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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和他交易的旻雖然還沒有君明儀那樣古板苛刻,但已經往那個方向□□了,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最容易也最麻煩,只要你遵循他的心意拿出十足的誠意對方便樂意和你繼續合作,不過,誠心誠意毫不逾約這本來就是件很困難的事。

去往魔界北面的死地需要耗費些許時間,仇落召出白犼綿綿,拍着它的小腦袋,示意小家夥變回原身。

綿綿從異空間裏被釋放出來,呼吸着外界的空氣高興得不得了,仇落蹲着身子拍它它便歡快的搖着短小的尾巴依戀的蹭了蹭那溫暖的掌心,随後,綿綿跑到遠離仇落的地方,周身光芒大作換回巨大的原身。

白犼伏在地上,溫順的等着仇落爬上自己的脊背。

這幾百年來明明胖了不少,原來還能被裝在小盒子裏像只小貓一樣惹人憐愛,現在巨大如小山丘,仁明殿再大也禁不住它撲騰,本來還舍不得将它關入異空間,後來綿綿差點拆了他的仁明殿,仇落才下了狠心将它送走。

仇落坐上白犼,綿綿仰天嗷嗚一嗓子震得整個仁明殿顫了三顫,仇落見它遲遲不走便好笑的說:“铢衡不會來的,叫破嗓子也沒用。“

聞言,綿綿嗚咽一聲,旋即躍動龐大的身軀直入青天。府邸漸漸收落眼底,雖然告訴綿綿那句話,但仇落還是忍不住俯瞰,但過了一會兒他便收了目光,果然,铢衡沒有出現,也不知道躲去了哪間屋子。

綿綿飛的很快,像一只放飛自我的胖雲朵,一直飛到雲霧之間,迅疾如電掠過魔界廣闊的領土。飛行了足足兩個時辰,仇落都眯眼睡了一覺,一覺醒來,綿綿便已熟路的到達魔界之北,天色在這裏昏暗下來,高懸的烈日被濃重的陰煞之氣隔了個嚴實。

與其他魔頭喜愛的密林高山不同,這裏沒有一草一木,只有濃重的瘴氣和光禿的山頭,隐隐約約會有幾聲尖厲的烏鴉叫聲劃破死寂的空氣,此外,再無生靈的任何痕跡。

即使來了再多次綿綿還是無法适應魔北死地的腐潮空氣,瘴氣吸了沒幾口它便甩着腦袋打了幾個響鼻,一魔一獸慢慢悠悠,身影完完全全沒入流動可見的黑郁中。

這片瘴氣其實是一層厚厚的結界,若沒有足夠的實力即使知道正确的路線也會窒息于此。瘴氣中常年盤旋着一群烏鴉,一旦有不知好歹的倒黴鬼闖入它們便會跟随着他等候此人身亡此地然後搶食屍體。仇落任綿綿馱着,擡頭想看看這次自己頭頂會盤旋幾只烏鴉,本來還有幾只不死心的,但綿綿每打一個噴嚏便吓走一兩個,等到了盡頭,那些烏鴉一個也沒有留下。

仇落從白犼背上躍下,綿綿抖了抖身子又變回小貓大小。似乎怕綿綿再這麽打噴嚏會把鼻子給甩掉,仇落張開術法,又将綿綿收回異空間。

朱色的眼眸落在了眼前高達數丈的石門上,仇落往門口湊去,石門上那兩對人頭大的椒圖門扣忽然活了起來,轉動着石頭眼珠子打量仇落。

仇落微笑:“沉魚落雁,閉月羞花。“

左椒圖:“這傻小子在說什麽。“

右椒圖:“上次的開門暗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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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椒圖将眼珠子轉到右邊,凝視同伴:“我怎麽不記得?我們什麽時候有了暗號,還分上次和這次?“

右椒圖眼珠子上移了移,仿佛是在翻白眼:“你那石頭腦袋能記住什麽?和你一起守門真是心累,對暗號的總是我。“

這對石椒圖叽叽喳喳互掐起來,石門劇烈顫動俨然要轟塌一般。仇落一邊微笑安靜的等它們吵鬧了一會了,然而椒圖俞吵俞烈完全沒有搭理他的意思,寧靜美好的面上有了一絲破綻,仇落眯眼,露出一窄危險的朱紅。

仇落緩慢優雅的撸起袖子,然後捏起拳頭凜目狠狠往左邊的椒圖面上一掄拳頭,椒圖凄厲的尖叫一聲,仇落移開拳頭,堅硬的石椒圖被他一拳頭砸爛。

右邊的椒圖朝仇落瞪着眼睛。

仇落收回拳頭,溫柔的對幸存的椒圖問道:“還需要對暗號麽。“

石椒圖看着左邊正在剝離的同伴亡軀,連着的石門顫動,轟轟隆隆自行打開了。

“多謝。“

眼睜睜看着仇落進入,石椒圖這才心有餘悸的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憶,每回他來主人都會更改暗號,這小子對不上便會将左邊的椒圖砸碎,等下一次又是新椒圖,自然不曉得這小子的事。

不愧是主人許可的男人,果然和主人一樣暴力啊。

通過高大的石門,後面便是一處寬敞的石頭庭院,後面是一整座山頭,住在這裏的主人很閑,硬是将硬邦邦的石頭山鑿刻出樓閣的模樣。庭院裏擺滿了石頭雕像,是各式各樣的人,男女老少高冠垂發,個個栩栩如生眉睫可數,石頭人像唯一相通的地方便是它們面上詭異猙獰的驚恐表情了。

仇落在雕像間穿梭,面上帶着一絲欣賞的笑意,走到中間路程時,灰撲的雕像裏忽然伸出一只煞白骨感的爪子,爪間指甲鮮紅明豔,忽然間探出來像一只厲鬼的鬼爪。

仇落差點被這只爪子戳破喉嚨,險險避去卻還是被對方刮破一層皮,鮮血從抓痕滲出來,傷口滋滋冒煙。

“仇落。“爪子的主人露出了正面,漆黑長發間一張煞白尖瘦的臉,她的眉眼十分精致是正正當當的柳眉鳳眼,可是印堂間那股陰煞的晦氣掩住了她的嬌媚,這樣豔麗的面容反而讓人覺得如同豔鬼一般陰冷駭人。

她舔了舔指甲上的血跡,然後咯咯笑起來:“臭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又想從我身上撈什麽好處?“

眼前便是魔北死地霸主了,沒人知道她的名字,大家只好根據她的行為取了一個貼切的稱號——石山鬼,因為她住在石頭山裏,還喜歡将屍體骨架糊上泥土做成雕像,早些時候北面還是塊寶地,自從石山鬼出現後便漸漸淪為現今的慘象。

仇落遇見石山鬼完全是個意外,那時他迷了路,闖入了石山鬼的地盤,那時候石山鬼還沒有修起那扇石門,她坐在院子的石頭堆裏正在給新鮮的人骨架子糊泥,仇落好不容易見了人影便上前恭恭敬敬的向她問路,誰料石山鬼古怪的盯了他半天然後神經兮兮的将一坨泥伸到仇落面前,道:“和我一起糊泥,糊完我就帶你出去。“

糊了一次泥,他便和石山鬼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仇落不怎麽在意脖子上的傷勢,他對石山鬼開門見山道:“我确實有求而來,我想要你刻石頭的刻刀。“

石山鬼瞪了瞪眼:“你拿來做什麽,你拿去了我用什麽刻人?“

仇落含蓄一笑:“鑽點東西,很快還你。“

“很快?“石山鬼狐疑的眯了眯眼,将細長的雙臂抱在一起,表情有些拒絕:“我已經很無聊了,你還要拿走我尋樂的寶貝,你們男人都是這樣,一點一點奪走別人的快樂。“

仇落見她不肯,便準備利誘:“整天雕石頭有什麽好玩的,你将刻刀借我,待我完事便來這裏,“仇落邁步上前,湊到石山鬼身邊,仿佛要說什麽驚天的秘密,他壓低聲音輕道,“我的身體,不想要麽?“

“啊……“石山鬼意味深長的叫了一聲,慘紅的唇角勾起,“咯咯,聽起來不錯。“

“那就成交了。“仇落向後退了半步,俊逸的面孔上揚起滿意的微笑。石山鬼沒有磨叽,乖乖的交出了刻刀,此刻刀鋒利無比,削鐵如泥,正是仇落所需的奇石所鑄。仇落接過刻刀,細長的鳳眼打量了一下,然後慢悠悠的收納進衣袖。

石山鬼看起來還是有些不舍,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快樂入了別人的衣袖,仇落擡眼就看到她那面容加成的幽怨神情,一時覺得好笑:“女人還是少皺眉頭的好,容易長皺紋。“

聽到“皺紋“兩個字,石山鬼如同所有的女人一樣下意識的撫了撫眼角,其實她看起來還很年輕,只是面色灰白晦暗難看,石山鬼冷哼一聲,有些不悅:“就算我老了長滿臉皺紋依舊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一般的男人不懂得欣賞我的美貌……!倒是你,今日又砸壞了我的門,害得我又要雕一只出來。“

這是要興師問罪了,仇落聞言,無辜的皺眉:“誰讓你又改了暗號,我破門而入只是無奈之舉。“

“咯咯咯……“石山鬼笑起來,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笑的陰森恐怖,“我想起來了……我将暗號改了……咯咯咯,你下次對着它大喊三聲親娘便會開了。“

“……“

仇落冷哂:“那你估計得再修一次門了。“

“咯咯,怎麽,踩到你痛腳了?咯咯,你也有痛腳?“石山鬼得意的笑起來,“也對,你們三兄弟都沒有母親,咯咯,我早就告訴你了,魔君是個惡心的斷袖,他身邊那只契魔便是他的情夫,君明儀表面上冷冷靜靜,其實啊,他才是最壞心腸的,他殺了他所有的情敵……嘻嘻……将她們都菹醢喂了狗……嘻嘻……“

石山鬼神經兮兮的笑起來,仇落阖了阖眼,似乎是借此掩蓋眼底的寒意,師尊和父尊的流言蜚語他聽了不少,但他都當做是謠言,畢竟這幾百年來他從未發現兩人之間有親密的行為,師尊和父尊說話都離着合适的距離,他甚至向父尊套過話,發現自己的父尊對師尊完全就沒有什麽情愛,只是很忌憚師尊,但同時又十分信任他。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石山鬼的話裏有挑撥戲弄的意味,仇落從來不當真。

所以,仇落毫無動搖內心,他向石山鬼作了一揖,這便告辭。

石山鬼望着仇落離去,荒誕的笑臉上慢慢升起怨毒,就像是一條劇毒無比的冷血長蛇,冷冰冰的盯着仇落的背影消失在石門之後。

☆、鍋,接穩了

魔界與人界通道無數,但只有一條是正正規規的官道,若是其他靈界的訪客要入魔界,從官道出示許可關文。若從官道之外的私路進入,便是擅闖,這樣的行為很容易引起兩界摩擦,特別是魔族這個暴躁的種族。

官道之上來往多是魔族有地位之魔或是他界的使者,官道修建寬闊無比,界門高立氣勢磅礴,來往皆是寶馬香車或是珍禽稀獸,行丈奢華似乎是過官道的慣例,若沒有拿得出手的交通工具,這些達官顯赫似乎都沒臉皮過官道。

嚴肅官氣十足的界關過後便可見一條坦蕩熱鬧的鬧街,綿綿延延幾十裏,好像深得能将魔界剖開兩半,最近的幾百年來鬧街橫向發展,在關口之後行成魔界最熱鬧的地區。似乎是有意模仿人族的交易制度,但并沒有官方的認可,魔界沒有自己通行的貨幣,大家都是自己忙着自己的那片地盤,只要保證每年為魔君進貢大量的貢品就好,族間交流這件事對于生命永恒的他們來說并不重要,魔連子女都懶得照顧心情,那有這麽多閑工夫管外人。于是集市的行成只是玩玩兒,以及為外來的訪客提供方便。

魚龍混雜之地,各界交融,裏頭來混的都是些閑的不要命的家夥,鬧市裏三天兩頭發生鬥毆事件,簡直就是群魔亂舞的天堂。第一輔官君明儀為了整治惡劣面貌,在集市中設立四位集管,設立條例一條,若在集市中濫殺性命,不管貴賤,當場斬殺。

條例一處,集市果然鮮有亡命之鬥,但是街頭巷尾打架鬧事随便一眼都能瞧見一個。

烏煙瘴氣,正是形容這個地方了。

東集向來是治安最好的地方,因為這裏的集管是位大魔,當年随着魔君攻城略地官拜将位,後來五界和約,他沒了打仗的機會便辭職不幹了,專心在家精進修為,後應君明儀的邀請,做了管轄東集的小小集管。但即便如此,他也将手下魔衛訓練成時刻準備上陣殺敵的魔卒一般,整天東集都有魔卒巡視,逮了幾個不要命的殺雞儆猴之後,東集安寧了。

而在今夜,看起來和諧融洽的東集突然發起了騷亂,從人界帶回的一隊人牲被全部放跑,運送的魔侍全數頭斷大街,血腥的氣味蔓延在昏暗暧昧的空氣中,街頭亂了套,巡視的魔卒趕到時街上發生了嚴重的踩踏,好幾具屍體被踩扁在街道上……

魔侍迅速保護現場并疏散人群,兩名魔侍召出魔犬,将地上粘着的血皮清理下來。

由于場面十分混亂,沒有人看見行兇者,情況很明顯不是私人鬥毆了,這是謀殺,魔侍檢查了屍首上的公文,發現是人界一家人牲廠的運送貨物的魔侍,現在護送的魔全死了,人牲也一個沒剩。公文後清清楚楚寫着送達地點,是一位叫做溟洸的貴族府上。

涉及貴族,此事更不能潦草結尾,魔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不敢懈怠,将那些屍體通通帶走,迅速回禀集管。

而就在東集混亂街段不遠處,一抹雪白從一排密集的店鋪中拐了出來,明明身體纖細看起來毫無力氣,可他卻左手右手分別拎兩壇烈酒,身後店家對着他的身影連連恭送,雖然對方買他的酒從來都是賒賬……

嘴饞的時候铢衡便會出來賒酒,他沒錢,反正魔界也沒有官發的貨幣,他白嫖這家習慣了,刷刷臉店家就會将最好的奉上。仇落那小子再次離開後忘了設下結界,當然,也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忘了。

管他呢。铢衡拎着酒,準備去老地方逍遙快活,他最喜歡東集,因為這裏最像人間的集市,雖然他沒錢,但是靠刷仇落的身份便能将整個東集白嫖一遍,只是他不喜歡這樣做,他的臉皮只夠他去賒那家店子的酒。走了沒幾步,不遠處的街頭突然爆發出一陣慘叫,群衆開始四處竄擠,慌亂傳染極快,铢衡還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瘋狂的亂潮卷攜着後退,他拎着四壇酒,又逆向人群,想要躲開卻險險被亂腳踩死,慌忙之間不知是誰拉住了他,身子被狠狠一拽,他被拖到邊緣。

吐了一口氣,正要道謝,可是身邊已無人影。

铢衡皺起眉頭,藍色眼眸沉郁望着如潮水般猛退的人群。許久,東集才稍稍冷靜下來,铢衡搖了搖頭,邁開步子慢悠悠的返回街道。

看來這裏也不太平。他去往向來飲酒的去處,那是一家茶館,裏面有一只狐妖說的評書好極了,聽他說書再一邊飲酒再舒坦不過,雖然他與狐妖沒有交談過,但是因為铢衡經常捧場所以狐妖早就眼熟了他。

見到铢衡到來,狐妖的評書說的更加眉飛色舞精彩絕倫,铢衡坐在角落拎着酒壇咕嚕咕嚕的往嘴裏灌酒,喝的豪放卻沒有撒出來一滴,他是個酒鬼,賒來的好酒自然一滴也舍不得浪費。耳邊響起各式各樣喝彩的聲音,看來狐妖的評書講的引人入勝,铢衡放下酒壇子,藍色的眸子微微望向狐妖。

說的是當年魔仙大戰,魔君一路所向披靡拿下了人間半壁江山,人間的朝廷也因此覆滅,直至現今,人間已無王朝,由三大修行世家共同整治人間。聽到這裏铢衡不由笑起來,落寞而諷刺,因為這三大家族的産生有他一半的功勞,其中兩家的鼻祖都是由他點化的,如今千百年已過,人族更替頻繁,那些受過他恩惠的人早就遺忘了他罷。

因為是在魔界,所以內容早被改的面目全非純粹是吹噓魔君,铢衡沒有怎麽聽,他還是喜歡狐妖講講仙凡愛戀妖凡愛戀之類庸俗的話題,要沒有這些千篇一律庸俗無比的故事虛耗時日,他真的會控制不住自己沖破禁制殺出魔界。

故事在高潮中告一段落,驚木拍響,狐妖說出那句标準無比的“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析。“茶樓裏爆發出一片掌聲,接着各式各樣的打賞扔向臺子。铢衡見狀下意識摸了摸袖子,果然空無一物。他只好在熱鬧的呼聲中悶悶飲幾口酒,待人群差不多散去他起身,拎着一壺未開的酒放在臺子邊緣。

狐妖正滿臺子的撿着打賞,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亮晶晶的石頭、封在瓶子裏的眼珠子、裹成一團的綢緞偶爾還有人間通行的貨幣。撿到邊緣,他看見寫着粗糙一個“酒“字的小壇子,他有些訝異,擡眼目光撞入一雙蔚藍深邃的眼睛。

由心而發,他微微勾起唇角,狐媚狹長的眼睛帶上溫柔的笑。

“許久不見你來了。“第一次,他和這位陌生又眼熟的聽客搭了話。他将酒壇撿起來,如同其他的打賞一樣塞入乾坤袋。

铢衡喝了兩壇酒,面上有些酡紅,看起來秀色可餐,可是他的眼神又是那樣清冷矜持,絲毫沒有醉酒的迷離。铢衡向他點了點頭,然後折過身準備将剩下的一壇酒帶回去喝。

“诶,“狐妖叫住他,“我叫罂粟,你叫什麽名字?“

罂粟?铢衡淺淺淡淡的笑了笑,出于禮貌的回複:“一個稱呼,随時可以變,只要你願意,怎麽稱呼我都可以。“

罂粟抿了抿唇,心想這位客人真的很奇怪啊,不過對方不願意說便算了。只是……他望着铢衡,口吻關心:“看你神情落寞,似乎心情不好?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你啦,雖然很突兀,但一個人喝悶酒不是解決的辦法,要是你不介意我可以當你的樹洞哦!“

罂粟說着,面上升起天真的微笑,身後的狐貍尾巴不住搖晃起來:“事情總會好起來的,這是道長告訴我的。“

道長?铢衡搖了搖頭,這狐妖也太心寬了,怎麽能和人間的修行者相交,妖道恩仇,比仙魔輕不了多少。

“你自己小心。“铢衡提上酒壇留下這一句便自顧自離開了。

可剛去出往街上沒幾步,兩只體态健碩的魔犬便汪汪吠叫着向他撲來,铢衡反應極快,下意識掃腿想将魔犬踹開,誰料姿勢到了可他完全沒有了以前的力道,腿橫掃到魔犬硬邦邦的身體上和棉花似的,緊接着兩只魔犬一只泰山壓頂砸在他小腹上,一只兇猛的咬穿了他的右臂。

酒壇觸地,瞬間壇破酒撒濃烈的酒氣瞬間彌漫四周。

“嘶……“掙紮之中铢衡的手掌按上碎陶,鋒利的陶片差點沒從掌心穿過去,釀藏幾十年的老酒浸在傷口以劇烈的疼痛彰顯了它的貨真價實。

铢衡蹙眉,原本酡紅的面色一時煞白。

兩只魔犬的壓制下他動彈不得,動一下手臂便錐心的痛,很快魔侍趕了過來,二話不說将他提起來粗暴的反壓雙臂将铢衡五花大綁。

“你們做什麽……放開!“铢衡只覺莫名其妙,他可是良民,除了賒酒從來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誰料綁他的魔侍連個理由也不給,怕铢衡吵鬧還塞了一團麻布堵了他的嘴。

“……“铢衡睅目,這恐怕是他出生以來遇到的最屈辱的事,比淪為了仇落的玩物還要屈辱……!他第一次被這樣五花大綁,還被塞了不知道塞進過多少人嘴裏沾滿了無數口水的髒布 !

極度的惡心中,铢衡被魔侍推推搡搡捉回了東集集管的府邸。

☆、抛妻棄子老處仙

得到刻刀後,仇落直接去往儲君殿,時已夜臨,白犼落地化成小貓大小,跟着仇落蹦蹦跳跳去往旻的寝殿。

啊,一不小心飛過圍牆了,看來拜帖是投不了了。

這樣想着,仇落一路步履輕松來到大哥的寝屋前,裏頭燭火透亮,門扇半掩,裏頭傳來窸窣人語,等到言談結束,仇落才禮貌的敲了敲門進入。

一個魔侍低垂着腦袋繞開仇落匆匆出去了。

仇落打量了一眼,旋即望向自家大哥,面容和煦:“大哥真是繁忙,這個時辰了還有事務纏身。“

旻“嗯“了一聲,有些頭疼的揉了揉額角,看起來又是一件棘手的事。但這些事同玉瞳比起來不值一提,仇落的到來讓他打起精神,旻冷冷望向仇落,幾息,目光古怪的探向仇落身後。

空無一人。

“他呢?“旻冷過臉問。

“啊?“仇落還真有些沒明白過來,下一刻忽然意識到旻在說他那個貼身侍衛,仇落捏了捏下巴,一臉迷茫,“不該早回來了嗎?“他去石山鬼那裏轉了一圈都回來了呢。那個侍衛怎麽可能沒到。

“……“旻抽了抽眼角,語氣森冷,“仇落,我說過,他若少了一根寒毛,我要讓你好看。“

仇落微笑:“啊,看來是我高估他了。人應該還在樹林裏拖魔繭吧。“悠悠然然的說完,他便瘋狂示意旻去接人自己就難得去了,“晚上蟄伏的魔靈會出現,也不知他一人行不行。“

旻将血眸一擡,露出個要大義滅親的恐怖表情。

仇落又道:“大哥也知道我傷口初愈,實在是難以奔波,他畢竟是大哥的人,大哥還是早些去接吧。“說完便向旻一個萬分誠懇的鞠躬,“小弟有些疲累,先回府邸,随時等待大哥傳喚。“

旻冷哼一聲,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氣冷冷淡淡的賞了自家裝模作樣柔弱無比的二弟一個字:“滾。“

大哥都讓滾了,仇落自然留不得,這便微微笑麻溜出去。

“還以為要在這儲君殿待完幾日才能回去……呵呵。“這下可以去看看他殿宇裏藏着的老家夥了。

仇落心情不錯,特別是欣賞了大哥氣得鐵青的臉之後,身下的綿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愉悅,一路歡歡快快的小跑回了仁明殿。可當一魔一獸回到殿門前時,半開的殿門将仇落的好心情澆了個透。

“……“仇落冷冷看着半開的門,細細分辨空氣中的氣息,雖然很微,但是那股冰雪香氣竟彌漫到了門口。

是,結界是他故意不設的,因為他知道铢衡心情不好,肯定想溜出去喝酒。與其讓他爬牆摔了,不如讓他正大光明從正門出去,他是個聰明人,舒坦完了就會回來,但是,現在門還開着。

铢衡不是忘了關門,而是根本沒有回來。

“……“朱色的魔眼泛出駭人的光芒,此刻,仇落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徹徹底底的傻蛋。

身下的綿綿哼唧兩聲,似乎在詢問仇落要不要進入。

仇落眯起眼睛,微笑之中滿是咬牙切齒,他拍了拍綿綿的大腦袋,然後說:“一個人影也沒有的空房子回去做什麽?綿綿,我們走,去将那個抛妻棄子的老家夥捉回來。“

綿綿:“嗷!“

于是一魔一獸化悲憤為嗅覺,聞着路上稀薄的冰雪氣息慢悠悠的向集市的方向走去……

白犼身體健碩皮毛油光水亮,犼身上的白袍少魔弦眉鳳眼神情精明。綿綿和仇落的組合在東集上成為一道亮麗搶眼的風景,路過的妖魔鬼怪都忍不住盯着犼背上俊俏的青年默默吞咽口水。

“……看到那頭坐騎沒有,白犼啊,天吶,今天是什麽黃道吉日居然能親眼看見傳說中的二殿下!“

“二殿下?他便是那個溫潤如玉的玉面魔子?“

“是啊……啧啧,百聞不如一見。“

“長的好看又有什麽用?不過只會耍耍嘴皮子,論謀略功體完全比不上大殿下,大殿下才是真的風華絕代!“

“旻吹煩不煩,他的那件醜聞真的以為就這樣過去了?二殿下面由心生,可是一個謙謙君子,一直兢兢業業也沒有什麽負面傳言……“

“我就是喜歡這樣溫柔幹淨的男人……“

一路聽過閑言碎語,無非拿他和大哥比較的事,仇落沒有心思細聽,這些事自他能聽懂話便有一堆人在他耳邊唠叨了個遍。可以說,他和雲郎都是在大哥的陰影下活着,什麽事都要和他比上一番,說實話,他沒有興趣,他是仇落,不是萬人吹捧的大殿下。

白犼馱着仇落去往一家小酒鋪門前,仇落問了店主,店主回答二殿下的病奴确實來賒了酒。聽到賒字,仇落一時心酸的好笑,順便結了铢衡欠下的巨款酒水錢,然後囑咐店家再釀一批醉仙人。離開酒鋪,綿綿又将仇落帶到了一家茶樓前,茶樓之前人多嘴雜,他們似乎都在讨論今日發生的慘事,仇落聽了一會兒,明白了個大概。

說是今天東集有人當衆殺害護送人牲的隊伍,造成一街恐慌踩踏,索性兇手已經捉住了,是個白衣服的青年,看起來瘦瘦弱弱根本不像會做出那樣的事。

這時人言中傳來一道辯解的聲音,仇落眼神睨去,卻見是個青衣狐妖,許是因為太氣憤,臉頰連着脖子一起紅彤彤的,狐妖大聲叫到:“他才不是!是魔侍抓錯人了,他是個好人……他……“

“罂粟,你又來了,明明是個狐妖腦袋總是這麽不靈光,魔犬都撲倒他身上了,要不是因為身上有氣味,怎麽會被盯上?“

罂粟難受的抿了抿唇,繼續說:“他一直在聽我講書……還一個人喝悶酒,哪有時間去殺人?“

“也有可能是故意殺了人躲進來的嘛,你真是。“

茶樓裏的人對罂粟單純的想法都是否定的心态,這小子書說的好,但是心思實在簡單,衆人懶得和他争辯,又繼續他們腦洞大開的猜測。罂粟啞口無言,有些難過的扛着乾坤袋準備離開。

甫出樓,前路便被一團白毛擋住,罂粟小小驚呼一聲,旋即擡眼準備說什抱歉。誰料這一眼卻擡得驚心動魄,細長的狐眼微微眦大,一張俊逸無比的面孔撞入眼簾。

“唧!!!——“罂粟尖細的狐鳴一聲,腿腳半退,身後的尾巴炸成毛團。

似乎吓到他了。仇落斂了眼底的冰寒,柔着眉眼露出微笑:“抱歉,吓着你了。“

“沒……沒有……“罂粟左右晃了晃,一時不敢擡頭看這巨大獸身上的俊美男人,可是胸腔裏的小心髒不由撲通跳脫宛若犀牛亂撞,出現了……!忽然攔住女角的俊美男人,先是溫潤恭謹的詢問某地路線或是要女角幫忙,然後半路遇上追殺,兩人共同逃離女角為了他舍身擋劍,接着是突然雪崩般不可收的愛情,然後是迅疾的天雷勾地火,最後,沒羞沒臊的生活在一起!

小狐貍将自己講了幾百個狗血故事後總結出的完美經驗蠢蠢欲動的比對上此刻的自己的處境。

仇落見他愣了一會兒,又道:“方才聽你們說集管捉了當街行兇的犯人,不知,那人是否藍眸白衣,身體虛瘦,手裏,應該提着四壺酒?“

“嗯?“罂粟瞪眼,“你、你怎麽知道。“

看來是問對人了。仇落面上的笑意更加溫柔,幾乎是要化成一灘春水了,“他是我的朋友,今日與我争吵便賭氣出門了,不過,現在似乎卷入事端了。“

罂粟一聽立刻來勁了:“我、我可以去作證的!只是東集府衙不好進入,像我們這樣的小妖怕是連門都摸不到。“罂粟說着有些喪氣,要是能進去,他也不會幹等到現在光着急了。

仇落聽着面上露出深意,他向罂粟伸去一只手,溫和禮貌的說:“與我同去吧,我相信他們不會随意冤枉好人的。“

“……嗯!“罂粟伸手,遲疑的握上仇落的手掌,登時那種溫熱如同細細電流迅疾的從指尖竄到他的後背,仇落将他拉到身後,微微笑了一下,旋即示意綿綿往東集府衙前進。

望着眼前寬闊的背影,罂粟忽然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

這就是沈樞說的心動的感覺嗎?

啊!他也學會這種感覺了!

到了集管府前,仇落依舊高高在上的坐在白犼身上,完全沒有要下來的意思。照理進入集管府裏是該攔住這樣的龐大坐騎進入,但是守門的魔侍見到這巨大的白犼立刻明白了來者身份,不敢阻攔,紛紛垂首以示敬意。仇落目不斜視,騎着綿綿闖入東集府,後頭的罂粟卻震驚萬分,不是說入東集府衙比登天還難嗎?

為什麽這只魔和逛自己後花園一樣?

小狐貍在仇落身後瑟瑟發抖,似乎意識到什麽,下意識離開仇落身軀幾寸。他在東集也算是混了些年頭,雖然平時也愛和一些魔交往,但他們都是沒有什麽地位的下等魔類,真正有身份的魔是萬萬靠近不得的……!

他忽然有些想念還在人間等他回去的沈樞了。

作者有話要說: 狐貍不愧是多情物種呢(思考)

☆、後臺

東集府衙不大,起碼在仇落看來連他的仁明殿四分之一的大小也不到。白犼的身軀不适合在狹窄的地方行走,仇落轉過腦袋對罂粟招呼一聲讓他一同下去,綿綿抖了抖身子然後變成小小的一只滴溜溜滾到仇落腳邊。

仇落垂首,對綿綿吩咐:“你鼻子比我厲害,便去聞聞他在哪裏,不許闖禍。“綿綿搖着尾巴表示明白,然後揚起小巧的鼻子往空氣中吸吸嗅嗅,很快離開了庭院。仇落又擡頭對罂粟說:“我們去找集管,一會兒需要你提供證言,有勞。“

雖然有些怕,但罂粟還是緩緩的點了頭,他素來畏事但心地純良,不希望好人被冤枉,何況仇落一程泰然自若給他不少安全感。罂粟擡眼小心翼翼打量着府衙,心底暗嘆這府邸修的可真是氣派。

這是仇落第百餘次來到東集府,因為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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