯莫看着少年遠去的背影,越發覺得以小少爺這純良的性格,怕是要有不長眼的人來招惹他,他收回視線滿臉嚴肅,對着院長道:“我想與院長先生談一下,關于小少爺在學院裏遭受校園暴力的事情。”

翻舊賬的來了,溫切斯特的院長立刻臉色微變。

……

明萊剛一到藥劑學就被堵在了門口,埃爾默看見他的表情充滿了仇恨,看表情簡直像是看見了殺父仇人,他努力的想維持貴族修養,但一開口就是尖銳的攻擊:“卑賤種,都被牧九少退婚了,你還真有臉出現在溫切斯特!”

旁邊的跟班小心翼翼的拉了拉他的衣角,忐忑不安的提醒他:“易家……”

埃爾默絲毫沒有領會到跟班的好意,反而是憎恨嫉妒讓他的臉色越發扭曲,語氣也更加咄咄逼人:“對,易家,你這個被退婚的廢物這是又抱上了易家的大腿?明萊,你也不是一無是處啊,單單這勾引人的本事就足以讓紅綠燈的名媛們自愧不如了!”

少年與常無異,依舊是裁剪适宜的校服襯的他弱不禁風,明小妖有非常專業的戲精職業素養,不僅沒有因為身份的改變而抛卻白蓮花的人設,反而半點沒有ooc的意向,演的更加投入更加心潮澎湃。

而現在面對埃爾默尖銳的羞辱,少年更是臉色煞白,明明雙眸噙着水汽卻還是堅強的反駁:“沒有……我沒有勾引人,是擇城哥哥喜歡我,他願意……”

“住嘴,你這個賤人!”

明萊的話沒說完便被怒發沖冠的埃爾默打斷,以前是一口一個“九哥喜歡我”,現在是一口一個“擇城哥哥喜歡我”,明明已經被牧九明抛棄了,卻能夠拿着他的錢全身而退,又迅速找到易擇城做庇佑,明明只是一個貧民窟的卑賤種,卻可以被如此厚待……

想到這個,嫉妒更是将他的內心啃噬的千瘡百孔,埃爾默的眼眸泛着血紅,已經失去理智的他立刻抄起來桌上的半成品銀水死死地攥在手裏,他說:“既然這樣,我就毀了你這張臉,看你還能拿什麽去勾引人,看誰還會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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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爾默冷靜!”

“那可是銀水,千萬別潑!”

一陣驚呼聲傳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埃爾默的手上,那瓶看起來晶瑩剔透的銀水便宛若毒藥一般,令人望而生畏,明明是可以調制出治愈外傷的成分,但是在他未經過藥草中和之前,一旦和人體接觸其效果比硫酸還要可怕!

埃爾默,是真的被刺激瘋了!

“你要做什麽……”明萊驚慌失措的後退,看起來當真害怕到了極致,只是沒有人看到他抱着書本的手在輕輕地摩擦手腕上的秘銀手環。那是牧九明命管家從研究所拿過來的,不僅可以防禦一切傷害,而且還有反擊的功能,他垂下的眼眸悄然劃過一抹嘲諷,如果埃爾默真的潑上來,那在銀水的燒灼下被毀容甚至全身潰爛的,也只能是他自己。

當然即便沒有這個手環,他想擺脫眼前的困境也不是問題,但是本性惡劣如明小妖,不僅沒有阻止這一慘景的發生,反而更想看他到底敢不敢潑出來這瓶銀水。

少年的身體在瑟瑟發抖,連聲音都帶着哭腔,不停喃喃自語的喊着:“哥哥、擇城哥哥救救我……”

此話一出,更是火上澆油,本就對他無比嫉恨的埃爾默在內心魔鬼的驅使下,狠狠的将一瓶銀水砸了過去,當藥瓶脫手的一瞬間,他的眼中泛着滿滿的快意,絲毫沒有毀掉一個無辜少年的悔意,反而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他被銀水燒灼身體腐爛的慘樣!

“啊……”

這一刻,不忍再看的人們或閉上眼或轉過頭去。

與此同時,明萊手中的隔離手環已經張開,透明罩将他籠罩起來,然而本該砸在罩上破碎的銀水卻在半空中被一只手截住,修長有力的手指把玩着了一下手裏的藥瓶,而後對着埃爾默那張臉狠狠的砸了下去!

“嘭!”

随着藥瓶破碎的聲音,整瓶的銀水澆在埃爾默的臉上,宛若火焰一般熊熊燃燒一寸一寸皆不放過,一聲聲慘烈的叫聲令人不寒而栗。

衆人睜開眼睛,卻發現站在原地的少年分毫未受到傷害,反而是攻擊者埃爾默正倒在地上哀嚎打滾。

有膽大的人目睹了整個過程,用手指着突然出現的男人,結結巴巴的說:“是、是他抓住了銀水砸在埃爾默臉上的!”

“嘶……”

或震驚或敬畏的目光投向男人,他看起來非常年輕,棱角分明的冷峻面容,狹長的眸子帶着睥睨的傲氣,緊繃的薄唇不帶半分情緒,周身氣度貴不可言,這個時候甚至敢為明萊出頭,直接就傷了埃爾默家族的小少爺,若非身份不一般,哪裏可能會做出這種不計後果的事情。

就在所有人暗自揣測他的身份時,卻聽到明萊遲疑的喊了一聲:“……哥哥?”明萊是真的很詫異,易擇城怎麽會突然出現,出現的時機還這麽恰到好處。

哥哥?

這個用詞讓大家一怔,然後接下來很快院長便帶着易家的管家趕了過來,當他們看到眼前狼藉的場景時,沒有人去注意腳下那個哀嚎打滾的埃爾默,因為艾斯莫恭敬的喊了一聲:“家主。”

!!!

是易擇城!

是易擇城救了明萊,将銀水砸在埃爾默的臉上,而明萊成為他為……哥哥?

易擇城隐晦的看了一眼少年白皙的手腕上并不起眼的秘銀手環,不由得“啧”了一聲,半點不想提上面附有監控功能,更不可能讓人知道他察覺到對方有危險時,耗費了大量的精神力,非常荒唐的從實驗室瞬移到了這裏,這種丢人的行徑還是應該埋在荒星任其發黴比較好。

他回過神來,看着少年那傻乎乎的樣子只覺得更加不爽,青年斜眉上挑臉色不善,斥責道:“連這種垃圾都能挑釁你,易明萊你可真能給易家丢人!”

明明是兇巴巴的語氣,但明萊卻察覺到了對方的關心在意,他揚起唇角,一雙眼睛亮晶晶,似乎想像平時那樣蹭到他身邊,但是因為在場旁觀的人太多,還是腼腆的站在了原地,只是小聲的說:“謝謝哥哥。”

“……”易擇城的下巴繃的更緊了,每次被這個小混蛋用那雙眼睛注視着,他總是發不出火來,青年煩躁的移開視線開始甩鍋,他将目光投向地上不斷哀嚎的埃爾默,眼中充滿了厭惡,冷聲吩咐道:“還愣着做什麽,讓他閉嘴!”

直到這個時候,大家才想起來地上還有一個人,院長聞言忙吩咐下屬去取銀止水,當水澆在他的臉上時便如同水澆滅了火,随着縷縷白煙升起,地上的哀嚎終于安靜下來。

易擇城垂眸看着地上的一團爛肉,在銀水的作用下埃爾默的臉腐爛在一起,完全看不出五官,可想而知這瓶水如果潑在明萊的臉上,效果必然不會比現在的他差上幾分,他冷笑一聲,對這種自作自受的東西完全沒有半分的內疚,反而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

埃爾默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随着銀水被澆滅,臉上劇烈的疼痛終于慢慢的消退,他努力的睜開眼,卻因為臉被腐蝕成一團,最後也只能睜開一道縫,而後就對上了一雙冰冷到沒有溫度的鳳眸。

埃爾默立刻打了個哆嗦,整個人如同一腳踩進了深淵,滲入骨髓恐懼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而後他聽到那雙眸子的主人戲谑的說:

“我倒是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易家已經式微到,連一個侯爵家族埃爾默都能踩在易家少爺的頭頂放肆了?”

埃爾默的身體在發抖,被銀水燒壞的聲帶越發的尖銳,他艱難的搖着頭解釋:“我沒有……我沒有……他明明、他明明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卑賤種,怎麽可能是易家的人!”

到了這時候,埃爾默依舊不忘辱罵明萊。

這不只是他一個人的想法,還是整個溫切斯特的共識,到了現在所有人還不敢相信,明明是出身貧民窟被牧家一腳踹開的平民,為什麽搖身一變竟然攀上了易家,還成為易擇城的弟弟?

易擇城鳳眸微眯,他朝騷動的人群掃了一眼,唇角勾起嘲諷的弧度,他說:“他是我的弟弟易明萊,易家的小少爺,名字已經記入易家族譜,從此以後享受繼承權、帝國給予易家的所有特權,甚至一旦我出事,他就是易家唯一的繼承人。”

說到這裏,青年俯身垂眸,聲音冷厲:“誰給你的勇氣,一個小小的低等人,連給易家墊腳都不配的廢物,竟然也敢在我弟弟的頭上動土?”

埃爾默面如死灰,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難看的像被抽了一個巨大的耳光。

昔日他們自持貴族身份,鄙夷明萊,蔑視的将其稱為“卑賤種”,以羞辱他取樂,這其中以埃爾默最甚,其他人随不至于如此過分卻也喜歡落井下石,只因為那點貴族的優越感作祟。

而現在明萊搖身一變卻攀上了易家,血脈悠長的簪纓世族,帝國永遠的功臣世家,即便是整個溫切斯特也不會有比他更高貴的身份,于是他成了上等人,而這些對他百般欺淩的所謂“貴族”,便如同易擇城的鄙夷,不過是小小的低等人。

“不是這個的……為什麽、為什麽他這麽好運……”埃爾默陷入了崩潰,一雙眼穿過易擇城死死地盯着明萊看,啞着嗓子撕心裂肺的質問:“他有什麽好的,他什麽都不會,就是一個廢物!除了整天裝的可憐兮兮的博取同情,他還會什麽!為什麽你們都護着他,憑什麽!”

少年被吓了一跳,躲開易擇城的身後尋找安全感,他的小臉蒼白雙眼朦胧,這副柔弱的樣子和埃爾默的醜陋形容鮮明的對比。

只是,除了埃爾默以外沒有人看到,少年從易擇城的身後探出小腦袋時,唇角彎起的那抹笑容,惡劣的仿佛惡魔的微笑,與他小可憐的形象完全是極端的反差。

啧,像埃爾默這種傻嘩怎麽能理解裝白蓮花的樂趣。

明萊的記憶有些飄遠,很久之前好像也有人問過他:“你特麽實力那麽強大裝什麽白蓮花,正面打臉啊,那群廢物根本不堪一擊好嗎?”

當時的他嘆了口氣,語氣深沉的說:“像你們這種【】,怎麽會理解裝白蓮的樂趣,我就喜歡別人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啊!”

等等,那句話裏的【】到底是什麽……?

明萊反複的想,卻始終無法挖掘出這段記憶的來源,再回過神來,就聽見易擇城不耐煩的語氣說:“連我易擇城的弟弟都敢招惹,将人給我送回埃爾默家,我倒要看看他們能給易家一個什麽樣的交代!”

是的,易擇城潑了對方一臉的銀水,毀了他的臉斷送他半條小命,還不依不饒的讓對方給易家一個交代,就是這麽不講理。

易家,這千百年來也一向是如此的不講理,沒辦法,帝國給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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